龔慶有把連升派出去打探消息,他得知道大老黑這事需要多少銀子,還得知道聚雅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得想辦法把烏老四的瓶子要回來,換成錢,而後狠狠的賺上一筆,再卷鋪蓋走人。
買到贗品這事得罪了張統領,也就是得罪了尤仲文,雖說這是自己無心所為,但尤仲文不會這麽想。
這位大老爺心眼兒忒多,他一定會以為自己故意坑害,那往後的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龔慶有本想去尤知府那拿件東西,再寫份請柬,商量個時間,二次拜訪北大營。
剛出屋門,有差役給他送來封信,說是北大營駐軍送來的。打開一看,竟然是張作霖的回複,約定後天應約赴宴。
龔慶有心說不好,張作霖親自登門,席間與尤仲文提起贗品的事,那不是要了自己的命嗎。
而且這位張統領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霸占瓶子後才來,他到底是來做什麽呢。
不管怎麽說這事得立刻稟報給尤知府,府裏得著手準備,不敢慢待了這位貴客。
尤仲文一聽張作霖回信了,喜出望外,讓龔慶有安排尤府大管家籌備酒宴,後天這頓飯一定得體麵,丟了奉天知府的麵子誰都別想好。
尤府準備宴席不表,咱們說說祥德旅館裏的那夥人。
馬前卒送走烏四爺,回到店裏向大祥打聽剛才那位烏先生什麽來頭。
闞雲祥也是剛聽白鳳坡講的,他也說不清烏四爺怎麽回事,又把白鳳坡說的複述一遍,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
馬前卒這才明白為什麽烏先生那麽痛恨革命黨,誰遇見抄家的胡子不想拚命。
對於被一個滿清皇族救濟,馬前卒說不出什麽滋味。兩國交兵各為其主,這位烏先生倒是不失是條漢子。
烏老四臨走時說要替馬尚二人付店飯帳,馬前卒本就不想接受這份饋贈,現在知道了四爺的身份,更不願意欠這份人情。
於是告訴大祥,店飯帳還是自己結算,烏先生的好意他心領了。
大祥可不管誰付住店的錢,有人付就行,要是付兩份更好。
聊完這事,倆人不約而同都提到那個孩子。這孩子怎麽這麽大麵子,竟然能讓烏臨江來管這點閑事,這能耐太大了。
要說小炮台跟烏四爺真沒什麽親戚關係,前幾年小炮台要飯要到小酒鋪子。烏四爺看他可憐,賞了頓飯錢,小炮台不要,隻是站在酒鋪子門口不走。
烏老四覺得奇怪,後來不耐煩了,說了句“有能耐你就站那別走。”
這句話小炮台聽懂了,在門外邊一站,足足站到晚上。把烏老四氣的,幹著急沒有辦法。
最後還是崔老板給出主意,說烏四爺那是金口玉言,你都頒旨了不讓人家走,人家還能走了嗎。
烏四爺百口莫辯,就讓崔老板給小炮台安排個睡覺的地方,又給拿了點錢,讓小炮台賣煙卷。
至於小炮台姓什麽叫什麽,家在哪裏父母是誰,孩子自己也說不明白。
小炮台這孩子會來事,烏四爺有什麽跑腿的事都派小炮台去,這孩子每次都辦的利索,腿腳又勤快,深得四爺喜愛。
所以小炮台央求烏老四出頭,烏老四欣然前往,他早把這孩子當自己兒子了。
烏四爺把討要瓶子的事安排給龔慶有,覺著能行,心情好了很多,可還是有點忐忑。
想了一圈不行,聚雅軒那幫孫子還沒整治,這口氣不能不出。
街麵的事再找龔慶有那是大材小用,這事得找郎桐。可前幾日把郎捕頭得罪了,現在去找他撐腰又張不開嘴。
沒有郎桐在後麵頂著嚇不住聚雅軒的人,這可如何是好。
烏老四這輩子什麽都不怕,就怕兜裏沒錢。皇家的身份沒人認,敢用錢才能彰顯自己與眾不同。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兜裏沒錢的烏四爺什麽都不是,沒錢的日子一天都過不了。
那麽說四爺家裏有的是好東西,再拿出來一件不就得了,這麽做那是萬萬不能。
眼下攤了好幾件事,不得已才再次敗家,雖說東西被搶換不成錢,好在這事已經告知龔慶有,龔慶有知道自己為什麽拿不出錢,臉上也不至於那麽難看。
討要瓶子的事拖延多久都不要緊,隻要龔慶有不急著要錢,就沒人敢逼自己。若是龔慶有著急,那就趕緊去把瓶子換回來吧。
烏四爺想不出辦法再找郎桐,也覺得不好意思。
郎桐平常不在城外,烏四爺隻好進城,期望遇上郎捕頭,說兩句小話緩和緩和尷尬。
烏四爺也會說小話嗎,當然會,分時候,用得著別人的時候,該低頭就得低頭,成事要緊。
在城裏圍著奉天衙門轉了幾圈,沒看見郎桐,也沒好意思打聽。隻好在街上瞎轉悠,轉來轉去就到了古玩一條街,溜溜達達走至聚雅軒附近。
一看見聚雅軒的牌匾,烏四爺氣就不打一處來。心想此刻要是有郎桐跟著,自己就敢殺進聚雅軒,把他們打個人仰馬翻。
可現在自己孤身一人,以自己的身份跟人家吵架犯不上,不吵架心裏憋著的氣又撒不出去,這別扭勁就別提了。
烏四爺左右撒摸,希望郎桐出現。郎桐沒看見,卻看見一人剛剛站在聚雅軒門前。
這人三十上下的年紀,皮膚黝黑,看著就那麽精明幹練。四爺一細想,這人他見過,那晚此人為龔慶有跑腿送信,應該是龔府的人。
龔慶有的人到聚雅軒幹嗎,是來核實自己被搶的事?那自己可得瞧瞧,倘若店主洪老板扯謊,大嘴巴就遞過去。
雖然郎桐不在,但這位爺比郎桐勢力大,他是龔慶有的人。
到現在為止,烏四爺還是不知道那個贗品硯台的原主是尤仲文的,還是龔慶有代尤仲文買來送給張作霖的。
假若四爺知道這裏麵的事,他早就翻兒了。好嘛,官府勾結官軍,夥同無良商販坑害大清皇室,這事打到金鑾殿他烏老四也都占理。至於他盜賣國寶,偷竊皇室的事他可就不琢磨了。
四爺緊怕錯過這個機會,緊走兩步到在連升跟前,抱拳拱手:“先生,咱們見過,可曾記得呀。”
連升本來不知不覺走到聚雅軒,他腦子裏還在核計娶媳婦的事。看到聚雅軒的牌子,連升還沒想好進去怎麽說怎麽問,這又蹦出來一位,這是誰呀。
連升上下打量四爺,一時還真沒認出來。四爺連忙提醒,說那晚龔慶有給自己下書,是連升給送來的,臨走還沒要打賞,
四爺一提醒,連升就想起來了,忙打謙施禮,見過烏四爺。
烏四爺連忙攙起連升,問連升怎麽到這兒來了,莫非要買古玩嗎。
連升也不瞞四爺,說是龔慶有讓自己來聚雅軒,問問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到底怎麽回事他自己也不知道,隻想聽聽店老板怎麽說。
四爺一聽龔慶有真是詭計多端,想問清那天整件事的經過,自己不來,差個手下來。龔慶有是不想隻聽自己一麵之詞,又不想親自前來打聽清楚,他是怕這事他管不了。那麽隻要手下人問明白,龔慶有權衡一下利弊,該管不該管的就有了定論。
連升又問四爺去哪,烏老四眼珠一轉,說道:“我是沒事瞎逛,這不正好走到這。來的早不如來得巧,我陪你進去,你辦完差事咱倆喝酒去,那天你幫我大忙,我得好好謝你。”
聽四爺要請客,連升哪敢前去。烏四爺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哪有主子請奴才吃飯喝酒的,不合規矩。
倆人推拖半天,四爺讓連升先辦正事,吃飯的事回頭再說。
等進到聚雅軒,正好洪熙在攔櫃後麵站著。洪熙不認識連升,那天交易硯台的時候洪熙不在。
看見連升,洪老板笑臉相迎,來買賣了嘛。等看見連升身後的烏四爺,笑模樣立刻就沒了。
洪熙心說烏四爺一定是來討瓶子的,雖說都知道瓶子讓巡防營搶去了,可人家的東西是在自己這兒沒的,自己也有責任。
但這位爺自稱烏臨江,烏臨江據傳言是當今皇上的叔叔,這麽大的麵兒去索要個瓶子都不算事兒,他盯著自己也沒什麽用。
今天烏四爺到訪,會不會是來告訴自己瓶子已經要回來,來報喜的呢。如果真是這樣,自己那硯台是不是也不用賠錢給那夥人了。
洪熙先跟連升打個招呼,請連升先隨便看看。把連升弄糊塗了,我看什麽呀,我是來找你問話的。
烏老四笑嘻嘻的看著洪熙,他今天隻想看熱鬧,瓶子的事一個字都不想提。他要看看連升能從洪熙嘴裏問出什麽,洪熙又會怎麽把那天發生的事兒說清。最想看的是,洪熙會不會說謊。
“烏四爺,您怎麽來了,是不是咱們那東西拿回來了。”
死到臨頭洪熙還沒忘了那樁買賣,還惦記賺錢呢。
四爺朝連升努努嘴:“今天什麽事都沒有,我是陪這位爺來的,他跟你有話說。等他跟你說夠了,我跟他兩個喝酒去。”
此言一出,洪熙才明白這二位是一起來的。
這才轉過頭來打量連升,連升也不廢話,一撩衣襟掏出塊腰牌。
洪熙腦子嗡的一聲,這是哪來的大爺,又要仗勢 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