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群雄傳（47）

第四十七回 張統領惹大禍連升娶妻

距離北大營不遠有個兩進的院子，看著不起眼兒，可這院子四周卻布置了不少清兵。

那麽這院子裏住的是誰呢，不是別人，正是巡防營前路統領張作霖。
張統領白天在北大營練兵，晚上就住在這裏，所以防範縝密。這些年張作霖得罪了不少人，官場上的不多，江湖上的土匪胡子卻不少。
這一天晚上張作霖從北大營回來，一進客廳就看見桌子上擺著一個瓶子，他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問仆人哪來的。
仆人說郭副官拿回來的，說是張大人要是喜歡就留下，要是不喜歡他再拿出去換。
張作霖看著這瓶子挺好玩的，也說不出什麽名堂。但郭副官說還可以拿出去換，他倒是頗感好奇。
“去把郭副官請來，這玩意看著不賴呀。”
郭副官也住在院子裏，不大會兒就來了。一進門問張作霖喜歡不喜歡，張作霖說挺好玩兒的，瓶子上這些孩子畫得跟活的一樣，看著就喜慶，這是哪兒來的呢？
一聽張作霖喜歡，郭副官知道這事辦露臉了，就把去聚雅軒用硯台換瓶子的事講了一遍，把張作霖也逗的哈哈大笑。
“老八，如此一來不就等於把人家搶了嗎，咱們現在是官軍，可不興幹這事了。”
張作霖覺著這事辦的有點過。
郭副官道：“大人，我也是逗他們玩兒，過幾天他們要是過來要東西就還給他們，但賣假貨這事得罰他們。”
張作霖點點頭：“一碼歸一碼，這東西也算是店家的，那位老客豈不是遭難了。”
郭副官又道：“大人，我這麽幹一是為了給聚雅軒東家找麻煩，折騰折騰他，那老客肯定跟他沒完。二來這瓶子是個寶貝，大人要是喜歡花幾個錢把它留下，能傳代。”
一聽能傳代張作霖來精神頭了，又把瓶子仔細端詳了一遍，抬頭道：“這個值錢？”
郭副官道：“這器物是大內的東西，康熙爺八十大壽造辦處進獻的，天下無一仿品，這個東西能流出來是真沒想到。”
說到這兒張作霖不吭聲了，想了一會兒問道：“賣瓶子這人是何模樣？”
郭副官早就猜到張作霖在想什麽，應道：“那人穿著還算考究，就是破舊不堪，還會些拳腳。我料想他會來尋我，特意給他留話要跟他比試比試。這人不像富戶，這瓶子沒準不是好道來的。”
張作霖眯起眼睛，緩緩說道：“這東西要是出自大內，那麽賣東西的人沒準就是皇親國戚，咱們奉天城有幾個皇上家的人呢？”
倆人眼神相對，郭副官道：“奉天城內的皇親國戚不少，但都已落敗。隻有一個還人五人六的就是烏臨江，這人咱們都沒見過，可傳的神乎其神，如此顯赫之人不會去那麽一個小鋪子賣東西吧……”
張作霖用怪異的眼神看著郭副官，郭副官又跟著說了一句：“那人的穿戴哪像是皇上家的人啊。”
張作霖又看了一眼那個瓶子：“老八，你可捅婁子了，賣瓶子的人如若真是烏臨江，那你就是把當今皇上的親叔叔給搶了，這事鬧起來我也保不了你，你趕緊連夜動身，去鞍山躲躲，等這事過去再說。”
話說到這兒郭副官腿都軟了，光天化日強搶皇親國戚，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就算三省總督趙爾巽都救不了。
“大人，那我把東西給他送回去。”郭副官道。
張作霖又沉思了一下：“不必，這人沒有當場報官定有隱情，萬一不是烏臨江那咱們就是虛驚一場。如果真是烏臨江我們就假稱保護國寶，明天我就把這東西給尤仲文送去，讓他保管，咱們就沒事了。”
還是張統領心眼兒多，郭副官佩服的五體投地，給張作霖行禮謝恩，轉身走了。別看說的這麽熱鬧，該躲還得躲。
郭副官一走，張作霖立刻命人找東西把瓶子包好，裝入木箱，用稻草等物加以防護，要是誰給弄壞了立馬槍斃。
又讓人寫了個回帖給尤仲文送去，告訴尤知府三天後登門赴宴。這些都安排好了，又派出幾個探馬去探探烏臨江在做什麽，他有沒有丟了個瓶子。

那麽說烏四爺幹嘛呢，四爺給龔慶有派了個活兒，讓龔師爺拿著贗品端硯去給他換回來瓶子。他可不知道這端硯是龔慶有送給張作霖的，也不知道龔師爺有多為難。
四爺要不是怕自己敗家這丟人事敗露，早就去北大營興師問罪。現在隻能找龔慶有，辦事得花錢，錢讓人家搶跑了，你龔慶有想收錢就得幫這忙。
龔慶有從小酒鋪子回來，愁的是萬念俱灰，恨不得這師爺不幹了，直接跑回紹興老家。
師爺這行當足智多謀，就沒有能難住他的事，可今天這事太邪門了，這幾個難纏的主兒怎麽都趕一塊兒了，最要命的是自己還買了一塊假硯台送給張作霖。
這位張統領更沒溜，自己去賣主那找後賬去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第二天龔慶有把連升叫來，讓他先去找筒子六的媳婦問問，給她多少錢她才願意撤案。還讓連升帶上高才承給的那麵令旗，怕那娘們兒不相信高老板不管了。
而後又讓連升去中街聚雅軒看看，問問那的老板最近都發生了什麽。買硯台那天連升跟著一起去的，所以從頭到尾他都知道。
連升可不知道烏老四在聚雅軒被搶的事，龔慶有讓他去找筒子六的媳婦正合他意。高才承給筒子六媳婦的銀票還沒送，另外他也想看看這女子是個什麽樣的人，高才承幹嘛非要讓自己娶了她。
上午領了差事，下午連升就去了。
衙門離那也不遠，筒子六又是名人，三打聽兩打聽就找著門兒了。

筒子六的媳婦自己在家，也沒見著有什麽孩子，連升就把高才承不再管這件事的意思說了，又拿出令旗給她看，把銀票也給了，最後問筒子六媳婦想要多少錢才能撤案。
筒子六的媳婦對連升是愛搭不理，沒把連升放在眼裏，收好銀票也不作聲，就在那坐著。
連升瞧著這娘們兒，心說模樣還不錯，二十七、八的歲數，說話辦事挺有規矩，不卑不亢，倒是個過日子好手，隻是不明白幹爹為什麽讓自己娶她。
倆人就這麽幹坐著不免尷尬，連升開口道：“大嫂，幹爹已經答應不管這事了，你隻要說個數，剩下的事我去辦，萬無一失。”
那女子本是心不在焉，聞聽連升管高才承叫幹爹，臉上略顯驚訝。抬頭端詳了連升幾眼，說道：“別叫什麽大嫂，我叫周蓮香，你叫什麽。”
“在下連升。”連升道。
“噢，是連大哥。既然幹爹應允，要多少錢我一婦道也沒主意，你看著辦吧。”
這位蓮香管高才承也叫幹爹，叫的連升心中一顫，好像覺著此刻已經跟自己有了什麽聯係，再加上讓自己拿主意要多少錢，這就有種不詳之感。
“蓮香妹子，你要多少都行，有人替大老黑出錢，我也不知道多少合適，這事為難我了。”
聽連升這麽說蓮香又道：“筒子六這條命值不了幾個錢，讓人家出多了不合適。可話說回來，將來一起過日子手裏沒錢怎麽行，你在衙門裏那點薪俸夠幹什麽的呀。”
連升聽完這番話可不敢接茬了，怎麽著，一起過日子？誰跟誰一起過日子，我跟你？
難道說這蓮香已經知道高才承做媒撮合他們的婚事了？誰嘴這麽快，這也沒幾天的工夫呀。
連升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有些心慌，眼前這件事他捋不明白。於是慌忙起身道：“大妹子，你再好好想想，我明天過來聽你回信兒。”起身便走。
那蓮香在他身後相送，出到院門口的時候才說道：“連大哥，不用來了，明天我回娘家。要多少錢你都替我收著，待你拿到錢再來找我畫押消案，那時我才在家。”
說完這些連升隻聽見身後大門咣當一聲關閉，這件事都成他自己的了。
從筒子六家出來往聚雅軒走，連升額頭冷汗直冒。
娶蓮香這事好像躲不過去了，高才承說的倒是客氣，讓自己先看看，願意娶就娶，不願意娶就不娶。
可轉念一想，自己還核計個屁呀，胡子頭說話是能商量的嗎，自己太糊塗，在山上那天這事就定了。
假如這事沒譜，蓮香也不能說出那麽一堆話。娶媳婦自然是好事，娶個寡婦倒也無所謂，可為什麽非得娶筒子六的媳婦，這事連升鬧不清。而且高才承執意這麽做，那蓮香也很樂意，真是邪了門兒了。
還有一樣，這門婚事得告訴龔慶有，龔師爺會怎麽想呢。
自己往返奉天與遼陽兩趟，不但結交了高字號的頭子，還娶了一苦主的媳婦，那自己跟高才承的關係想不暴露隻怕已是難事。
龔師爺要是知道自己是高才承的幹兒子會怎麽樣呢，身為朝廷差役的仆人，卻是土匪頭子的義子，龔師爺會不會把自己趕出龔家的門呢……
連升是越想越糊塗，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覺一抬頭，已然到在聚雅 軒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