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天意人心張樹傾結怨
書接上回,郎桐在龔慶有那兒麵授機宜回奔衙門。
班房裏關著的尚三旗還以為沒事了,過會兒挨頓打就能把自己放咯。但另外關著的二位可沒他這麽缺心眼。
在天合當,三櫃一看捕快進門就知道壞了。
怎麽呢,他自己跟郝如春回報珠子一事的時候,頭櫃已經表明態度,這珠子不能收,他也知道要攤事兒。
去東家那報信的時候還囑咐二櫃跳盜票,末了他給人家寫了一張。當時他是太害怕了,那位膀大腰圓的客人管自己叫瘦皮猴,擺明了沒拿自己當回事。
拖了那麽久最後讓自己收秋,那位爺殺人的心都有了。如果不寫當票迷惑對方,隻怕早被打個骨斷筋折。
也怪自己倒黴,怎麽就那麽巧,六扇門的人到了。假若再熬上個十分八分的,這一難就躲過去了。
三櫃悔得是長籲短歎,拍腦門掐大腿,頓足捶胸。旁邊那小夥計更冤,招誰惹誰了,除了罵街什麽都沒幹,抓我做什麽呀。
“三掌櫃,咱們怎麽了咱們,抓這來幹嘛?”小夥計道。
小夥計要是不說話,三櫃還真不知道怨氣往哪出。一聽這話,立馬接過話頭:“還問怎麽了,平日裏數你最能吃,到給櫃上出力賣命的時候你扛不住了。“瞧瞧,他還說人家呢。
其實,三櫃是在罵自己,自己個廢物。
小夥計沒聽明白,什麽就我最能吃,什麽事我就扛不住了。心下不服:“那珠子不是好道來的是吧,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認識那黑大個。”
沉了一沉又說:“那黑大個可認識你,他管你叫瘦皮猴。”
這下把三櫃氣的,想揍小夥計又不敢。櫃上有規矩,掌櫃的跟夥計動粗立馬滾蛋,在哪都不行。
“說多你他媽也不明白,那珠子是贓物,咱倆參與銷贓,跟那黑大個同案了。”三櫃氣急敗壞。
小夥計更糊塗了:“我參與銷贓?那珠子我連根毛都沒碰到。不是挨打就是挨罵,跟我有啥關係。”
三櫃知道不關小夥計什麽事,他隻想拉著小夥計,等過堂的時候能減輕些罪過。
“你呀,甭跟我嘴硬,一會兒上堂大老爺自有評斷。有能耐到那說去。”
這番話著實把小夥計嚇著了,放聲大哭。您想想,十來歲的孩子哪見過這個,一聽上堂見大老爺,他能不怕嗎。
這二位跟這害怕不表,再說郎桐快馬回到衙門班房。把馬往馬廄裏一拴,一溜小跑到在後院,直奔梁山、嶽鵬那屋。
進屋一看張樹傾等人都在屋裏,眼珠一轉,厲聲道:“張老爺怎麽還沒回去,這大冷天的凍壞了可怎麽整。趕緊套車,送張老爺回府。”
張樹傾一幹人等還在擔心能否保釋三櫃和小夥計。一聽郎桐這口風心中焦慮漸散,可櫃上還有人關著呢,東家不能自己回去呀。
梁山和嶽鵬對視一眼,沒搞懂郎桐什麽意思。放著天合當的東家不敲上一筆,放了?郎頭那人性,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呀。
倆捕快沒言聲,也沒敢動。覺著郎頭後麵還有話。
郎桐也奇怪,怎麽著,我說話不管用了,這哥倆傻了?怎麽不動啊。倒是套車送張老爺回去呀。
他可忘了還沒敲詐這茬兒了。
張樹傾聽郎桐這話立馬起身,接過話茬往下說:“郎捕頭客氣了,櫃上有車在門外,哪敢有勞差爺。我等回去人還沒齊,還有倆夥計在您這歇腳呢。”
瞧這話說的,不能說夥計被抓,得說在這歇腳。誰瘋了,平民百姓在班房裏歇腳,都不像話。
郎桐這才想起來還關著倆呢。
是他真忘了嗎,還真是忘了。
剛才龔慶有跟他布置了件很難辦的事兒,他還沒想好怎麽辦,滿腦子都是餿主意,關倆倒黴蛋兒的事自然不記得。
一聽張樹傾這話,郎桐馬上又對梁、嶽二人道:“對對,連同那二位一起送,麻利兒的,回來還有要事辦。”
梁、嶽二人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郎頭這是什麽套路,去還是不去,該怎麽配合這出戲。
郎桐也看出來二人的疑惑,心說就他媽知道斂財,自己攤上事了還沒數呢,再不抓緊辦腦袋都快沒了。
“還他媽愣著,趕緊呀,革命黨都進城了,等大老爺來請你們呀!”
郎桐一發火,那哥倆知道真出事了,出了什麽事不知道,先按郎頭說的辦吧。
倆人出去把三櫃和小夥計放出來,張樹傾也不言謝,一行人回天合當去了。
人是都放了,可那張當票沒拿回去,日後可又埋下了一樁禍事。
天合當的人一走,梁、嶽二人圍著郎桐,都想知道今天演的哪一出,革命黨進城是怎麽一回事。
郎桐壓低聲音把尤知府金屋藏嬌的事一說,又把尚三旗竊取珠子的過程一講,這二位也傻了。
這案子審不得呀,隻要一審就把大老爺賣了,那班房裏的哥兒幾個必定死路一條。
見這哥倆眼直,郎桐冷笑一聲,又把龔慶有出的主意說了一遍。哥倆聽完眉開眼笑,連稱龔師爺高人,活菩薩臨凡。
三個人又通了會兒氣,分配好角色台詞,便直奔關押尚三旗那屋去了。
張樹傾等人回到天合當,三櫃和小夥計沒受皮肉之苦,也隻花了十兩銀子,算是大吉。臘八這劫算是度完了。
東家和頭櫃都以為是湯耀珍去找尤知府說了情,才消了天合當的災。湯先生還沒回來,具體詳細也不知道,郎桐最後那句革命黨進城說的不清不楚,郝如春心裏直犯合計。
那麽說湯耀珍去找尤知府了嗎,還真是去了。
雖說湯耀珍賦閑在家,可功名在那,與尤仲文又是換過帖子的同窗,又都拜在醇親王門下,便如同自家人仿若。
湯耀珍入尤家不用提前打招呼,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所以大晚上的坐轎子就去了。
到在尤府家人向裏一通秉,尤仲文不敢不見。倆人碰麵把事情說開了,尤仲文傻了,他知道這事要露,也知道大奶奶饒不了自己。好在現在外麵還都不知道金屋藏嬌的事,這件案子不能接,天合當的人不能抓。
尤仲文一邊拍著胸脯保證立馬放人,直說一定是誤會。一邊暗中差人叫龔師爺過來。
送走湯耀珍,龔慶有也到了。
一見尤知府,龔慶有笑了。把自己給郎桐做的安排一說,尤仲文挑大拇指讚賞,連說師爺如諸葛在世。
隨後差人去問問郎桐放人沒有,不大會兒家丁來報,說天合當的人早就放了。郎捕頭正在審革命黨,犯人一旦招供立刻回稟老爺。
虛驚一場,有龔師爺在此天下就沒有什麽煩心的事兒。臨近子夜,尤知府的危難解了,剩下的事都由龔師爺去辦,他回屋睡覺去了。
那麽龔慶有出了什麽主意,讓尤知府滿意而去,又讓郎桐焦躁不安。
珠子這件案子不能審得清楚,如果審清楚了大老爺的糗事也就露了。
金屋藏嬌的事到不影響仕途,隻會引來同僚恥笑。堂堂四品知府,竟然不敢納妾,掖著藏著還敗露了,丟人。
更可怕的是府中大奶奶不會饒了他,哭鬧上吊不算事,尤仲文怕哪天半夜大奶奶把他宰了。這悍婦什麽都幹得出來,不得不防。
案子得審,人都抓回來了。這個人還必須得死,殺人滅口嘛。那麽需要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什麽理由最好呢?龔師爺說了,判尚三旗個私通革命黨,這罪過報到朝廷馬上就批問斬,都用不了開春。朝廷最恨這幫反賊,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就是這麽個主意,可尚三旗不是傻子,你說他私通革命黨就私通革命黨?他得認罪呀。
這事就交給郎桐去辦,所以郎桐頭發都急白了。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兒,動了大刑人犯都未必伏法,要是把人打死了,他自己也有罪。難辦。
栽贓陷害這事並不難,首先得鬧個滿城風雨,而後三人成虎。這屎盆子就算是扣上了。
故此,郎桐帶著梁、嶽二人夜審尚三旗。龔慶有也到在府衙組織人馬連夜在城內外搜捕,讓奉天人都知道,革命黨在奉天,衙門在全力緝拿。
奉天知府有調動守城八旗兵的權利。龔慶有寫了道調令,蓋上知府大印,差一個捕快去城外叫人。
守城兵不大會兒就到了,龔師爺又兵分兩路。一路城內一路城外,有捕快帶領專挑人口密集的地界折騰。
八旗兵最愛幹這差事。關外哪有什麽革命黨,就算有也是星蹦的幾個,成不了氣候。
而全城大搜捕那是發財的好機會,捕快們也都門兒清這勾當。所以哪兒店鋪多他們奔哪兒去,敲開買賣家的門,能偷就偷能搶就搶,毫不客氣。
奉天城內外這麽一亂,可嚇壞了祥德旅館的東家、夥計,也驚到那位“路倒”。
祥德旅館的人害怕是小,天合當的人可已釀成大禍。
因為珠子這事,張樹傾得罪了尚三旗。而後開除三櫃,又給自己樹了個冤家。
俗話說寧得罪君子別得罪小人,日後這位三櫃可讓張樹傾吃盡了苦頭。
那位尚三爺跟天合當更是不共 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