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文瀾的恭維

老家人文全這名字取的好，全就是十全十美的意思。範五起這個名的時候就知道文全不是白給的，關鍵時刻必定發力。
文全幫文瀾經管著文家偌大的家業，付出了一生。不但在經濟上支撐著文瀾，在精神上也能給予文瀾決定性的支持，這位文管家是菩薩呀。
《金剛經》範五學過，一直似懂非懂。那種開悟的感覺一閃而過，隨後便是晦澀難懂。頭腦這個東西就怕有邏輯的深度思維，在百思不解的狀態下人容易癲狂，故此範五不敢看了，每天聽聽歌，聽聽情感類節目的主持人數落那些為情所困的眾生。每每此時範五就流露出一種鄙夷，為情所困都是些沒遭遇過經書的凡胎，情是什麽，虛幻呀。
文瀾讀了《金剛經》變成這樣，那定是大徹大悟，裏麵的竅門是什麽，範五一定得問問。
“文少爺，莫非您已得道開悟，其中巧妙可否告知在下，也好共同精進。”範五誠惶誠恐。
文瀾搖搖頭:“在下沒有開悟也沒有得道，在下隻是明白了一個道理。”
“願聞其詳。”範五說。
“在下自小書香門第，阿瑪管教甚嚴，卻為何成長後變為紈絝，非本我所為。”
文少爺能想到本我，這已是開悟之兆。凡夫從沒想過我是誰，這個問題都是和尚及哲學家需要探究的事，眾生認為那隻是個飯碗。
範五覺得本我即是元神，是那個永久存在於虛空中的靈魂。本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或者跑哪玩兒去了，關鍵時刻才把肉身從險境中拉回來，免得失了身體無法修行。
可怕的是眾生雖然很愛惜肉身，但從不修行，每個人都祈禱長命百歲，卻不知生的意義。百年如一日的活著，這種生命活一天也就夠了，長壽又有何用呢。
“我在房中自困七晝夜，終於懂了一個道理，我原本就不是遊戲人間的浪蕩公子。我本紳士，何至於此呢？”
範五的冷汗又順著後背流淌，文瀾距離發現這個世界的秘密僅有一步之遙。隻要範五張口，文瀾必定成佛。
文少爺從前種種惡行都是範五杜撰出來的，等同於飾演劇中角色，謝幕之後就該回歸本真。
正所謂“人之初，性本善”。投胎前都是好人，一旦進入角色便不可自拔，能醒悟的少之又少，佛度有緣人。
範五在想，我是誰？
“這麽說文少爺出落到今日，果有佛祖點化。”範五奉承到。
“佛祖我倒是沒見過，《金剛經》隻是讓我察覺出我想過的日子不是早先那樣。”
文瀾話語中透露出曾被操縱的感覺，範五知道，文瀾再怎麽聰明也不會想到他隻是一本書中的人物，這個世界雖然按著人世間的規則存在，但他和他們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
如此開明如此開悟的文少爺，範五習慣叫文瀾為文少爺，因為他沒想過文瀾會變老，一時無法改口叫文老爺。在範五麵前，誰都沒他老。
現在出現一個問題，韋向天的手下隨時會返回來，將他帶回山寨。文瀾還許諾跟自己一起上山，這位少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範五上山麵對韋向天的時候也許性命不保。
要不要把這段奇遇告訴文瀾，讀過佛法的人都是人性未泯，最低限度會保證範五的人身安全。在沒去彌陀寺之前，在沒找到謝睿文之前，在沒有成為奉天城隍之前，躲過這一劫就顯得非常重要。
範五對於佛法的理解不過隻是皮毛，打著佛弟子的旗號彰顯與眾不同，他要是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還寫什麽網文小說呢。
想與文瀾交心，切入點就是佛法。文瀾一知半解，範五也可能張冠李戴，先聊上再說。
“在下對佛法也略知一二，可不求甚解，此時正好請教，還望多多指點。”範五起了話題，文瀾微微一笑算是默許。
“這世間實為虛空法界，文少爺如何看待？”範五說。
“在下並未悟道何為虛空，隻有一個切身體會，有一個我走掉，真正的我方才顯現。”文瀾道。
範五一聽，得，水平跟自己差不多，剛剛悟出兩個我。要是這樣的話，也甭繞彎子了，莫不如和盤托出，他信不信就這一下子了，夜長夢多，沒準晚上三爺就折回來了。
“文少爺，在下熟知您前半生詳細，您以為如何？”範五問。
好像文瀾也正想問這個問題，不假思索道:“閣下身為範有賢轉世，定是神通廣大，執掌乾坤並非難事。可在下人微，您為何注目與我。”文瀾也拋出一個問題。
“我決非轉世。”範五說。
文瀾一驚，瞪著範五，表情複雜。
“你，是我書作中的人物。”說完這句，範五盯著文瀾。文瀾沒明白，眉頭一皺。
“我，是您……寫出來的？”
這種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震撼的，從古至今幾千年就沒有過這種事，今天，在範五這發生了。
範五點點頭:“這個世界是三本書的交融。”
長時間的沉默，範五知道，如果電話可以撥打120、110、119，文瀾一定連續撥打，甚至會撥打流浪狗救助熱線。
文瀾雖然不信，可沒有立刻駁斥，讀過佛法的人就是不一樣。既然敢承認世界是個虛空法界，那麽任何虛幻都能產生，書中人物複活不算怪事，隻是書作創造世界聞所未聞。
範五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把三本書的大致內容講了一遍，最後還拍著胸脯說加上這本便是未來的四大名著。
文少爺一言不發，他在試圖讓這件事富有邏輯性，當然他串聯不出邏輯。而範五也不像是個騙子，範五目前沒有想獲得什麽利益，或者說更大的陰謀在後麵，尚未暴露。

“你從哪來？”文瀾終於問到最根本的問題。
“我來自娑婆世界，眼前的一切是我的一個夢。”範五說。
範五的夢是文瀾的世界，聽起來柔情浪漫，但文瀾的世界有個危險按鈕。
文瀾說:“如果你的夢醒了，我們是不是便不存在？”
這也是範五擔心的問題，但他不知道答案。鐵鷹、石奉山、韋向天都在擔心這個問題，這也是範五擔心韋向天將他扣下，想方設法不讓他醒來的原因。
複仇者聯盟拯救世界，打敗範五這個魔頭。範五偷偷樂了。
“我也不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來，或者會永遠活在你們的世界，直到往生。”
範五已經把自己列為外星生物，開始區分你們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文瀾的眉毛舒展開來，目光中有著堅毅和凶惡。
如果文瀾不能搭救範五，而是與韋向天等人站在一起，那麽範五這條小命就算交代了。可有一點支撐著範五的信心，他有未來，他在未來活的好好的，不會終老於此。
“你為什麽不想上山？”文瀾終於開始關注這個問題，他領悟到了韋向天的意圖。
範五不敢明說，他想出另外一個借口:“我年輕時冒犯過千山上的一座尼姑庵，給我造成了很大的損傷，我怕去了更加重傷害。”接著就把隨單位旅遊夜宿尼姑庵，又唱又跳折騰半宿的事說了一遍。
文瀾沉思片刻:“山上寺廟道觀眾多，庵院倒是沒聽說過。”
沒聽說？範五頭皮發麻，那晚是幻覺？
文瀾並不關心這個借口:“你要去哪？”
“我本要前往彌陀寺，那裏的方丈投胎轉世隻為度我，我想去問問眼下的幻化究竟為何。”
範五覺得去寺廟打探度化的事，更能讓文瀾同情和支持，他偏偏不敢說去那是想問問怎樣才能醒來。
文瀾剛才的驚慌勁兒過去了，他好像還是覺得範五說的不是真話。韋大當家想要的人絕對不是滿嘴虛空的癔漢，一定還有什麽瞞著自己。
“韋向天找你到底因為什麽？”文瀾問。
東一句西一句滿世界扯謊的範五，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讓文瀾信任自己，協助自己逃出韋向天的手心。
“田五牛有份房契在韋向天手裏，老田把房子送給我了，我要送給我太姥爺，錢老板已經去約韋向天下山與我會麵。韋向天執意讓我上山，會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強占房產。”範五說。
文瀾撲哧一聲笑了，這個謊言沒有絲毫說服力。韋大當家怎麽會霸占一間十四平米的民房。
“我送你去彌陀寺。”文瀾說。
範五心中感激，還是學過佛的人明事理，沒有難為自己。可是，用不著送吧，這個送是什麽意思，監控？
“我也想聽聽彌陀寺方丈的高論，從那回來我帶你上山。”文瀾說。
這死心眼，幹嘛非帶自己上山。從彌陀寺出來自己還要去荒地溝，根本沒有上山的計劃。這位文少爺怎麽這麽死強呢。
“文少爺，我與韋向天相約奉天城，沒有上山這回事。”範五再次說明。
“我答應三爺帶你上山，君子一諾千金。上得山去，你若不想駐留可自行離去，在下決不阻攔。”
這不是廢話嗎，上了千山還由得了自己做主？韋向天讓自己拿大頂，自己都不敢做托馬斯全旋，自行下山那得腿腳沒綁著。
算了算了，先過了這關再說，趁文瀾沒徹底明白，得趕緊走。
範五剛要催促文瀾動身，文瀾卻問道:“範先生，你若真是範有賢轉世，登城隍位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