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第二章 驚魂

(2020-12-07 09:20:35) 下一個

夢裏出現郭七,範五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夢裏為什麽要出現這個人,這是個虛構的人物,況且作品裏有交代,他已經死了。
想到這範五一身冷汗,難道撞見鬼了?可是這也不對,郭七算哪門子鬼呢,他根本就不存在呀。
範五向後退了兩步,退出飯店門外,做出一副隨時逃走的架勢。郭七還在準備把範五往裏麵讓,可範五已經對二樓失去了所有興趣,不想再向裏麵走。即使裏麵有山珍海味,他也決定不能因為口吃的把命搭上。
這種怪異的事情範五從沒遇見過,無論在任何夢裏,在他的人生中所有的夢裏。這個夢這麽逼真,與在現實中一樣,範五開始覺得是有妖怪在迷惑自己,就像白骨精變成村姑誘騙唐僧,好在麵前的是個老頭,如果是女子沒準真上當了。
郭七不解的看著範五,也許覺得範五不肯給他麵子,他毫無辦法,笑了笑給自己找個台階:“五爺,知道您如今身份不同了,要是不想欠小的這份情,您自己進去吃,別把您餓著。”說完這句,郭七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城隍爺受香火就行,不用吃飯啊。”
現在輪到範五不解的看著郭七,範五聽不明白郭七的每一句話,但有一點範五意思到了,郭七認為他是範有賢,就是自己筆下的那個城隍爺。
夢境中的幻覺,範五覺得是自己寫作的時候入戲太深,一直沒有走出來,間或有點孤芳自賞,他深愛著自己創作的每一個人物,哪怕隻是個飯館掌櫃。
範五要走了,離開這兒,然後找個僻靜地方把自己弄醒。他不是不想立刻醒來,隻是現在他沒有一點在夢中的感覺。
“好吧郭七,我記得你,我把你寫死了是我不對,等有機會我再認真寫一回你,你的心意我領了,現在我得走了。”
範五講完話,扭身就走。他覺得是因為自己把郭七隨便幾筆就寫死了,這是對郭七的不尊重,郭七入夢來找他說理有情可原。
不有情可原的問題是,郭七為什麽能站在他麵前活生生的講話。
遠離聚賓樓後,範五也不想去北市郵局了,他想蘇醒。這個夢真沒勁,搞的自己心裏很難受,在他心目中郭七是個慈祥的老人,自己卻沒有善待他。
範五想順原路返回自己家,那條胡同通往老徐大院,他童年的家就在那裏。
走出二百多米,來到那條橫街上。這條街上有小鋪、紅樓、菜場,還有群眾電影院,正對著他的就是北市派出所。
這個小樓範五很熟悉,他同學的父親是這裏的警察,範五曾經參觀過一次。他的同學指著一間牢房裏苫布覆蓋的東西,告訴他下麵都是槍支彈藥。
當時範五信了,許多年後才覺得不對勁,那麽多軍火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都夠了,一個小小派出所不可能存放如此數量。
他站在派出所門前呆呆的望著目光裏的一切,恍如隔世。他不想繼續回憶下去,他感覺很累,回憶總是讓人很累。
就這兒吧,在這把自己喚醒,這種夢一點都不刺激,徒有傷悲。
範五閉上眼睛,又狠狠的睜開。按以往經驗,這一下自己就該醒了。
他沒醒,眼前的一切還是夢境。範五很害怕,他又試著閉上眼睛,然後睜開,什麽都沒改變。這時範五的絕望油然而生,怎麽會不醒?
範五伸手去掐自己大腿,哇!好痛。
這種痛感讓範五的恐懼到達了頂點,大腿會痛,這不是夢?可這分明是夢!
絕望中的人願意進行各種嚐試,如果把腦袋揪下來能脫離眼前的夢境,範五都願意豁出來試試。
這個時候需要冷靜,範五是見過大世麵的人,這種虛幻不至於使之崩潰,於是……
於是他開始扇自己嘴巴,因為手裏沒有一根可以刺紮人中的鋼針。
範五在抽自己的嘴巴,開始的時候輕輕的,因為這個缺德夢裏會有痛感,自己把自己抽的嘴角流血那不是瘋了嗎。
抽了幾下沒什麽作用,範五還是沒有找回來驚醒的感覺。他開始加大力度,放慢頻率,痛感在增強,可還是不醒。
十幾個嘴巴過後,臉頰有種火辣辣的感覺,這種痛自己還能忍,等夢醒了這一切就都不存在,包括通紅的臉頰。
橫下一條心,今兒就今兒了,就算把臉上這層皮抽掉,也得蘇醒。
範五掄圓了兩隻手臂,抽打著自己的左右臉,當他感覺臉已麻木的時候,居然有了一絲快感。好像他抽打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個惡霸地主或者土匪漢奸。
幾十下之後,範五有些昏沉,如同昏昏欲睡,他琢磨再加把勁就該醒了。
當範五再一次抬起右手準備抽下去的時候,身旁有人說話。
“先生,遇到什麽難心事了,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快快停手!”
先生?範五抬起的手舉在半空,新時代沒有叫先生的了,叫同誌或是朋友,要不叫帥哥,叫大爺也成,誰管自己叫先生呢?
範五慢慢轉過那張火辣通紅的臉,看向左手邊,一位穿黑色長衫的長者正注視著他。
奇了怪了,夢裏還有管閑事的。因為這句先生範五前功盡棄,本來已經漸入狀態,沒準這一巴掌下去自己就醒了。忽然冒出這麽個老頭,耽誤了自己大事。
“不管你是誰,我都必須醒過來,你跟我說什麽都沒用。”範五不再看那老頭,抬起手還要抽自己嘴巴,那老頭卻高聲喊到:“屋裏趕緊出來人,有個發癔症的快把自己打死了。”
話音剛落,派出所裏跑出來兩個警察,一左一右把範五架住,範五的兩隻胳膊便動不了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範五措手不及,在夢裏被警察綁架,這可是件刺激事,平日裏繞著警察走,此時可是做夢。

範五一臉的不屑:“嚇唬誰呢,你才發癔症呢,趕緊放開我,不撒手我大嘴巴抽你。”
倆警察盯著老者,並不理會範五,老者思索一下,說道:“把他銬上,關一會兒,等醒過神來再讓他走。”
倆警察異口同聲應了句:“是!石局長。”
老者走了,範五被警察們推進屋裏。
石局長?範五心裏掠過一絲不詳,這個稱呼怎麽那麽熟呢,沒等他想起來相關線索,一付冰冷的手銬已經把他銬住,想抽自己沒戲。
警察把他推到一張椅子邊,示意他坐下。這時範五才留意到警察的製服,一身黑,白色領章,白色綁腿,帶白環的帽子……偽滿警察?
滿洲國……聚賓樓的郭七……石局長……範五實在無法聯想下去,對於剛才的一幕他心裏有了個答案,可是一點都不敢相信這個答案是正確的。
範五癱坐在椅子上,他已經把必須醒過來的事忘了。因為,目前這個夢注入了新內容,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筆下的人物不但活了,還能把年齡也增長了,就好像他們一直活著一樣,這…這太逗了這個。
北市派出所變成偽滿警察的了。範五環顧室內,最顯眼的是牆壁上掛著的畫像,一位渾身戎裝拄著戰刀的中年人,看那副圓眼鏡,就是活脫脫的溥儀。
範五一臉苦笑,覺得一切都那麽滑稽,搞什麽呀這是,做夢還做出連續劇了怎麽著。
“家住哪啊,怎麽沒見過你。”一個警察問。
住哪?這是個好問題,範五閑心頓起,要跟這警察對付幾句:“住老徐大院。”
另一個警察接過話頭:“喲,住徐麻子院裏,你是老徐家什麽人呀,看穿戴不像有錢人嘛。”
警察的話讓範五想起來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裝束,他隻記得在家裏的時候穿著牛仔褲和一件長袖襯衫。這時他低頭看自己,竟然是長衫外麵罩著一件馬褂。
這身行頭有趣,範五想找個鏡子照照,看看自己有沒有紳士派頭。
警察見範五不回話,又問:“你是徐麻子什麽親戚呀,我們怎麽沒見過你。”言下之意徐麻子家不可能有發癔症的熟人。
聽警察這口風,範五這太姥爺確實臉上有麻子,跟自己姥姥所述相同,並且那個院子裏住的的確都是徐家人,沒有外來戶,範五知道自己說不清。當年說自己是個孫子就惹來一片哄笑,現在如果說自己是徐麻子的重外孫子,那警察們會更加確定自己是個神經病患者。
怎麽回答呢,不回答肯定不行,弄不好警察會把自己當賊抓起來,就算讓徐麻子來辨認,那位太姥爺也不會認自己這個重外孫。
哎,有了。郭七不是認自己是奉天城隍嗎,那這幫警察也應該認識自己呀,他們怎麽對自己這麽不客氣呢,難道得自己報上名號才行?
範五心裏有底,在夢裏沒有死罪,順嘴胡說也不能把自己怎麽樣,於是裝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低聲道:“二位沒見過奉天範城隍嗎?我就是,在下暫住老徐大院,爾等趕緊鬆綁,某家還有正事要辦。”
說完這話,範五等著倆警察畢恭畢敬的參拜自己,然後送自己回到老徐大院,至於徐麻子認不認得自己再說吧。
倆警察確實直愣愣的瞅著範五,但沒有參拜,過了一會兒才說出一句:“病的不輕,他肯定不是住徐麻子那院。”
憤怒,範五很憤怒。
郭七都確定自己就是奉天城隍,這倆傻子居然不認,不是奉天人嗎?不是奉天人當什麽奉天警察,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年歲大一點的警察笑的合不攏嘴,手指範五:“老爺打光緒年間就當差,遇見的瘋子多了,還真頭回遇見冒城隍爺名頭的,看你穿戴整齊不像有病,怎麽回事你。”
另一個警察說道:“趙爺,您要是沒見過,那我更沒見過了,咱們石局長都未必見過,真該喊他回來瞧瞧。”
北市分局的老趙?局長石奉山?
範五實在不敢把這兩個人聯想在一起,又有一部書裏的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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