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凡人對於自己弄不明白的事並不服輸，為了顯示自己有能力對這個世界的掌控，便開始胡思亂想東猜西猜，運用所有的知識和認知，希望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解釋。
韋大當家肯定不是有仙上身，他那身骨頭不會給他人跑腿兒，就算給大仙做地馬也不行。
三爺估計也是隻聽到什麽口風，更詳細的內容他也不知道。現在文老爺問起轉世的事，三爺講不出來了。
這樣一來，文瀾又看著範五，想從他這打探端倪。而範五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鐵鷹說範五是創世主臨凡，石奉山說範五是個造孽的作者，韋向天卻說範五是範有賢轉世。
轉你大爺呀，所有人當中隻有我範五是真的，你們都是杜撰的。
範五不說話，三爺隻管跟兄弟們喝酒，單等文老爺下了結論，便帶範五回山。
文瀾是聰明人，他感覺到這裏麵的事一定很複雜。憑空出來一個姐夫的朋友，而姐夫從未提起過，按文瀾和石奉山的交情，倆人沒有隔肚皮的事，石奉山的朋友文瀾一定認識，至少有所耳聞。但這位範五……
“範先生，恕在下冒昧，您認識這麽多奉天人，也包括我，可我確實沒見過您，先生可否指點迷津，提個醒兒，你我何時何地為何相見呢？”
這個這個……這個問題提的好，範五無法回答。隻要有人提問這個問題，一概無可奉告，範五現在最想身邊有個叱吒風雲的女性新聞發言人。
沒有人能幫範五，這件事還得扯謊，扯一個足以應對所有提出相同問題的人的謊。
“你們前世應該認識範有賢，剛才三爺說我是範有賢轉世，我也不清楚，但我就是認識你們，還知道你們這些人的所有經曆。”
範五的話鎮住了文瀾，也嚇住了三爺。
通靈的人都聽說過，那是活人溝通亡人。而投胎轉世還能記得前世的人不多，幾乎誰都沒有見過，範五敢說自己明了所有人過去的經曆，這些人還不認識他，那可比算命的高明多了。
文瀾看著範五，可能認為範五是個騙吃騙喝的騙子。這種人很多，從別處打聽到一些主人的瑣事，便攀親戚掛朋友，使勁往身上貼，從而白吃白喝興許還能弄倆錢兒花。
文府不差那幾個錢，但羞辱文家的智商絕對不行。
“既然範先生這麽說，那請講出幾段，也好證實所言不虛。”文瀾說。
三爺和幾個嘍囉停了杯筷，豎起耳朵，眼前這一幕比大仙下凡還驚人，活神仙啊這是。
聰明的文瀾上當了，他的經曆都是範五書寫的，就如同那句:曆史是人民書寫的，範五就是人民。
講哪段才最有說服力，最能讓屋裏所有人俯首稱臣，包括老家人文全。
有了，就講這段。範五剛想開口說:“給你們講講《石奉山的民國歲月》第三十八章……”細想不對，找死呢。
“文老爺年輕的時候可不是這做派。”範五說。
文瀾麵無表情，他在硬著頭皮往下聽，因為過去的經曆無法改變，該麵對的必定要沉住氣，接受它。
範五偷眼看文瀾沒笑模樣，心想不能講文瀾太丟人的事，找幾件上當受騙的事得了。
“那一年，文老爺在北市場派出所做文書。”範五開講了:“那時文老爺正值年少，少不更事嘛，被一社會閑散人員誘騙。”
文瀾和三爺對了下眼神，倆人顯然聽不懂社會閑散人員是什麽意思。範五不管那些，聽不懂更好，這說明自己學問大。
“鐵鷹唆使文老爺倒賣煙土這事有沒有？！”
說完這句，範五得意的眼神在文瀾臉上掃過，又看看三爺等人。
文瀾眉頭微皺，點點頭。三爺張大嘴巴，怎麽講的是這段，老家人文全也不停的搖頭。
首戰告捷！範五雄心萬丈。
“錢通天派朱八爺拿你們問罪，是誰搭救了你？”範五故意用個反問，渲染氣氛。
“是韋大當家，韋大爺賣個麵子救了你，要不然你跟鐵鷹一個下場。”範五說完了。文瀾應了句:是。
幾個嘍囉不知道怎麽回事，問三爺。三爺點著頭道:“有這回事，鐵鷹被朱八打斷了一條腿，文老爺全身而退。”
嘍囉們好像頭回知道這些，開始交頭接耳分組討論。
文瀾給範五滿上一杯酒，放下酒壺一聲不吭。
範五端起酒杯，敬了文瀾，一仰脖幹了。抹抹嘴，接著說。
“在北平城，大街上被道上玩碰瓷的訛詐，讓你賠償二百塊大洋，這事有沒有。”
這回範五誰都不看，一副學術權威的嘴臉，目視前方。
文瀾又應道:有。
“最後是誰砸了騙子的窯，解救了文老爺，最後還賺了二十塊，那是韋大當家呀。真是義薄雲天的俠客。”
範五講了兩段故事，都沒忘了誇讚韋向天，這樣一來就能博得三爺等人的好感，以後就算被虜上山，憑著自己對韋大當家的敬仰，也吃不了苦頭。
文瀾又是點頭。
三爺等人好像沒聽過這段，他們隻知道字典的故事，在北平城發生的其他事，韋向天好像沒有公開講過。
這兩件都是因為文瀾沒有社會經驗，屬於上當受騙，講這些也算給文瀾留了麵子。範五覺得不夠勁兒，觸及不了文瀾的靈魂，得說一件本質上錯在文瀾的事。
“文老爺的那尊金佛……”範五說到這，故意拉長聲音，看文瀾的反應，根據文瀾的表情再決定要不要往下說。
文瀾低下頭，低的很深，如果不是在酒桌旁，他很可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範五不能往下講了，見好就收，得饒人處且饒人。可三爺等人想聽，還盯著範五。
範五哈哈一笑:“文老爺的金佛最後歸了韋大當家，倆人全憑金佛結緣，這可不是一世兩世能修來的情誼。”
為什麽不能講金佛的故事，不能講啊。那金佛是文瀾刨墳掘墓得來的，因為這個害的石奉山傾家蕩產，何君然遠走他鄉，就連韋向天都把山寨散了，這個禍惹的大了。
範五想說的都說完了，文瀾的臉上也恢複平靜，三爺等人好像也明白有些事不能刨根問底。土匪們又開始推杯換盞，沒人搭理範五了。
文瀾輕輕的出了口氣，應該是終於熬過了這場劫難。範先生講話頗有分寸，是個知書達理之人，今天真給自己留麵子。
“範先生所言極是，在下佩服。那麽轉世之說事起何因呢？”文瀾把話岔開，不提自己那段，這說明文瀾已經不懷疑範五認識奉天城那幾個“名人”，反倒對範有賢轉世一說有興趣了。
轉世？哪他媽來的轉世。範五最煩這件事，自己不過是做了個夢，非得強迫自己轉世，那個範有賢本就是不存在的物體，他怎麽轉世，往哪轉，誰操辦，轉給誰……
一想到轉給誰，範五有點害怕，種種跡象表明，範有賢是要轉到他身上，這叫什麽事呢。
有話題避免冷場，轉世這件沒邊的事慢慢扯，最好的結果是文老爺留下範五，避免上山麵對韋向天，範五自知不是韋大當家的對手。
“有人傳我是範有賢轉世，範有賢是誰，我根本不認識。聽你們話裏話外都說是位英雄，英雄我也敬愛，可我真不是呀。”
範五一臉委屈無辜，斷然否認與範有賢有牽扯，他隻想承認所謂的創世主，這個頭銜沒人相信。而範有賢轉世是要登奉天城隍位，那是個什麽職業範五不知道，也不想神啊鬼啊的嚇唬自己，雖然有時也想試試，可生死關頭玩兒心銳減。
其實文瀾也不關心轉世的事，有關範有賢的傳聞他知道，沒見過真人，提這件事隻為不要再談論自己。
倆人的對話讓三爺很不高興:“你不是範有賢怎麽長的一模一樣，名字叫範五，跟範五爺就差一個字，你不想認就不認了？”
這事範五解釋不了，其實他心裏有些盤算，自己沒準真是範有賢轉世，不過是還沒到時候。就像至尊寶，時機成熟立馬變成蓋世英雄孫悟空，駕著七彩祥雲去接謝睿文。
哈哈哈哈，這是個夢中夢。
“三爺，我要是範有賢你還能坐這跟我吆三喝四，範有賢那是城隍爺，你該是這個態度嗎？”
範五有點喝高了，居然敢跟土匪這麽說話。他心裏有底線，既然把自己當範有賢，那就得敬重奉天城隍，別在那比比劃劃的，跟誰倆呢。
要是不把自己當範有賢，那就少提這茬，這點事都倒扯不明白，怎麽在韋向天手下混日子的。
也許三爺覺得範五的辯證法有道理，他愣愣的看著範五，又看看文瀾，終於做出一個明智的決定。
“我搞不明白，你呀，還是跟我回山寨，大當家的足智多謀，他老人家說你是誰你就是誰，他老人家讓你怎麽著你就怎麽著，省事吧。”
這叫省事？範五恨不得一刀將三爺從中間劈開。耍了半天心眼兒沒得手，土匪一根筋，隻要將自己帶上山去便是萬事大吉。
這時，唯一能救範五的隻有文瀾。但文瀾並不知道範五懼怕韋向天，沒有阻攔，也沒有一點想要挽留範五多住幾日的意思。
範五此刻萬念俱灰，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從跟老李慪氣開始，一切錯誤都已釀成。
這個因生了這個果。誰能救救範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