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是誰

作為一個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的聖人，範五蒙騙了一次日本人。掌握無窮無盡的資訊對於現代人來說非常重要，能準確掌握未來的資訊，即可封神。
抗聯和胡子還是有明顯區別，胡子的外延可以是抗聯，但本質還是土匪。
在那個年代，土匪是份職業，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很多人鋌而走險，至少不能餓死。
剛才跑過去那夥人，老李說是胡子，個個喜上眉梢的。給人的感覺就是耗子們拉著犬架著鷹去捕獵貓，而且不是頭一次，還有著必勝的把握。
範五覺得日本人好像真要完了，弱到被民間武裝欺負，已經不是淞滬會戰、長沙會戰時的大日本帝國。就連單兵的素質都在下降，那位軍官怎麽就會輕易相信自己的話呢，一看就是沒有什麽經驗。
沾沾自喜之餘，範五想起老李才剛說的話，土匪山規裏有個什麽八不搶。這老李沒準也是假冒的，他不但舉止穩妥，還知識淵博，連土匪的事他都知道。
“什麽八不搶，你說說。”範五說。
老李搖著馬鞭:“第一是瞎子聾子不搶。”
嗯，講理。欺負殘疾人算什麽能耐。
“第二是，節婦孝子不搶。”
對，搶好品行的人就是作孽。
“第三，寡婦獨子不搶。第四，婚喪嫁娶不搶。第五，婊子老鴇不搶。第六，學生苦力不搶。第七，先生郎中不搶。第八，清官還鄉不搶。”
老李一口氣說完八不搶，範五盤算了一下，這不搶那不搶就剩搶網絡寫手了，什麽世道。
“按這規矩，土匪的祖師爺豈不是孔仲尼了。”範五說。
“差不多，比孔聖人還高一等。”老李說。
比孔子還高一等的人當土匪祖師爺，範五認為老李比自己還能瞎編，老李又認真的說:“達摩老祖。”
對於正在籌備大張旗鼓開始學佛的範五來說，老李這就是大不敬。換平常範五都能抽他，眼下不行，奉天城隍不能抬手就打人。
“老李，這種話不能亂講，犯口業。”範五有點不高興。
老李也不反駁，繼續趕車。
好家夥，達摩祖師是強盜頭，呸呸呸，晦氣。老李的無知把自己都牽連了，這人怎麽這麽討厭呢。
“我說，這不搶那不搶，土匪不得餓死。”範五急著岔開話題。
“土匪哪有餓死的，都是橫死的。”老李不以為然。理兒是這麽個理兒，可這年頭有錢人都在城裏，也不像再早可以夜晚殺入城中，放火搶劫。現在到處是崗哨，不利於大規模行動，土匪的日子不好過啊。
對了，聽說他們搶日本人，日本軍人，不知道真的假的。
“土匪真敢搶日本兵？”範五問。
“可不，尤其韋大當家那夥人，搶日本兵、滿洲國軍旅官宦、還有城裏票號的運鈔車，現在幹大了，小來小去的不稀罕。”
有點意思，韋向天哪來的膽子跟官府作對，跟洋人作對，跟國家機器作對。這是要瘋啊。
範五不說話了，想不到奉天城周邊的胡子這麽厲害。隻恨自己不了解史實，不然寫範有賢的時候安排一股土匪接應，五爺和趙家哥倆就不用死了。
可忠義千秋的抗日大業摻雜進去一股土匪，範五還是覺得不妥，罷了罷了。
馬車行了一上午，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範五覺得餓了，雖然這兩天他好像什麽都沒吃，什麽都吃不下。但饑餓感還是有的，那些珍饈美味隻要聞聞也就飽了，他自己覺著跟受香火似的。
“前麵有落腳地方嗎，是不是該吃飯了。”範五張羅吃飯。老李看看官道兩側的山巒:“前麵就是姚千戶，咱們到那歇一腳。”
又向前走了十幾裏，有個小村落就在眼前。最前麵隱約是個酒肆，幌子掛的挺高，在陽光下非常耀眼。
倆人終於到了酒肆門口，馬車栓在門口空場的樁子上，進屋準備吃喝。
野外的小店不大，六張桌子空了四張。範五和老李找了張離門近的，順便看著點馬車別被沒學過八不搶的土匪弄走。
店小二懶洋洋的走過來問吃什麽，範五想知道的是價格，他擔心老李那兩塊錢隻夠買兩碗粥。
“四個饅頭，一碗燉雲豆，一碗土豆拌茄子。”老李看向範五:“喝點不？”
還喝點？就這菜還喝點？
範五翻著白眼，斜看了一眼臨桌的幾個人，蔥沾醬，窩頭，煮苞米，蒸地瓜……還有幾大碗酒。
“不喝！”範五斷然拒絕。
店小二走了。老李從兜裏摸出一塊錢放在桌上，嘴裏嘟囔到:“估摸花不了這麽多。”
範五被眼前的老李氣的左右心房一齊亂抖，一塊錢吃飯，還能剩。
飯菜上來，老李交出一塊錢，店小二給找了兩毛。範五看著這堆飯菜，真心希望聞聞就能飽。
老李抓起個饅頭就啃，範五也抓起一個，剛要送到嘴邊。店門外人喊馬嘶，往外看去是一群馬隊到了。
這馬隊正是路上遇到的那夥人，胡子。
範五用腳踹踹老李:“回來了，回來了。”老李抬起頭，順著範五的目光望向門外:“還真得手了。”
得手的意思就是土匪們成功打劫了設伏的日本憲兵，他們活著回來就是證明。至於用什麽證明他們對日本人下了手，看看他們頭頂的日本戰鬥帽，斜背的春田三八式步槍，還有一個壯漢手裏拎的腰帶上麵懸掛的短槍。
與範五對話的那個日本軍官應該是掛了，那麽他就不再需要為廣島的家人痛苦，而廣島的家人也不用為他痛苦太久。離投射原子彈的日子不太遠了。
沒人能改寫曆史，就像那些熱衷於穿越後把曆史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那樣不但違背規律，還違背科學定理，還有什麽量子力學什麽的。

範五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他擔心自己出賣了盟軍，擔心日本人獲悉未來情報後早早防備，甚至在太平洋上埋伏，勾結德國潛艇消滅美國太平洋艦隊。
沒有，這些都不存在。造物主圓滿的詮釋了一切，那個能夠傳達信息的人，被一夥窮凶極惡的土匪滅了。這就是為什麽人類隻能向前發展，休想save再load的根本原因，熵的法則，不可逆性。
這一瞬間，範五感覺這夥土匪一定是菩薩派來的，他們救了範五，替範五殺人滅口。漢奸賣國賊的稱號不複存在了。
土匪們看見馬車，其中一個說:“有馬車，東西裝車上得了，背著太沉。”
範五一驚，真是土匪啊，看見東西就想搶。於是馬上對照八不搶，看看自己符合哪條，結果是哪條都沒靠上，這一劫是躲不過去了。
老李也聽見了那人的話，笑著說:“缺心眼的玩意，奉天城隍的車也敢搶。”範五心說還瘋呢，誰認這個奉天城隍啊。
“屋裏的，誰的馬車。”那人問。
店小二站門邊看著那幫土匪，又幫忙向屋裏人轉述了一遍，同時眼睛盯著範五。店小二知道馬車是範五他們的。
老李咽下嘴裏的饅頭，站起身走到門外，大聲道:“我的車，急著趕路，不借。”
跟土匪說不借，老李有這種膽子說明他一定符合八不搶要求，範五想了一分鍾也沒找到他符合哪款。
“誰要跟你借了，你誰家的。”土匪就是實在，人家早就說要霸占馬車，什麽時候說過一個借字，老李自作多情，丟人現眼。
老李表示不服:“搶啊，得虧你問問，要不你得後悔。”說完這句回頭看看範五。
範五在拚命搖頭，臉上做出各種奇妙的表情，他想表達的意思是:可別逞能了，再這麽胡扯，第一個後悔的就是你。
土匪們也看到了屋裏的範五，開口講話那位又對著範五說:“你是東家？馬車我用幾天。”
範五剛想說:用吧用吧，牽走牽走，待會兒我叫滴滴快車，啥事都不耽誤。
老李有點急了:“啥意思啊，都說不行了，我們有急事，你找別的車吧。”
乖乖，老李您跟誰說話呢，你對麵是山上的土匪，不是我們單位的科長，找死呢你。
土匪素質還真高，順腰間掏出駁殼槍，頂在老李額頭:“我問你的話是你們東家是誰，聽不懂人話嗎？”
空場裏一陣哄笑，他們沒有嘲笑老李，被嘲笑的恰是掏槍這位。
既然車把式不同意借，那麽就得問清馬車是誰家的，如果是勾結日本人的某位財主，那沒二話，搶！
老李看對方動粗，可能認為提城隍爺有失身份，他們不配讓城隍爺答話，起哼哼的說:“趕緊把你那玩意收起來，嚇唬誰呢。當年範五爺大鬧奉天城，我有份！”
範五爺的名聲有些威懾，那人把槍口朝下，單手拎槍:“用不著拿範五爺蒙我們，我隻問你馬車是誰家的，你可別告訴我是範家的。”
老李剛要開口，範五怕他真要扯什麽範五爺，連忙從屋裏跑出來:“什麽範五爺不範五爺的，誰認識呀，馬車是石奉山石家的。”
範五一張嘴，土匪們的目光全都聚過來。拎槍那位打量了一下範五:“噢，馬車是石家的，那你是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