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千朵蓮花山

有人經常會這麽說:“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這是個騙局，是人世間最最無聊的騙局。等同於過把癮就死。
範五覺得自己想醒過來的唯一方法隻有死掉，雖說略感殘忍，但好歹能回去。這算是個壞消息，範五心裏采用手段蘇醒的底線隻有抽嘴巴。
那麽好消息是他有機會坐上奉天城隍位，這應該是件極其過癮的事。隨後以死的方式醒來，天下還有比這更拉風的夢嗎。
這個世界裏的人都神神叨叨的，範五塑造他們的時候可是一本正經。就連想看她跳大神的謝睿文，那也是正派角色。
但好像他們個個都知道些秘密，範五不解，他害怕一切都是妖精幻化出來迷惑他的。就像阿難被邪道迷惑差點失身，範五倒是不在乎身，他在乎肉，妖精是要吃肉的。
老錢在前作品中是個邊緣龍套，出場次數不多，台詞也不多。而現在，他儼然已經成為一位指點迷津的一號男配角。
這些事從田五牛嘴裏說出來不是更好嗎，為什麽田五牛死了，由老錢轉述這些。
錢老板對於範五，這位很可能是未來奉天城神鬼人三界的管理人崇敬有加。他起身打開房門，看看外麵。守門的夥計正靠在門邊打盹，錢老板沒驚動他，回身關好房門，插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範五擔心，很像殺人滅口的前奏。
老錢坐定，舉起酒杯，一仰脖幹了，這叫先幹為敬。範五沒喝，本來就不是對手，喝了更慘。
“範先生，您可知道千朵蓮花山嗎？”
老錢一開口，範五心裏一顫，稍微有點難過。千朵蓮花山，他太熟了。
千朵蓮花山位於鞍山境內，綿延千裏，景色宜人，是遼寧省的著名景點，簡稱:千山。
範五高二的時候跟著學校去旅遊，他那時候處於青春期萌芽，喜歡上了他的同桌，一個白皙的女孩。
範五的膚色繼承了父親的基因，蒙古黑。但家裏人都認為他還算較比帥，這件事在他兒子三歲的時候得到了最終定論。那年範五的母親問他兒子:“你爸帥不帥？”
他兒子是個很睿智的生命，巧妙的回答道:“黑！”類似的回答有很多，孩子五歲左右的時候，範五弄了一副平光眼鏡，戴上冒充文化人。他問兒子:“爸爸帥不帥？”孩子不加思索:“像騙子。”
要不是親生的，早就打死了。
那個夏天，千山之巔，範五覺得那個女孩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簡直就是癡迷。他在初戀。結局當然很老套，沒有結局，當女孩接受他的喜歡時，他卻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
一提到千山，範五立刻就會想起萬裏晴空和因為勞累、驚恐而麵色紅潤的白皙女孩。後來，他再也沒見過那麽白的女孩子。
這是一段痛。老錢提起千山範五氣不打一處來，他認為一定是這些妖魔看到了他的隱私，故意提起這事刺痛他。就憑這一點，也得把他們都滅了，回家就燒書、刪帖。
老錢當然不知道範五在那罵街，還在一字一句的說著:“山上有座龍泉寺。”
龍泉寺範五知道，遊人登千山必到龍泉寺，那裏好像是必經之路。千山也分南坡北坡，有什麽一線天、夾扁石、五佛頂等等。
範五已經不記得龍泉寺裏麵是什麽樣子，一點印象都沒有。但他還記得剛上班那年，21歲。單位組織遊千山，還住了一宿。少男少女們在月色下跳交誼舞，範五不會跳舞，總是踩對方的腳。最後沒人跟他跳，因為大家嫌他的舞步是那種英雄母親步，就是趙麗蓉老師在春晚小品裏跳探戈時的舞步。
有些詭異的是，那晚住在一個尼姑庵裏。範五也完全想不起來那個庵是什麽樣子，裏麵供奉的是誰。
月色下，院子裏幾盞並不明亮的日光燈，都不如月色明亮，男男女女隨著舞曲翩翩起舞，怎麽看都像邪教法事。
範五吸了口涼氣，他忽然覺得，那晚所有的人在後來的歲月裏都很坎坷。人間的所有磨難幾乎都實現了一遍，尤其是婚姻，幾乎無人善終。
會不會，會不會那晚在道教靜地冒犯了神佛。
“龍泉寺怎麽了？”範五急了。
老錢沒有察覺出來範五神情的變化，還在努力措辭把事說明白:“當年田五牛第一次上山找韋向天索要鏢銀紙事您知道嗎？”
對於老錢總是以問句交談很反感，這不是把自己當傻子了嗎。
這事當然知道，田五牛打著與錢通天是師兄弟的招牌，請韋向天給麵子，歸還鏢銀。最後，韋向天看田五牛是條漢子，拋開錢通天的關係，兩人成了好朋友。再往後才有奉北鏢局搭救韋向天，兩人一報還一報。
範五點點頭。
老錢接著道:“老田上到山上時候已是傍晚，無人引見也進不了山寨。隻好夜宿龍泉寺。”
聽到這，範五差點笑出聲來。這都聽誰說的，自己可沒寫這段，敢情你們還會自己編書呢。
“龍泉寺的方丈人不錯，見老田麵善，便問清原委，答應親自出麵約韋向天成全此事。”老錢頓了頓，範五又張開了大嘴。
太能編了，還整出一和尚。
範五有點嘲笑，實際上是覺得老錢比自己編的好，有些妒忌，隨口說道:“這裏還有方丈的事呢，方丈叫絕塵吧。”
本是一句玩笑，老錢倒是沒笑:“先生果然神通，所言極是。”
範五雙手按住桌麵，差點滑下去，兩腿在發抖。
“絕塵方丈請來韋向天，說此二人前世既為兄弟，這世還有重任在身，他們要為迎接創世之人臨凡做準備。老田司職準備住所，韋向天負責來人安危。”

好，這段瞎話編的好。有韋大爺保著自己那還有何所懼，丫有兩隻盒子炮，日夜不離左右。盒子炮能驅鬼嗎？笑話！
範五剛要反駁，突然想起，盒子炮雖然不能驅邪，但可以殺人。莫非，莫非危險來自人間？？？
有人要殺害自己，範五忽然就明白了。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想殺自己的會是誰，石奉山？鐵鷹？還是一肚子怨氣的那壁君，或者殺手還沒出場。
雖然有點害怕，但沒溜的範先生還是覺得很刺激。
他沒有打斷老錢。
“起初兩個人不相信，韋向天瞧不起錢通天，也不想給田五牛這個麵子。田五牛當然也不願意前世跟一土匪是兄弟。絕塵方丈給他們看了一樣東西，他們都信了。後來兩人成了好朋友，但給他們看了什麽田五牛沒說。”
老錢說到這停下了，他在等範五閉上嘴巴，那麽大的嘴一直張著，著實有些恐怖。
田五牛死了，臨死也沒說看到了什麽。韋向天還沒出現，想知道謎底還得等。最怪異的是絕塵和尚會出現在龍泉寺，他還是個孩子，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絕塵方丈年長幾何？”範五問。
“年歲不知道，老田說此事過後不久，這位高僧便圓寂了。”老錢慢悠悠的答道。
又是高僧又是方丈又是圓寂，看來歲數小不了。交代完這事就圓寂，範五有點想明白了，絕塵和尚圓寂後又投胎做了範有皓的兒子，還出家慈恩寺。他是怕忘了前世的使命，才繼續沿用絕塵這個法號。
太可怕了，果然是個連本的劇目。居然趕著投胎也要保著自己完成這段夢境。這不，又在彌陀寺等著了。
這時候的範五已經不再考慮這個世界中的任何人任何事，他隻想自己。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麽，一切已經不是一場夢那麽簡單。
“你是老田的同謀，你故意把老徐大院的房子送給他，以成全他的使命，對嗎？”範五沉著臉，這幫刁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謀害朕。
“不是，在下隻是欽佩田五牛義薄雲天。老田一輩子的心願就是有間自己的窩，我得成全他。”老錢信誓旦旦。
範五心想，屁！當我不知道，這都是你們的元神商量好的，早就通了氣兒，到處挖坑等我落網。也好，這些事先不說破，日後咱們老賬新賬一起算。
翻過這一頁，木已成舟。自己赴任城隍這事怎麽講，有搞頭嗎？
“錢老板，田五牛說我此世需任奉天城隍，你怎麽看。”範五把老錢當元芳了。
“在下對民間這些神鬼之事不甚通曉，時下奉天城隍是誰，是否空缺也不知道。既然田五牛說出此事，必定靠譜，隻需假以時日一定發生。”老錢深信不疑了。
什麽都不知道你就信，一向精明的錢老板現在犯起傻來。範五可不想跟他一起瘋，沒有影的事犯不著為此分神。
心裏想不在乎這事，可範五還是覺得該弄清楚。於是問道:“奉天城內何人能通鬼神，重金請來問問，當今何人司職城隍。假若職位已有歸屬，那你綜上所述皆為笑談，以訛傳訛而已。”
嘴上這麽說，範五更想找個人證實田五牛說的都是真的。當城隍，那該是多麽過癮的事，真的有點急不可待了。
老錢聽範五說的肯切，答道:“這也不難，北市場有位擺攤的算命先生，名叫鐵鷹。據說十分靈驗，這人好多年不出山算命，聽說給某位財主算命時道破天機，瞎了一隻眼睛。最近又出來了，不知何故，請他即可。”
提誰都行，老錢偏提鐵鷹，範五恨的牙根直咬。轉來轉去都離不開你們幾個，鐵鷹的話自己能信嗎？這老小子比自己都牛氣，他的嘴裏沒一句實話。
可如果不找鐵鷹，還有誰會請鬼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