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膽敢在京城街頭放槍,最生氣的不是警察局長,而是那祁康。
那家本是皇親國戚,雖說當下不得勢,可名聲在外。在那三爺跟前舞刀弄槍,不但是瞧不起三爺,簡直就是瞧不起整個那家,這人可丟大發了。
那祁康想見石奉山,是覺得四弟的死不關石奉山什麽事,他已覺察出來康煥在其中搗鬼。假如冤枉了石奉山,那麽康煥就得把這事說清楚,說不明白他就得坐牢。
可康煥是老四的心腹,按理說不該下毒手,也沒聽說倆人有什麽要命的過節。三爺在老四府裏的眼線說是府上的槍手誤傷那祁隆,但槍手又找不到了,現在是眾說紛紜,一個證人都找不見。
老妹妹也說是康煥要殺石奉山,弄巧成拙。但那壁君儼然與石奉山是一夥的,她的話不可全信。
原本思路清晰的那三爺被剛才的幾聲槍響鬧糊塗了,他更願意相信石奉山是土匪,石奉山必有一死替老四償命,否則四九城都得笑話他們那家,日後誰都敢在那家殺人,誰都敢在那家人麵前放槍。
一行人進到院子,眾警察在院子外站好警戒圈,兩輛警車堵住胡同兩端。局長後悔自己不該來,怎麽還有人敢在自己麵前放槍,抓獲此人千刀萬剮。
有人打開屋門,那三爺、康煥、還有兩個三爺的貼身仆人走進去。那壁君沒讓進,三爺怕她與康煥吵起來,影響自己判斷。局長也沒讓進,屋裏的事是私事,官府辦案得在院子外頭。
石奉山認得康煥,旁邊那老頭卻不認得。
康煥忙給引見:“石先生,這位是我們家老爺的親三哥,一會兒他老人家問話,你可別耍花樣,我們三爺心明眼亮,當年洋人排著隊在他眼前過,沒有敢蒙他老人家的……”
那三爺瞪了康煥一眼,話太多了。
石奉山沒想到會有那家人來找他,他以為必將被康煥所害,既然那三爺來了,沒準是那小姐請來救自己的。
奉山想的太簡單,本來那三爺是想救石奉山,再把真凶繩之以法。但剛剛韋向天放了三槍,那三爺他改主意了。
三爺看石奉山一表人才,沒什麽匪氣,倒不像是占山為王的主兒。
作為那小姐的哥哥,石奉山得先開口見禮:“在下身上不方便,不能給您請安,給您道吉祥了。”怎麽呢,捆著呢。
那三爺微微點頭:“你與老四何冤何愁,竟下此殺手,道來我聽。”
石奉山把自己為何君然出頭,找那祁隆求情未果,那祁隆妄想霸占金佛,派人捉拿文瀾等人的事說了一遍。那三爺聽的雲山霧繞,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
如果真如石奉山所言,他還真有殺害老四的企圖,不殺老四這一般奉天人一個都活不了。
“這種事就是你死我活,你不殺老四,老四就得殺你,心狠手快,好樣的。”那三爺還是堅信是石奉山殺的那祁隆,石奉山也懶得爭辯,那府人都是一夥的,自己不去頂缸,誰去。
“才剛外頭的槍聲你聽到了嗎?”那三爺問。
石奉山點點頭,又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怎麽回事。
“你有同夥過來救你,還打了老朽三槍,你如實說,你有多少同夥在京城潛伏。”
那三爺的話把石奉山弄愣了,轉頭也就想明白了。有槍搭救自己的隻有韋向天,這三槍打的好,自己不想當土匪都不行了。
但石奉山不知道,韋向天不知道他在院子裏,韋大爺是來救何君然跟文珊的,也沒想到文瀾也關在這裏。
石奉山當過警察,知道通匪是什麽罪過。那三爺這麽問,想必是認定奉山這夥人是幫土匪了。
辯駁沒有用,沒人聽殺人凶犯辯白,石奉山認命了。
那三爺見石奉山不說話,看了一眼康煥,點點頭,轉身走了。
康煥心領神會,他不明白三爺為什麽不問了,沒問槍手的事,沒讓石奉山和自己對質。難道說,三爺也想讓石奉山頂罪?
這可是意外驚喜,既然主子首肯,那還有什麽不敢幹的。
三爺出了院子,那壁君從三爺臉上沒看到什麽好消息,大小姐剛要問問,三爺已命手下強行將那壁君帶離,石奉山這件事不許她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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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向天帶著何庭跑出很遠,確信警察們沒有追來,倆人才停下腳步倒氣。
警察光臨私牢,這說明院子裏關著人犯,如果隻是何君然與文珊,恐怕用不著這麽大動靜。難道說,石奉山也被抓了?
倆人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天可就快亮了。何庭怕白天不好躲藏,躲客店裏也不安全,警察一定會大肆搜查,到那時凶多吉少。
“韋大爺,看樣劫牢這事不能幹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何庭試探著問問韋向天。
韋向天當然知道不能幹了,而且也知道天一亮街上就會有警察盤查路人,現在不潛回菜戶營隻怕沒機會了。
倆人找了輛洋車,回到菜戶營。何庭還真不錯,找到那戶農家院,敲開門進去。戶主一家人驚恐的瞧著這二位,不知道倆人又去哪惹了事。
老媽子帶他們來的時候都交代清了,這仨人得看住,出門就是惹禍的料,從老的到小的,沒一個省油的燈。
這不,在老媽子眼皮底下就跑了倆,剩下一個能吃能喝,米缸都快吃空了。
鐵鷹一看韋大當家的回來了,隻帶著何庭,知道事沒辦成。
他倆走的時候鐵鷹就知道成不了事,這是北平城,天子所在,你們說劫牢就劫牢,你當八十萬禁軍是吃閑飯的。雖說當下沒有八十萬了,就北平城裏的那些胡同都能把人跑暈,還救人,沒被人家逮去就算萬幸。
鐵大爺心中暗喜,誇讚自己高明,沒跟他倆瞎折騰,正要過去說兩句給他倆聽聽。忽然院門響了一聲,主家開門一瞧,是老媽子和大小姐回來了。
那壁君一看韋向天風塵仆仆的樣子,就知道昨晚的事肯定是他幹的。
那麽說那壁君怎麽回來了呢。
那三爺強行帶那小姐回府,石奉山被警局的人帶走了。何君然、文珊、文瀾卻沒交給警局,這幾個人還得用來釣金佛。
那壁君沒哭沒鬧,她知道三哥冷酷,三哥要做的事,八匹馬拉不回來。四哥沒了,三哥主事,也許三哥不想參和幫會那套,有法律在,秉公辦理才是上策。
她可沒想到那祁隆起了殺心,要取奉山性命。
到了三哥府上與老媽子匯合,那壁君向三哥保證不妨礙警局辦案,三哥累了一宿也該好好歇歇,自己也想回家睡覺。
那三爺警告那壁君不要跟那些奉天人攪在一起,這夥人攤上這事,一個都好不了。
那壁君不放心菜戶營那些人,尤其是韋向天,於是跟老媽子一起回來,進門就看見韋向天等人。
韋向天見那壁君忙打聽石奉山怎麽樣,那壁君就把奉山在那祁隆府上發生的事講了,又把昨晚有人在私牢外麵開槍的事說了。現在石奉山已經被帶到警察局,歸警局審問,還有三個人也在幫會手上,這回有大麻煩了。
鐵鷹明白昨晚開槍的一定是韋向天,而石奉山交給警察凶多吉少,那小姐沒攔住這事,這次石奉山算是交代了。
韋向天沒吭聲,他也沒想到石奉山也關在小院裏。劫私牢還有些膽量,奉山進了警局那是徹底沒轍。
眾人皆不作聲,何庭還是想救他爹,又不好意思開口,憋在那裏左右為難。
那壁君倒是不太著急,安慰眾人道:“石先生身處警局也好,至少不會被幫會加害,待官府徹查清楚還石先生一個清白。”
韋向天眯起眼睛,心說這丫頭太嫩。六扇門是講理的地方嗎,那是專門冤枉人的地方,石奉山進到那裏必死無疑。但凡不想取奉山性命,也不會叫警局拿人,江湖事決不驚動官府,這人可怎麽救呢。
那壁君讓三人不要妄動,自己繼續打探,有什麽新消息再過來告訴他們。
那小姐一走,韋向天把鐵鷹、何庭叫回屋。告訴他們兩個,石奉山這回死定了,多則半月少則八天,官府定會發紅文告示,石奉山必出大差。
什麽叫大差,獄中人出大差就是砍頭,也叫出紅差。每到這個時候會在城門處張貼告示,朱筆紅砂寫上罪犯的名字,底下蓋上大老爺的官印,這人就算完了。
韋大爺給石奉山判了死刑,鐵鷹心想也好,這下不用折騰了。何庭也覺得不錯,正好騰出手來救何君然。
沒想到韋向天又把駁殼槍掏出來摔在炕上:“二位,明天就得有人出去打探,盯著石奉山行刑的日子,我跟何庭是出不去了,鐵掌櫃,得辛苦您了。”
什……什麽?還去打探?鐵鷹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韋向天還要劫人。劫牢不成,又要劫法場,這不是作死嗎!
韋大爺一把年紀,該吃的該做的都享受夠了,鐵爺可沒興致陪他瘋,這事不能做。
“東家,咱們人單事孤,不像您在山上那會兒,一呼百應,別說劫法場,占了奉天城都不在話下。眼下是京城,就咱們三個……”鐵鷹看眼何庭,又看看自己的腿:“到不了近前就死三回了。”
韋向天哈哈大笑:“鐵掌櫃,你可說我還有場榮華富貴,我怎麽會隨便送死呢,除非你那卦術不靈。”
鐵鷹心中暗罵,您這不是送死,您這是找死。想試試自家神相靈不靈,也不用拿命去試吧。
話說回來也是奇怪,韋向天的卦中沒有一絲凶兆,也許故意作死也有老天 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