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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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九十五)

(2020-10-16 12:34:04) 下一個

石奉山出了當鋪那條胡同,沒人攔他。於是趕緊找個電話,按字條上的號碼撥過去,接線員接了好半天才接通線路。
那頭接電話的是那壁君,您想想都沒用老媽子接聽,那小姐直接就上手,這得多著急。
石奉山把書館被砸的事先說了,那小姐說知道。而後又把賭場的人想扣下文瀾找金佛的事講了一下,那小姐說金佛在哪誰都不知道,這事不怕。
奉山又說韋向天、鐵鷹、何庭也都在京城,還有那尊金佛。
電話那頭靜了一小會,那小姐道:“去書館,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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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煥琢磨好半天,才想好怎麽跟那祁隆把文瀾這事說明白。此事太過蹊蹺,明知道不能讓何庭跟石奉山見著,可偏偏倆人就遇上了。
遇上了不說,還帶去找文瀾,這下麻煩大了,文瀾在石奉山身邊怎麽嚇唬他,別說嚇唬,眼下想帶回來軟禁都難。悔不該當初跟東家提什麽金佛,正所謂作繭自縛騎虎難下。
電話打過去,那祁隆半天才來接,聽筒裏傳出來他責罵傭人的粗口,康煥也擔心自己挨罵。
把石奉山找到文瀾的事一說,那祁隆卻反問這有什麽關係?康煥糊塗了,怎麽沒關係呢,石奉山是閔參議托付給你的朋友啊,那石奉山的小舅子咱們怎麽下手啊。
“東家,您健忘啊,那個石奉山是閔參議的朋友,前陣子您還讓我轉告,他的事就是您的事,在京城全指您護著他了……我跟您提過這層呀。”
康煥小心翼翼提著醒,那祁隆噢了一聲這才又想起來。
“我沒見過石奉山吧?”那祁隆問。
“沒有,沒見過。”康煥說。
“他也沒見過我吧?”那祁隆又問。
“沒有沒有,您哪是任誰都隨便見的。”康煥趕緊奉承。
“我都不認識他,他跟他小舅子怎麽樣與我有關係嗎?”
啊?康煥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著,不認識?
這……康煥明白了,東家不認識那就好辦了,在北平地麵兒沒熟人,那就是幫會說了算。
本來害怕東家礙著石奉山的麵子不敢對文瀾下手,現在東家裝傻不認賬,那就好辦。東家是真黑呀。
康煥舉著電話,等那祁隆掛斷電話。
那祁隆在電話那頭又開始責罵傭人,好像是把他的花養死了。
“康老板,派人去看看那說書的,要是還沒離京再給點勁兒,讓他早點滾。把風放出去,誰敢不跟行會打招呼就做買賣,下場同此。”
電話啪的一聲掛斷,康煥如釋重負,長出了口氣。東家沒怪罪自己辦事不利,或許早就默許自己放手去幹,反到是自己畏首畏尾難成大事。
明天就是接文瀾回來的日子,想必會有番波折。石奉山絕不會放文瀾跟賭場的人走,萬一他湊夠了錢,把錢還上怎麽辦。
想到這康煥快步走到賬房,龐先生正在算賬,算盤打的劈啪作響。
“老龐,您給算算,前些日子借給文瀾那錢明天該還多少錢了?”康煥問。
龐先生抬起頭,雙眼從花鏡上沿看過來:“文瀾?哪個文瀾?”
康煥一拍腦門:“石鎖,石鎖。”
老龐白了一下眼,拿出本賬,翻看幾下,又在算盤上撥拉撥拉。
“石鎖借大洋一百整,明天還錢連本帶利一百七十三塊半。”龐先生麵無表情。
真狠啊,逾期三天多還七十三塊半。連康煥都不知道這賬怎麽算出來的。剛想回後院點齊人馬明天開跋,龐先生又道:“石鎖和文瀾可是倆名字,到底是誰欠的賬,這錢你找文瀾可要不來。”
對呀!這是倆名字,到時候文瀾賴賬怎麽辦。康煥一猶豫,龐先生笑道:“抓騙子得帶巡警啊,這點事您還皺眉了您。”
康煥笑了,幫會裏狠人真多,上至東家下到管賬的,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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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趕到書館的時候,那小姐早已到了。看著滿眼狼藉,那壁君眉頭緊鎖。
倆人冰釋前嫌,也沒有客套。情況緊急,韋向天等人都在當鋪,金佛也在,現在幫會的人還不知道土匪頭子韋向天就是金佛的得主,也想不到金佛就在當鋪,那麽明天他們隻是想帶走文瀾,隻要把欠的錢歸上就應該沒事。
那壁君問清欠了多少,讓老媽子給拿張百元銀票,石奉山也沒客氣,接過來揣到懷裏。那小姐說明天跟石奉山一起去把文瀾接出來,料也無事。
這事安排妥當,才商量老何的事怎麽辦。那祁隆派人砸書館,這是擺明不想給老何解約,如此一來堂會獻書就甭想了。
石奉山也知道這事難辦,要不然隻能接出文瀾帶上老何離開京城,那祁隆在北平勢力大,哪裏都不是立足之地。
奉山不明白,說書這門手藝在小地方吃不上飯。您想想,一場書說下來賺個五七八毛的,還是陰天減半下雨全完。大地方人多,願意花這份錢的人也多,想當年在奉天城那點收入僅夠老何糊口。
現如今再加上石奉山兩口子外帶文瀾,那準得餓死。再說了,鄰近北平還有個天津衛,也是大城市,可那裏的幫會與北平久有勾連,去那也是死路一條。
那壁君不同意石奉山等人離京,說評書藝術在北平才能最好的發揚流傳,北平人最懂這門藝術,哪都不如這。
石奉山心中苦笑,還什麽藝術,什麽叫藝術?再好的藝術也鬥不過糟蹋藝術的人。
“那小姐,什麽藝術不藝術的我不懂,假若老何還在京城獻藝,必當連累他人,得不償失。況且現在有老何跟文瀾兩件要命的事,不逃還能怎麽辦。”
那壁君道:“明天先去接文瀾,然後帶上老何跟我走,把他們藏我家裏。北平城裏大大小小的痞子沒人敢進那院子,過後再去找我四哥,我帶你去。”

石奉山感激涕零,真想擁抱一下那小姐,救命恩人啊。
“那……那有勞小姐了,奉山日後必當湧泉。”石奉山話都說不明白了。
老媽子在旁邊接話:“您還是省省吧,您桌子多,我手還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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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一出當鋪,韋向天跟沒事人一樣,那哥仨可麻爪了。
韋大當家帶著把槍,石奉山也帶著把槍,這是要拚命。不就一百大洋的事嗎,至於用上火器?城內開火,巡警可就來了,那就不是還錢那麽簡單,得要命了。
鐵鷹實在忍不住,開口道:“東家,明天賭場的人來了,您就把錢先還上,您有錢我瞧見了,回頭讓石奉山湊齊了還您,何苦動武呢,是不是。”
按平常,借鐵大爺幾個膽子他也不敢給韋向天劃道出主意。今天不同,生死攸關,這些事跟鐵鷹扯不上,他可以跑,犯不上淌渾水。
韋向天撇了下嘴:“你懂個屁,他們是為一百大洋嗎?他們是為金佛。”
“金佛在屋裏他們又不知道,我們誰都不說不就得了。”鐵鷹道。
“都不說?文瀾被他們帶走他能不說?”韋向天看看文瀾。
文瀾點點頭:“我不扛揍。”
鐵鷹說:“文瀾還上錢不就沒事了,才一百大洋,您有張一百塊的銀票,我可看見了。”
鐵鷹已經命都不要了,執意讓韋向天還錢,在他看來把錢還上,全屋人都沒事。
韋向天雙眼盯著地麵,也不回答鐵鷹。片刻,手伸進裏懷掏出張銀票,頭也不抬的遞到鐵鷹這邊:“你替他還吧,明天我不出麵,沒人放槍,放心吧。”
鐵鷹接過銀票,仔細看看,一百塊,大票號的。有了錢就好辦,明天這件平定乾坤的事還是得自己親手辦,有勇無謀的人成不了事。
“東家,看您,您信得著鐵鷹,我這謝您了。明天都看我的,包您把這事辦的漂漂亮亮,跟那些小賊還用得您上手嗎。”
說別的韋向天都不吭聲,鐵鷹一說小賊二字,韋向天惡狠狠的瞅向鐵鷹,把文瀾跟何庭也嚇夠嗆。
仨人頓時明白了,矬子麵前不說矮話,在土匪麵前說賊,找不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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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那壁君坐著三哥家的汽車去接石奉山。這陣勢夠嚇人,汽車停到當鋪門口,拉起文瀾就跑,誰也追不上。
老媽子和那壁君坐後排,石奉山坐在副駕駛位置帶路。
奉山彎腰進車門的時候,後腰別的駁殼槍把長衫支出來一塊。老媽子可就看見了,捅捅旁邊的那壁君,那小姐也看見了。
汽車風馳電掣,不大工夫就到在當鋪那條胡同口。胡同太窄,汽車進不去。
石奉山先下了車,那壁君和老媽子也下來,三個人向胡同裏麵張望。
這一望不要緊,著實嚇了一跳。胡同裏黑壓壓的一群人,而且這端的胡同口還有人把守,看來賭場的人早就到了。
那壁君讓司機把車橫在胡同口,堵住裏麵的人,不讓他們從這側出來。又讓老媽子過去跟守胡同口人交涉,放她們進去。
老媽子走到幾個守胡同口人的麵前,抬起胳膊,卷起袖口露出那塊玉牌,按理說那些人看到玉牌立馬就得讓路。
沒有,幾個人紋絲沒動。有個領頭的笑道:“大嬸,玉料不錯呀,老玉,有年頭了吧。”
咦?怎麽敢說這套話,看見玉牌裝不認識,這就是大不敬,在前清當街就斬了。
老媽子知道這人是故意的,有這膽子可不一般,應該有人指使,這就不再問了。
回來小聲跟那壁君一學,那壁君知道是那祁隆下使的壞,剛要過去硬闖。忽然看見胡同裏麵人群大亂,隨後啪啪兩聲 駁殼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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