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七十)

(2020-09-08 11:37:43) 下一個

鐵鷹在那府前門坐洋車上守了五天,連吃飯都不挪窩,讓車夫給買回來。
淨是些包子、麵餅、驢火、油條,連口湯都沒喝過,眼皮不眨楞是沒見一個人影出來。
第五天晚上要回客棧的時候,鐵鷹才想起來,這種府宅有後門啊,一般不是節日慶典或者有貴客來訪,前邊這大門不做日常進出。
想到這一拍腦門,大叫:完了!
車夫嚇一跳,完了?沒到七天就完了,那得多給自己一塊錢。
"這府邸有後門吧?"鐵鷹問。
車夫跟他在這傻站了五天,都膩歪死了。今天聽鐵鷹問這句才明白,敢情是盯這王府呢。
"鐵大爺,哪座王府沒後門啊,您這話問的挺哏兒呀。"
鐵鷹沒心情跟他廢話:"趕緊去後門。"
車夫閑的腳後跟都長花了,拉起鐵鷹抬腿就跑,百十米的腳程就到在後門。鐵鷹一看,徹底崴泥,後門是兩扇大門,油漆脫落鏽跡斑斑,連門檻都快踩沒了。這才是那家人出入的正門。
這五天裏,那小姐要是出去找人,不知道都出去多少次了。看樣自己這活兒幹瞎了,丟人啊。
晚上五點已過,車夫該拉鐵鷹回客棧交活了。一路上鐵鷹心裏憋屈,走一路罵一路。
車夫都愛接茬說話,看鐵鷹這德性忍不住開口了。
"鐵大爺,有話不該我說,您是不是在等那府的什麽人呀。你不早說,掖著藏著,早說一句我就帶您奔後門了。要不,您再等五天保準碰上。"
鐵鷹氣的要吐血,還等五天?再等五年也沒用了,那小姐早就跟牧德忠見著麵了,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盯緊那小姐,她肯定還得去找牧德忠或者何君然,隻不過又得多花幾天時間,他那點錢快花光了。

那麽說那壁君有沒有去找牧德忠,當然有,進府的第二天就去了。
這座那府咱們得介紹幾句,那壁君有四個兄長,她在家裏最小。哥兒四個都有功名,大清一倒成了白丁,好在家家有產業,過日子不犯愁。
那壁君是格格。那家的產業跟她沒什麽關係,她也不爭不要,新派女子看重的是文明和知識。
這四個哥哥都範祁字,那祁福、那祁壽、那祁康、那祁隆。寓意是祈禱福壽康隆,那小姐是女兒,不跟著那家排字,現在這名也是她自己起的。
各位看清楚了,那祁隆是那小姐的四哥,這裏麵圈套著圈,複雜著呢。
那小姐進的這座府,是三哥那祁康的。那祁康在前清官拜河南道台,家大業大。
為什麽那壁君不去其他哥哥家裏,單單找三哥那祁康呢?
那祁康在前清投身洋務,相對開明。那壁君怎麽折騰他都支持,其他幾個哥哥頭腦守舊,看不得改良創新。那壁君也懶得搭理他們,尤其那祁隆,出了名的壞人,那小姐有年頭不登他們家的門了。
那壁君回來跟三哥把何君然的事一說,那祁康覺得沒什麽要緊。前清的事大多都不做數了,行會凋零,沒人會找麻煩。他可不知道這妹妹回來是為石奉山。
提起老何在九門提督府被陷害那事,那祁康全知道,至於說提督大人為什麽不給老何洗清冤屈,說白了,犯不上。
說書藝人下九流,那時節行會有勢力,跟提督大人的交情比一臭說書的強百倍。行會要做的事提督大人能不管就不管,他也沒什麽損失。
就如同假使那壁君不認識何君然,她又何必趕這趟渾水,有人求她管她也不能管。
話說到這份上了,那祁康明白這妹妹要管閑事,這就得叮囑幾句。
"莞兒,你保護說書藝人我不攔著,這點小事用不著費心,找你四哥過個話就煙消雲散。我知道你不待見他,可眼下你用得著人家,他比官府管用,你隻要登了他家的門,想辦什麽事他都能替你辦。老四跟我說多少回了,你瞧不起他,他傷心呢。"
原來那小姐小名叫莞兒,還挺好聽。
那壁君一聽冷笑一聲:"我沒這個四哥,提起他我都折壽,他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想想我都作嘔。"
那祁隆知道勸不了這妹妹,隨她作吧。告訴那小姐用錢去管家那拿,家裏車馬隨意用,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吧。
第二天一早,那壁君坐府裏的馬車,按照地址去找牧德忠。咱們鐵鷹鐵大爺可還在前門抻脖兒傻等呢。

文瀾放假出去逛街,韋向天出門物色掌櫃的。轉完前門轉大柵欄,北海天橋琉璃廠,人多的地方可都去了。一個順眼的都沒瞧見。
韋向天心裏琢磨,這辦法不靠譜。上次隨手撈著石鎖,這石掌櫃真不怎麽樣,好在是同鄉,留著看家也用得上。這回得找個頂事的,業內的不好找,至少得是見多識廣,不做讓人笑話的事。
轉了一天沒著落,傍晚回到當鋪,見文瀾早早就回來了,就問了句怎麽回來這麽早。文瀾滿臉堆笑,說是轉了轉也沒什麽好買的,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寄了點錢就回來了。
韋向天奇怪呀,什麽人家怎麽還有電話呢,有電話的人家不多,不是財主就是高官,這石掌櫃的占哪樣呢?
文瀾瞧出來孟老爺有話要問,趕忙把這事說明白。
"東家,我堂哥在一家東洋人開的洋行做事,他屋裏有電話,我是打給他打聽打聽家裏狀況。"
哦,不是石掌櫃家裏頭的電話。
"家裏還好吧?"韋向天隨口就問了一句。
這句問的正中文瀾下懷,打電話是連環套的引子,這裏麵還有事呢。
"哎呀東家,您要不問我都張不開嘴說,我額娘病了,堂哥說得請洋大夫醫治,花費不小。我身上有六十塊都寄過去了,還差個整,正沒轍呢。"

文瀾這套話要是跟別人說,恐怕沒人多想。可他麵前這位是誰呀,遼東總扛把子,三省聞名的胡子頭,一聽這口風就是要借錢。石掌櫃的媽病不病兩說著,這筆錢才是一個心病。
剛才文瀾管自己媽叫額娘,這是旗人的稱呼,還得是有功名的人家才這麽叫。窮人不這麽叫,雖然也是旗人,一天三頓苞米麵,還管自己媽叫額娘,那是餓糊塗了。
韋向天明白這套路數,故意不往錢上麵嘮,倒是扯起閑事。
"石掌櫃真是孝道,千裏救母。你管府上老太太叫額娘,這麽說你家也是有功名在身,是不是?"
這孟老爺太壞了,他不往正事上說,文瀾沒辦法隻能接茬回話:"東家就是見識多,在前清我阿瑪是奉天城的管帶,攜陸上巡防和大遼河極其支流河防之職。革命黨一到,阿瑪殉國,家道也就敗了。"
這套瞎話一說,文瀾合計遮過去就完了。哪曾想孟老爺對奉天城周邊各營管帶那叫一個門兒清。可不嘛,打家劫舍得知道這地盤歸誰管,事先通稟,商量好如何分贓,官軍裝看不見才能成事。
文瀾一說他爹是大遼河一帶的管帶,韋向天就知道他在說謊,心裏不禁一驚,石掌櫃說謊卻為哪般呢?

石奉山經過大北窯賭場那檔子事,心裏反倒覺得踏實了。怎麽呢,閔廉托人照顧自己,托這個還是北京城的顯貴。大事也不敢求他,如果有人找老何麻煩,隻希望這位那爺看閔廉的麵子,搭救一番。
這一天老何剛說完上午場,準備去吃午飯,這邊一散場關老板從後台轉出來,說牧德忠帶著個女子在後院客廳等他。
老何來在後院一看,牧德忠帶著那壁君坐客廳裏等他呢。
一見那小姐,老何是又驚又喜。
"哎呀,那小姐,您怎麽找到這來了?"
那壁君把找田五牛要地址,找到牧德忠的事一說,老何心中感激。這那小姐太義氣了,在奉天城幫了那麽大的忙,還又跑北京來護著自己,真應了那句老話:沒有君子不養藝人,不光幫錢場人場也做到了極致。
幾個人客套一番,那小姐問道:"牧先生言說何先生與石先生同住,敢問石先生可好啊?"
老何暗罵自己糊塗,自己是通過石奉山搭橋認識的那小姐,怎麽一高興起來到忘了告知恩人的消息。
"好,好,奉山夫婦二人與我同住一院,早上我們還是一起來的,他不該走遠啊,他……"
何君然環顧四周,不見石奉山。再看牧德忠和關老板好像也不知道石奉山在哪,哎?奇了怪了,這石奉山跑哪去了?

石奉山早上陪著老何到書館,看裏麵一開書他就走了。
去哪了?不是去哪,到京城有些日子了,連閔參議都聯絡上了,那文瀾倒是蹤影皆無。
此次進京主要為找文瀾,如果幫會先找到他恐怕性命難保。石奉山知道金佛被韋向天拿跑了,幫會不敢找韋向天要,必定訛詐文瀾,隻要落到幫會手裏,石奉山這邊又得湊錢救人。哪還有錢啊。
再者說那天在書館附近的街麵上看到了何庭,石奉山越發覺得這兩個人就在附近,隻要多出來走動沒準就能碰上。
石奉山在街上漫無目的走,眼睛四處撒摸,走著走著路過一個戲園子,裏麵鑼鼓家什敲的正歡。
奉山有日子沒聽戲了,早聽說京城的戲班買賣好,好角多的是,今天正好閑著,買了張票就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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