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六十五)

(2020-09-03 10:59:36) 下一個

文瀾守在當鋪前台,總算來份買賣。這位爺當的東西著實不怎麽樣,一本《康熙字典》,根本就不值錢。
旁的當鋪當場就得給扔出來,脾氣大的沒準還得打人,可到文瀾這得留下,開張了。
就這舊書,給一塊錢有點多,給五毛錢好像還有點少。給多少合適文瀾拿不定主意,這開張的大事含糊不得,得讓東家定奪。
文瀾探頭對來人道:"客官,您這物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給多了東家不樂意,給少了我也過意不去,您稍等片刻,我請東家來掌一眼。"
給小德子使個眼色,小夥計一溜小跑奔後院。
當字典這位坐那傻了,眼睛滿屋子亂轉。心想是不是走錯門了,這是當鋪嗎?就這字典還得請東家,不會是叫人來揍自己吧。
轉眼老孟頭到了,從後屋上到櫃台,文瀾把布包裏那字典往前一推:"東家,咱們可全指這個開張了,貴賤不論,得把它留下。"
剛才小德子請韋向天,說是前麵有生意,掌櫃的不敢拿主意,特請東家決斷。
韋向天最不樂意管這些事,費口舌做買賣,錢來票去爾虞我詐,不如劫道殺人來的痛快。可自己是東家,掌櫃的有請不去不行了。
本以為是什麽好東西,石掌櫃不敢拿主意,搭眼兒一看是舊字典,韋向天鼻子都氣歪了。
"就這個?非留下不可?你屋裏要糊棚?"韋向天氣的失了體麵,這要是在山寨早就一個大嘴巴抽過去了。
韋向天嗓門有點大,文瀾回頭看了眼櫃台下麵那位,壓低聲音說:"東家,別急呀,這東西雖然不起眼,可寓意非同一般,這是本字典,就是本書啊。"
書?書怎麽了,書是金葉子攢的?
韋老爺開始後悔雇傭文瀾,本以為有個看攤的,守住店鋪,遇著幾個大買賣也就行了。哪曾想這位吃過見過的少爺給自己弄了本舊字典。
"書怎麽了?我不識字,不要!"韋向天火氣未減。
"東家您糊塗呀,古人雲: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所有的寶貝都在書裏呢。今兒頭回開張就有人給咱倆送黃金屋。您再琢磨琢磨,好彩頭啊。"
文瀾還跟韋向天對付,看來這舊書今天一定歸自己了。萬般無奈,一本破書也不值幾個錢,就隨他了。
"你有把握從這裏翻出金銀財寶,那就留著,我跟你交代過,百元以下的物件別問我,非折騰我幹啥?"韋向天說道。
文瀾見韋向天應了,心花怒放,站直身子對那位客人喊道:"這位爺,您好福氣,我們東家也瞧上您這寶貝了,東家識貨,少不了您的。"
下邊這位徹底糊塗了,當鋪還有誇東西好的?不是瘋了就是自己的東西沒準真是好東西,裏麵有藏寶圖也保不齊。
來人忽的站起來,仰頭道:"掌櫃的,您識貨,我算是沒進錯門,您把東西給我再看看,反正也得留你這,我倒還有點舍不得了。"
嗬!就一本破字典,眼瞅著要成寶了。這就是一個人瘋不要緊,倆人一起瘋就要熱鬧。
文瀾誌得意滿,趾高氣揚。這就要喊價了,想想喊多少錢好呢。眼睛瞟向東家,韋向天翻著白眼瞅著他,這眼神讓文瀾心中一涼,價不能喊的太離譜。
"這位爺,東西拿回來,您想當多少錢呀?"
當鋪的規矩得客人先出價,一般會出的高些,而當鋪肯定會狠狠殺價,打個八折都是少的。
這位爺心琢磨,就這舊字典,連掌櫃帶東家可都到齊了。看樣這鋪子再沒旁人,真是怪事,北平城裏居然還有這麽沒規矩的當鋪。
既然大家都是胡來,那也別客氣了,漫天要價吧。
"這玩意兒看著不起眼,可是祖上傳下來的,要不是急等錢用我可不做這敗家事,家裏能當的都當了,就剩這件一直舍不得,今兒是真沒轍了,能換幾斤棒子麵就得。"
客人是個老手,不說當多少錢,編了一堆故事最後說一句活攏話,幾斤棒子麵的價。文瀾哪知道棒子麵什麽價,這下該他撓頭了。
"老爺,棒子麵什麽價?"文瀾問。
韋向天越看越氣:"你看我像買過棒子麵的人?"
文瀾碰了個軟釘子,想起來了小德子。讓小德子去後頭問問於媽棒子麵什麽價。
好嘛,當鋪估價還帶谘詢老媽子的。
不大會兒小德子跑回來,在文瀾耳邊說了幾句,文瀾臉上有了笑模樣。
白麵才五毛一斤,棒子麵兩毛一斤,幾斤棒子麵……算它十斤,才兩塊錢,殺他一半價就給一塊錢,這可賺大發了。
"這位爺,您這物件忒舊,缺扉少頁,紙質枯黃,紮的線都開了。這麽著,今兒東家也在這,咱們童叟無欺,我給您出一塊錢。"
文瀾壓根不知道《康熙字典》什麽價,他是按棒子麵的價算的。那位爺一聽,什麽?給一塊錢,不會聽錯了吧,就這東西,舊書攤上有的是,品像好的也就五毛錢,人家老板還有賺呢。
心裏想著嘴裏就叨咕出來了:"一塊?"他是覺得太多了,文瀾一聽還以為給少了,合計是不是要加點。
韋向天坐那半天了,看著這本舊字典生悶氣。當鋪開張收本字典,字典就是書,對於一土匪來說不吉利,土匪講究的是吃喝嫖賭,收了本書還怎麽賭,賭什麽輸什麽。
又聽文瀾出價一塊,當東西那位還要劃價,實在是按耐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給十塊,摳摳嗖嗖的這叫什麽買賣。"
韋向天說完轉身走了。
文瀾和那位都楞在原地,十塊?真給十塊?
看著韋向天氣哼哼的走了,文瀾琢磨東家生氣了,氣自己給的少,這沒準真是件寶貝。既然東家發話了,那還客氣什麽,寫當票收東西。

就這麽糊塗,俗話說隔行如隔山,文瀾不算,他哪行的都不是,整個一棒槌。
文瀾寫了兩張隻有他才能看懂的當票,一張給客人,一張自己留著。數出十個大洋,命小德子把客人送出去,又把字典包好,貼上標簽,收入庫房。
得了十塊大洋的那位恍如夢中,一步三回頭,生怕掌櫃的反悔追出來。此例一開,日後麻煩可就來了。

陸郎中收了二百大洋的銀票,小鐵盒裏的串地錦就歸那位哮喘病人了。
這位爺不傻,問陸郎中免費方子發到什麽時候,這方子要是不管用他得回來找。
陸郎中哪怕這個,一百套說詞等著呢,若是由著病人回來找,他得一輩子住大牢裏了。
"我這堂子隻為行善,每月初一到十五,過了這個時候就得去下一州府繼續救人。我們主仆二人在這兒有十天了,您這藥帶回去用,三天就保您出氣兒順暢,四天頭上不管用,回來給您退錢。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您去聶大人那找我,他老人家派兵幫您,放寬心吧。"
病人想想也對,給聶大人瞧過病的哪能蒙自己這仨瓜倆棗,郎中真要敢跑,自己拐彎抹角能找到聶大人,到那時再逮他不遲。
他可就沒細想,這郎中認識聶大人,聶大人可認識他嗎?
陸郎中之所以得手就高明在一點,他知道病人是旗人,看樣家底不薄。而聶督軍再早也是清兵的統領,名聲在外,旗人沒有不知道的,拿聶大人當幌子準能去掉病人心疑,這事就算成了。
病人前腳走,陸郎中讓仆人送送,使了個眼色,仆人便暗中跟隨,怕這位合計過味兒立刻找回來。陸郎中收拾好東西,結了店飯帳就要開溜。
那位問了,這就走了?不是還答應跟老潘何庭分帳嗎。
這種打馬走穴的騙局是有帳不怕算,局兒做成了必須馬上走人,該分的帳黃不了,日後遇上再說。總不能傻等著苦主回來找啊。

石奉山在酒桌上說認識大北窯賭場的東家,這句話可把關老板和何君然鎮住了。
關城庸不清楚奉山底細,隻是覺得既然認識這樣的角色何苦窩這陪老何說書呢,轉念一想石奉山是不是酒話。
何君然可不這麽想,石奉山的爹是奉天都統,那是一品官,職位不低。認識個把京城官宦財主不是新鮮事,可這位賭場東家不同尋常,他不是正道上的人,雖說黑白兩道都吃的開,但石老都統萬萬不會結交這樣的人,那石奉山又是怎麽認識的呢,難道說奉山還瞞著自己,留了一手?
這些事誰都不願意在酒桌上說,關老板與奉山不熟,打聽的太細失了禮數。何君然也不能細問,一問便顯得跟奉山不是至交,所以大家都不往下嘮了。
吃罷飯關老板回書館,石奉山又安慰關老板幾句,告訴他且放寬心,有石某在書館吃不了虧。
關老板得知奉山認識大北窯東家,那這北平城還有敢欺負自己的人嗎。
石奉山與何君然走著回家。
兩個人都覺得有話要說,奉山提議找個茶館喝茶,正合老何心意。
兩人來在裕泰茶館,王掌櫃過來招呼,要了壺上品茉莉花茶,找個僻靜雅間坐定。
奉山知道老何有話要問,自己正好也想問問老何,敢情倆人都是丈二和尚,糊塗著呢。
"何大哥,那大北窯東家到底何許人也,怎麽覺著比宣統皇上名氣還大,您跟關老板還都知道,您得給我說說。"
何君然四下瞧瞧,湊近石奉山:"奉山,別瞞我,你是怎麽認識那祁隆的?"
嗯?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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