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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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七十九)

(2020-09-17 11:52:10) 下一個

文瀾在何庭那住了一宿,第二天早起隨著老潘去見康煥,幫會裏不養閑人,見天何庭養著絕對不行,再者說文瀾不跟著幹活也不能讓他住這,想不上船都不行。
什麽船?賊船啊。
老潘領著文瀾從賭場後門進的後院,何庭沒跟著,輩份不夠。文瀾沒到過這後院,所以不知道是大北窯。倆人在客廳等了片刻,直到康煥出來,文瀾才覺得恍如夢中,老潘怎麽成討債的了。
康煥瞧著文瀾眉頭微皺,心說老潘讓人帶話說介紹新人入會,這新人怎麽是石掌櫃的,幹嘛,入會就不用還錢了。
文瀾這會兒腿都軟了,想找個地方扶一下,可惜沒有。
“你叫文瀾?”康煥問道。
老潘也是一愣,康老板怎麽這麽問,名字沒錯啊。文瀾話都不會說了,隻會點頭。康煥找張椅子坐下,又問道:“那麽石鎖是誰?”
這句話一出口老潘明白了,康老板認識文瀾,可能以前這位爺報名叫石鎖,那麽這裏麵事可大了,何庭也有嫌疑,眼前這人到底是叫文瀾還是石鎖,誰都不敢確定。
事到如今文瀾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說實話,說自己在奉天惹的事,刨墳掘墓,盜出金佛,金佛讓何庭偷了,最後連官府帶幫會滿世界逮他們倆,他不敢報真名,隨便起了一個隱姓埋名。
那可壞菜了,再大的勢力也沒人願意窩藏罪犯,輕則轟走,重則就送官了。
這瞎話該怎麽編?文瀾是一點主意都沒有了。
康煥看了眼老潘:“你去把何庭帶來。”老潘轉身出去找何庭。又從客廳門口喊進來兩個打手把文瀾押進裏間屋,單等何庭到了問清緣由再行發落。此二人要是衙門派來的密探,那沒二話,拉到昌平活埋。
這些都安排妥當,康煥忽然想起來今天楊金二位該去找文瀾收賬,可欠債的在這兒呢,還收個屁呀。於是又派人去把二人找回來,免得再生事端。
康老板做事想的周全,可惜有點晚,那二位爺已經開始發威了。
大北窯這邊的人出發的時候,當鋪那邊的鐵大爺已經把孟老爺韋向天請出來了。
韋向天聽說有人找前掌櫃的石鎖,心中掠過一絲不詳。石掌櫃在京城沒親戚,也沒聽說有什麽朋友,前幾日還急著回家,這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登門找他,看樣來者不善。
到前麵一看楊金二位的做派,韋向天就全明白了,倆人不是走好道的。本想講幾句江湖春典把他們打發走就得了,細想不行,暴露了底細恐有不測,還是得裝作正經商人。石掌櫃已然走了,與當鋪再無關聯,犯不著費太多的話。
鐵鷹不知道怎麽回事,掌櫃的得給客人引薦東家,這是禮數。
“二位,這是我們東家孟老爺,您想找的人不在,我們家老爺跟您說說您就信了。”鐵鷹說話就是周全,請東家出來是因為自己說話人家不信,不是因為自己犯懶躲事。
楊金二位正發愁呢,石掌櫃的跑了,隻能跟當鋪要錢。為什麽呢?當初文瀾借錢得有抵押,文瀾要不是說自己是當鋪掌櫃的誰敢借錢給他。
當鋪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做掌櫃的收入不低,欠櫃上一百大洋不算事,再者說石掌櫃出手闊綽,在賭場扔下二百多塊眼都不眨,不像是欠債就跑的主啊。
韋向天一出場,楊金二人就覺得這事難辦。這位東家看人翻白眼,幾步路走的都不是直線,渾身癖性,簡直比幫會的人還不著調。
既然是想訛詐,正所謂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比的就是誰狠,哪怕是鐵公雞也得薅下幾根毛,管他天王老子還是地藏菩薩,誰都得還錢。
楊爺先開口:“東家,買賣不小,生意不錯,我們哥倆今兒登門拜訪,不為別的,我們找石掌櫃有事,石掌櫃是您櫃上的人吧?”
這套話叫問口供,隻需韋向天承認石鎖是當鋪的人,接下來的事就好辦。
鐵鷹聽明白了,感覺那位石掌櫃攤了事,來的人是在要口供,隻要孟老爺認了這事,那沒準就有禍事粘身。
韋向天是指什麽吃飯的,這套玩意兒都是他玩剩下的,哪裏會不知道必有禍事。可韋大爺就不怕惹禍,大半輩子靠惹禍活過來的,雖說人在他鄉,但想欺負自己不成,在哪都不行。
“二位,石掌櫃確是在這當過家,對不住,你們來的不是時候,他三天前回原籍了,有事關外找去吧。”
韋向天沒等對方開口,先把自己摘個幹淨,還給對方指了條路,石掌櫃在山海關外。
鐵鷹聽說前麵那位掌櫃的姓石,心裏不免起疑,又聽說家在關外,他可就豎起耳朵細聽。
楊金一聽韋向天這套話知道這東家不好惹,先把嘴給封了。接下來怎麽賴上這間當鋪,還真難了。
倆人對了下眼神,金爺開口道:“東家,一看您就是明白人,我這就直說了,我們倆是城北大北窯賭場的夥計,你們這兒的石掌櫃跟我們借了一百大洋,三天為期,今兒到日子了。雖說石掌櫃走了,可借錢的時候他是您櫃上的人,當鋪給他做的保,這錢就得櫃上還了。”
金爺把事說明白了,扭頭瞧瞧楊爺。楊爺心中暗自叫好,話說的幹淨利落,這筆錢就算訛上了。

有人說了,這不講理呀,借錢的是文瀾,文瀾都不在這了憑什麽讓當鋪還。這事您問著了,那時候民間借貸得有抵押,還得有保人。沒抵押的話保人就算抵押,借錢的還不上保人就得還。
文瀾這份借據保人是康煥,現在人跑了就該康煥還錢,可康煥做保是因為文瀾是當鋪掌櫃的,沒有當鋪頂著他也不會做保,總之一句話,當鋪在帳就黃不了,東家就張羅還錢吧。
韋向天明白賭場的套路,這要是本分的買賣人自知惹不起賭場,隻能還錢認倒黴。可韋大爺不是本分人,一百大洋不算多,這口氣咽不下,訛詐關東土匪,這夥人真是瘋了。
“既然石掌櫃的欠錢,口說無憑,拿借據我看看。”韋向天說。
楊爺掏出借據遞過去,韋向天看了一遍,抬頭道:“借據上有保人,找不到石掌櫃該保人還錢,你們找到我這做什麽?”
韋向天故意裝傻,知道保人跟他們是一夥的,現在韋大爺鐵了心不還錢,就想跟他們逗著玩兒。
這二位沒想到當鋪東家還敢跟他們講理,按平常隻要報上大北窯的字號,任誰都得乖乖掏錢,這位東北大爺不懂事啊,還敢搬出保人說事,忒討厭。
“孟老爺,這位保人正是我們賭場掌櫃的,當初掌櫃的願意給石鎖做保,也是因為石鎖說還不上錢當鋪給他出,我們掌櫃的心善幫他這忙,現如今石鎖不見了,這錢理當當鋪給出,不對嗎?”
鐵鷹這下聽明白了,瞧瞧這仨人,知道麻煩大了。不管在哪,開賭場的沒有好人,都不好惹,孟老爺跟人家掰扯保人沒有用,這分明是個局。那位石掌櫃的保不齊就是個吃裏扒外的貨,一想石掌櫃,鐵鷹就想起石奉山,悄悄掐指一算,今兒這事與石家有關,石奉山必牽扯其中。
換做鐵鷹,破財消災,把錢還上借據撕掉也就完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雖說孟老爺身上有股子霸氣,可怎麽說也是一幹巴老頭,動起手來不是人家的個,光吃啞巴虧,糊塗啊。
韋向天樂了,把借據還給楊爺,搖搖頭:“我沒跟你們借錢吧?這買賣沒石掌櫃股份吧?找我還錢你們是不是要瘋?”
這話說完鐵鷹傻了,孟老爺熗火,這是要翻臉。鐵大爺最怕動手,他往櫃台邊靠靠,準備蹭回櫃台裏麵,櫃台裏居高臨下,一會兒真打起來傷不著自己。
楊金二位也傻了,在北平城混的有年頭了,還沒人敢說賭場的人瘋了,一時沒了主意。動手就打?還怕把老頭打死,不動手還說不過這老頭,這可怎麽整。
兩夥人就僵這了,楊爺見過世麵,知道來硬的不行,眼前這老頭比賭場的人還橫,隻能使些陰招治治這老東西。
“孟老爺,自古賭債也是債,石掌櫃拿當鋪抵押您不知道,不知道是您的事,不能說就沒這事。在北平城沒有欠大北窯賭債的人,您也做不了頭一份,今天我把事說明白了,再給你三天時間把錢預備好,我們哥倆還來,到時候拿不出錢,燒你當鋪。”
楊爺說了狠話,孟老爺服個軟掏錢就算了,鐵鷹知道開賭場的都是幫會的人,這幫家夥殺人放火,真敢燒當鋪,不是說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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