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鷹遇上韋向天,鐵大爺不認識這土匪頭子,他哪知道自己被折騰個孫子樣,都拜眼前老頭所賜。
對麵這孟老爺要請鐵鷹回去做掌櫃的,鐵鷹知道江湖險惡,他弄不明白這老頭打的什麽主意。在北平城裏鐵鷹房無一間地無一壟,誰都能看出來乃是落魄之人,就差要飯了,盯上他圖什麽呢。
“孟老爺,我沒經管過買賣,雖說走南闖北道聽途說,知道的事比平常人多,可您這是生意,不能光憑兩片嘴,得懂生意經,我任嘛不懂啊我。”
那麽說鐵鷹想不想當掌櫃的,當然想,做夢都想。當年他給石奉山下套盤藥鋪,就是想當這掌櫃的,在買賣家當掌櫃的那是很體麵的事。
那年頭讀書人少,想考取功名難了,吃糧當兵立軍功更難了,哪有那麽多仗給你打,你還得命硬不死。所以能支撐個買賣,做個掌櫃的便是普通人光宗耀祖的唯一機會。要不是天上掉餡餅讓鐵鷹不落底,他早就答應了。
韋向天可是鐵了心,就選這人了,這回凡事得自己親力親為,東西好壞價格多少,掌櫃的隻管估價鑒別真偽,最後還得自己定奪,收破字典這事決不許再發生。
鐵鷹還想假意推辭,韋向天不耐煩了。
“就這麽定了,薪俸少不了你的,跟我走吧,虧不了你。”
韋向天這幾句鐵鷹聽進耳裏隻覺得不敢抗拒,再多句廢話這老頭能把自己斃咯,這老家夥會不會帶著槍呢。
鐵鷹抻長脖子往韋向天腰間看,韋向天站起身來:“瞅什麽呢,看樣也吃飽了,走吧!”
“恭敬不如從命,孟老爺我聽您的,醜話說頭裏,小的犯錯您可不能怪我……”韋向天在頭裏走,鐵鷹在後麵連跑帶顛的跟著,腿瘸。
文瀾蒙何庭搭救,總算吃了頓飽飯,還有點撐著了。跟何庭一起的老潘問了幾句話,把文瀾造了個大紅臉,文少爺沒說過謊,在家的時候撒謊這招式根本用不上,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撒什麽謊呢。
文瀾這邊一卡殼,何庭心裏就全明白了,文少爺落難離不開一個賭字。怎麽辦,早前偷人家金佛,倆人都背井離鄉,何庭心裏也有點愧疚,今非昔比,何庭有營生混的還不錯,搭文瀾一把也算是賠罪,這忙得幫。
“少爺,有什麽打算啊,還得買票回家是不是?”何庭問。
不回家怎麽辦,文瀾心想趕緊走吧,言多必失,自己不是說謊的料,早晚把糗事說漏了。
“我……”文瀾剛想說要回家,細想不對,何庭這小子是套我話呢,自己跟他都是金佛案在身,自己回奉天若是被官府拿了,能不把何庭供出去嗎,官府能不進京逮何庭嗎,那麽何庭能放自己走嗎?
想到這文瀾冒了一身冷汗,何庭手黑,上次攤上人命官司就是因為何庭先動手。一點小事他都能大打出手,眼下關乎性命,他會不會把自己……
文瀾後悔遇上何庭,這頓飯差點把命搭上,真不如厚著臉皮去找孟老爺,討幾塊錢買票回家,再不進北平城了。
“何大哥,我哪還敢回奉天,其實我是想去天津衛,聽說那兒挺好玩,有洋樓有小火輪還有大鼻子洋人。我都沒見過。”
文瀾竟然管何庭叫大哥,何庭聽著受用。逮虧文瀾沒敢說想回奉天,若此話出口,何庭真能找人把文瀾弄死。
一句大哥出口,何庭知道文瀾熊了,在北平城除了自己沒有其他靠山。今兒遇上文瀾,何庭也暗罵晦氣,如果沒人知道自己在這,後半生就這混了,金佛案不是鬧著玩的,那麽貴重的東西失主肯定沒完,抓到就是掉腦袋的罪過,從今往後盯住文瀾也是件營生了。
何庭害怕文瀾提起金佛的事,這事要是讓幫會知道了自己鐵定掃地出門,當務之急穩住文瀾,還得把他帶在身邊,想想這事腦袋都疼。
老潘聽文瀾說哪敢回奉天,知道裏麵有事,扭頭看向何庭。何庭心說祖宗啊,你可別信口胡咧咧了,再往下說自己小命都得搭裏頭。
“少爺,這下好了,哪都甭去,咱哥倆幾天不見連老天爺都舍不得,把你送我眼前了,這是天意,咱們還得一起混呀,哈哈哈。”何庭打著哈哈,一臉訕笑瞧著老潘,桌子底下踹了腳文瀾。文瀾不傻,立馬就明白了,也滿臉堆笑,連聲稱是。
老潘瞧瞧這個看看那個,知道這裏麵藏著事呢,也不便深問,附和道:“這可是大喜事,他鄉遇故知啊,晚上咱們找個大館子給文兄弟接風。”
文瀾一聽下館子精神頭又來了:“泰豐樓就行,北平城裏就他家菜地道。”
何庭這個氣呀,還惦記吃呢,晚上有地方住嗎你?
“潘爺,來日方長,咱們先把正事辦了,一會兒啊找個澡堂子,讓文少爺洗個澡睡一覺,咱們得了銀子回來接他。”
老潘點頭稱是,抱著包裹站起身,文瀾眼尖看見包裹心下好奇,隨口問道:“潘爺帶著什麽寶貝呀,給我瞧瞧如何。”
文瀾不懂規矩,這路騙人的東西主家不給別人看,怕讓明眼人看見壞事。何庭知道文瀾的毛病,越不讓他看他越得看,他想知道的事誰也攔不住。
三個人出了小飯館,老潘走在前麵,何庭和文瀾拖在後麵,老潘知道二人有話要說,至少讓何庭教教這位文少爺規矩,什麽都敢打聽。
距離老潘十幾步遠,何庭才低聲道:“你又輸光了?”
文瀾現在什麽危機感都沒了,有何庭在身邊那叫一個踏實,吃喝不愁了。
“嗯,連火車票都輸給人家了。”文瀾答道。
“你真要回奉天?金佛那事了了嗎?”
何庭提起金佛,文瀾心中一顫。自己真是沒腦子,怎麽把金佛的事忘了,光顧著回家拿錢,回去送死沒想到。
“我是想回奉天,回家拿點錢,這北平城太好玩了,我琢磨把我額娘也接來,就住這得了。”
文瀾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一點沒瞞著何庭。何庭這下明白了,敢情那邊沒結案呢,你他媽的回去找死啊,一但被拿自己也算完了。
這回該何庭冒冷汗,蒼天有眼,讓自己把文瀾堵著了,打今兒起他就哪都甭想去了。
“你要瘋,滿奉天城找你呢,你回去送死我不攔著,把我扯進去怎麽辦,混蛋啊你!”何庭怒了。
文瀾沒想到何庭敢罵自己,哎呦喂,幾天不見還漲行事了,敢罵本少爺?!
“怎麽說話呢,我回去怕什麽,金佛又不是我弄沒的,是你……”
一聽文瀾要掰扯舊事,何庭自知理虧,連忙岔過去:“說那些都沒用,你要有能耐現在就走,官府找我頭上我扛著,咱們就此各奔前程。”
何庭一翻臉,文瀾怕了,他倒是不怕官府找他。官府那邊有自己姐夫頂著,他是怕錢通天那夥人,自己姐夫也沒轍。
在人矮簷下怎敢不低頭,公子落難就是孫子,不能再說上句。
“何大哥,怎麽還動氣了,咱們誰跟誰,親兄弟呀,在北平遇上你那是造化,老天爺設計留我,以後我就跟你混了,有幹的吃幹的,沒幹的喝稀的,我保證不矯情。”
好嘛,還惦記吃呢。
何庭聽文瀾說了軟話,也是借坡下驢,他不能放文瀾走,要不是先說狠話嚇唬文瀾,這位少爺誰也壓不住。
“這麽著吧,你就跟著我,要是奉天那邊的事消了咱倆一起回去,也不知道我爹怎麽樣了。你說你什麽都不會,嘴還碎,我跟這兒得養著你,知道嗎?”
有人答應養著自己,文瀾甭提多高興了。心中一喜話又多了:“潘爺抱個什麽玩意,你告訴我唄。”
要不是街上人多,何庭真敢現在就掐死文瀾,這人太討厭了,看樣不把規矩跟他說明白,日後真容易惹事。
“文瀾啊,當下我呢給一大買賣家當夥計,咱們的買賣多,今天去賣一件古董。以後你呢不該知道的別多嘴,該你知道的我告訴你。還有,再提奉天那事別怪我不客氣,把你扔護城河裏你信嗎。”
文少爺隻聽到前麵那段買賣古董,後麵的護城河可沒聽見。
買賣古董這事本該是自己的營生,隻因一時疏忽把事由丟了,想當初自己也是當鋪掌櫃的,隻可惜沒人送古董來給自己估價,今天一聽何庭是去賣古董,那得跟著開開眼。
“沒想到何大哥做上大買賣了,要不也帶上我,讓我開開眼。”
一聽文瀾要跟著,何庭腦袋嗡的一聲,就文瀾這扮相跟逃難的似的,怎麽帶出去呀。
兩人爭執半天,文瀾上來強勁誰都攔不住,何庭害怕鬧翻了文瀾胡說八道,沒辦法隻能找老潘商量。
老潘看出來何庭有把柄在文瀾手裏,要不然不能對文瀾這麽客氣,想了想就答應了。
三個人又編了個故事,就說文瀾欠他們兩個錢,為還債拿銅佛當了還錢。文瀾隻負責點頭,其他的事老潘來辦。
文瀾一聽佛像渾身不自在,又聽要去當鋪更是別扭,本想不去了,但琢磨琢磨還是想知道他們怎麽蒙人,一咬牙就答應了。
三個人叫兩輛洋車,老潘坐前頭那輛帶路,人家是老北京道兒熟。何庭文瀾坐後麵一輛。
仨人可就奔韋向天那當鋪了。
跑著跑著文瀾覺著這條道眼熟,對何庭道:“咱們要去哪個當鋪?”
何庭答道:“咱們呀,去個舊字典能賣十個大洋的好地方!”
啊?!文瀾是兩眼 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