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巡警見書館老板沒出來,到出來個小媳婦,以為關城庸又納了妾,嘴裏不幹不淨的找便宜。
直到每人挨了一嘴巴,還不知道怎麽挨的,又看見老媽子手腕上的玉牌,這才真傻眼了。
兩個人把警棍往地上一扔,左手打右手衣袖,右手打左手衣袖,單腿跪地打千。
小個子那位口中說道:“奴才不知大小姐在這,還求大小姐別跟奴才一般見識,奴才知罪了。”大個那位附和道“知罪了知罪了”
老媽子回頭看那壁君,那壁君臉都氣白了,半天說不出話。
過了片刻,那壁君向上揚了下手,老媽子說了聲起來吧,倆巡警這才站起身來側立一旁。
有人問了,倆人看見什麽了就嚇成那樣。
有皇上那年頭很多地方都有腰牌標明身份。比如皇宮的侍衛、軍中的管代、衙門的差役、大戶人家的家丁護院……
平民百姓可用不著這玩意。我要是掛一腰牌,一進園區,保安問我去哪,我一亮腰牌,保安樂壞了,可逮著你了,先把去年欠的物業費交咯。
再有就是皇親國戚,跟皇家粘邊有爵位的府上可以掛腰牌,出門在外官府衙門見到牌子都得給行方便。
所以說晚清的差役捕快都得認得這些腰牌,什麽恭王府的、醇親王府的、李中堂府上的等等。那麽說那府也有腰牌,民國的巡警都是晚清衙門裏的差役續用,故此這倆小子認識。
平常這牌子都掛在腰上,一般是桃木所製。女眷不掛腰牌,出頭露麵的事輪不著她們。
隻有那壁君這樣喜歡走南闖北的人才用得上,本來那小姐不想要,都什麽年月了腰上還掛這東西,又難看又礙事。
貼身的老媽子知道這東西有用,執意要一個。女人遇事撩衣服掏腰牌太有失體統,府上就給打造了一塊白玉的,拴在手腕上。那壁君讓老媽子戴著,她早就忘了還有這東西,沒想到今天真派上用場。
那塊玉牌刻了一個那字,紅字紅邊。官差都認識,那府的人男性用的是桃木片黑字黑邊,女性才用紅字紅邊。
今天看見紅色那字玉牌,這是遇上那府女眷了,再看這老媽子不像主人,若是後麵那位,必定是那家大小姐了。
倆巡警知道惹了禍,可心中不服。
來眾口宜找關老板麻煩,這是藍會長的意思。可藍會長是聽程會長的,程會長是那四爺的人,就是說都是那四爺的意思。
你們那家四爺安排我們做事,而後你們那家大小姐出來攔著,還打我們嘴巴,真拿我們當狗了?
倆小子不再吭聲,那壁君也知道是誰在後麵指使,巡警聽人使喚,嘴巴挨的確實有點冤。
那壁君讓老媽子給倆巡警每人兩塊大洋,又言道:”委屈二位了,我是那壁君,這間書館有我的股,以後還望多多照應,我這謝了。”
倆巡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家自報名號,腰牌不是假的。嘴巴肯定是白挨了,拿點補償也不算為過,隻是那家人怎麽可以這麽戲耍下人,忒沒人性。
話說到這也不用往下再嘮,巡警接過大洋,也不道謝,拾起警棍轉身走了。
混街麵的都明白,有人說參了股,那就是說這人算半個東家。東家有話,那麽以後不能再來騷擾找茬,倒也省心。替藍會長辦事也就給幾包煙,一分錢都看不見,有錢也孝敬局長了。
巡警們一走,那壁君告訴老媽子不要暴露身份,回去就說跟他們局長是同學,他們不會來了。
老媽子何等聰明,知道是因為何君然的事,點頭稱是。
回到後院,把事情簡單一說,眾人起身對那壁君千恩萬謝。尤其關老板,這才是真正的定心丸,比石奉山認識的人靠譜多了。
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剛才前廳發生的事有一個人看見了,誰呀?書館的小夥計。
小夥計陪著那壁君和老媽子進前廳,一看見巡警他害怕,沒敢跟著進去,遠遠的躲後台瞧著。前前後後發生的事都看的清清楚楚,石奉山等人一走,他可就跟關老板都說了……
老潘跟何庭在鐵鷹那聽完故事心中高興。有這麽一段,在哪講都能蒙住人,除非遇上真行家,話說回來,倆人也不往有真行家的地方去。
接下來就該去找那當鋪,進去把東西當咯,要是去晚了櫃上的錢都被騙光了怎麽辦。
兩個人叫了輛洋車,直奔韋向天的當鋪。
車經大柵欄,越過車夫頭頂,何庭遠遠的看見一人坐在路邊,這人穿著講究,在人群之中特別顯眼。
衣服料子不錯,就是褶子太多,好像在箱子裏存放好多年。再看衣服的主人,頭發蓬亂,目光呆滯,麵如土色。
何庭喊車夫減慢車速,漸漸就到了這人跟前。定睛一瞧,我的天!這不是文瀾嗎。
那位問文瀾不是昨天就該回奉天了嗎,怎麽跑大柵欄這坐著了。
昨天文瀾預備了三十塊錢,進盛源賭坊。本想小玩一下,不管輸贏就這三十,輸光了就走。可賭徒哪有這臉,三十塊錢沒夠輸,還把火勾上來了,最末了那張一百的銀票也搭了進去。
錢都輸完文瀾才緩過味來,惹了禍了,惹了大禍了。輸三十塊不要緊,那張百元銀票輸不得呀,這是還給大北窯的賭債呀。
賭債不還倒也罷了,還有火車票可以回家,哪曾想,文少爺殺的興起,連車票外加禮帽都押給人家了。
出了賭場,還有幾個零錢,胡亂吃了口飯,在火車站票房睡了一宿,整個人造的都沒模樣了。
兜裏沒錢出不了北平城,本想再回孟老爺那借點,走來走去不知不覺走到大柵欄。
沒吃早飯腹中饑餓,走的一家店鋪門口的時候走不動了,坐台階上歇口氣,盤算著去不去找孟老爺借錢,怎麽才能張開這張嘴。
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文家大少爺就是富貴之人,每當危難之時必有貴人相助,這不,何庭到了。
何庭原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叫車夫停車,跳下車慢慢往文瀾那邊走。老潘納悶,好好的幹嘛呢這是,探地雷呢。
直到何庭走到文瀾跟前,老潘才明白,這是遇到熟人了。可這熟人夠慘,恰似公子落難。
文瀾在北平城就一熟人,老孟頭,壓根也沒指望遇上什麽救星。但覺得身旁有個黑影,還以為有人要進店鋪,不管自己是不是擋了人家的道,大不了從自己身上踩過去,再賠給自己一百塊了事。
那人影立在文瀾身邊不動,垂頭喪氣中文瀾很不耐煩,心琢磨怎麽那麽討人閑,爺這煩著呢。
側頭一看,倆眼兒可就直了。真是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老天爺疼我呀,他看見何庭了。
此人可是文瀾在北平城唯一的親人,這根稻草必須抓住咯,何庭偷他金佛的事早就忘在九霄雲外。
文瀾一抬頭,何庭心就涼了。這位少爺怎麽混成這樣了,看來京城沒人啊。
如此一來何庭倒不怕文瀾跟自己算金佛的帳,自己在這兒有靠山,諒文瀾不敢把自己怎麽樣。
俗話說落配的鳳凰不如雞,縱然你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今兒也抖不起來。
何庭微微一笑:“文少爺,好緣分啊,咱們哥倆又見麵了,怎麽著,您這是跟哪個寡婦滾了一宿,都破了像了。”
平日裏誰敢這樣奚落文少爺,文少爺敢當街就捅死他。今兒不成,蒙難呢:“何大哥,親人啊……”
話說半句文瀾眼淚下來了。
何庭一瞧,別介呀,大老爺們兒站街邊哭,讓同道看見以為自己認識一娘們兒呢。
“哭啥,沒吃飯呢吧?”
一聽吃飯文瀾不哭了,頻頻點頭。何庭轉身到洋車邊跟老潘說遇到鄉親了,得款待一下。老潘下車結了車費,隨著何庭二人進了家小店,給文瀾張羅頓飯。
吃飯到沒用多久。八根油條,三碗豆腐腦,一大盤鹹菜,又吃了倆火燒,最後一大碗豆漿。
老潘在一邊陪坐,看的直嘬牙花子,瞥了一眼何庭,朝文瀾努努嘴。那意思,幾年沒見過糧食了。
何庭咧了下嘴,自認倒黴,認識這樣的朋友真跌份,不怪老潘瞧不起。可是文瀾再怎麽落魄也不至於跟早點玩命,這少爺肚子裏不缺油水呀。
吃飽喝得,文瀾還打了個飽嗝,把何庭氣的,又不好發作。
“文少爺,您吃好了?”何庭道。
民以食為天,肚子填飽了才有精神頭扯別的。文瀾也覺得自己剛才吃相難看,這才看見何庭邊上還坐著一位,於是拱手對老潘道:“這位大哥,見笑見笑,在下路遇賊人遭搶,渾身上下分文不剩,若不是佛祖保佑碰上二位,我命休矣呀。”
好家夥,文瀾還拽上了。
老潘舉手還禮,言道:“在下姓潘,敢問文少爺在哪遭的難呢?”
文瀾不敢說自己賭博輸個精光,丟人。要是隻有何庭那還好說,何庭的朋友在場不能說自己這敗家嗜好,聽老潘問在哪遭的劫,文瀾卡住了。他沒想到老潘會問這個。
老潘為什麽問這個,您想想啊,老潘隸屬北平城黑幫,在北平城作案的好漢都是自己人。既然有人幹大活了,事後所得必須交到櫃上,櫃上如果沒收到錢,那麽就是有人私下黑了,大罪過。
聽文瀾說遭劫了,何庭壓根不信。怎麽呢,那時候的劫匪不像現在,搶現金搶手機搶金項鏈,那時候連新衣服新鞋都得扒走,文瀾穿戴都不便宜,還好好的在身上,何庭已經想到這位爺八成又賭輸了。
文瀾被老潘這麽一問,支支吾吾答不 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