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五十一)

(2020-08-18 12:20:12) 下一個

書接上回。咱們上部書說的是大清退位後,石奉山在奉天城裏跟自己那親小舅子不時閑的折騰。
到頭來惹了件要命的大事,不得不遠走他鄉。帶著媳婦和說書人何君然入關奔北平。
火車上人不少。石奉山和媳婦坐並排,何君然坐石奉山對麵。
石奉山兩口子沒去過北平,何君然倒是很熟,在京城裏少不了得何先生照料,石奉山滿心的感激。
"何大哥,此一去入京,我是兩眼一摸黑,哪哪都不認識,有勞老哥哥費心了。"
何君然答道:"奉山啊,這麽說可就遠了,你為了我們何家已然傾家蕩產,我就算肝腦塗地也還不上這份情,何來費心,你就不要客氣了。"
北平城乃曆代君王建都之所,石奉山神往已久,這次入京並不隻是逃難,也想去看看,開開眼界。
文瀾先去了北平,給他帶了兩封信,讓他去找宋局長和閔參議,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如果找不到,這小子又會去哪裏鬼混呢。
心裏想著文瀾,石奉山就覺得前景渺茫,不免有些憂心。文珊道:"何大哥,北平城比奉天大吧?"
何君然笑了:"弟妹,豈止是大,簡直無以倫比。紫禁城有十個盛京皇城大,你說那得多大。"
文珊一聽也皺了眉,低聲道:"那麽大的地界,去哪找文瀾呢。"
兩口子想到了同一件事,老何一時也沒什麽主意。奉山有個法子:"閔參議一定在政府做事,咱們直接去那找他,文瀾也必定會去那裏,運氣好就能碰上了。"
何君然不知道石奉山讓文瀾帶著兩封信,到北京就去找熟人。他心裏還惦記著兒子,不知道何庭跑哪去了,要是也跑到北平那就好了。
車到北京站的時候剛好晌午。
打聽了下政府國會議院的所在,說是在南溝沿大街。三個人帶的東西不多,就沒急著找旅店,叫了兩輛洋車奔那就去了。
北平城的人是真多,石奉山眼睛都不夠用了。沿街兩旁店鋪林立,叫買的叫賣的,挑挑的擔擔的,洋車馬車汽車魔電一應俱全,把奉山都看傻了。
洋車停在南溝沿議會大院門前,奉山一瞧這民國不怎麽樣,如此簡陋的院子就算是議會了。聽宋局長說這裏能管全中國的事,就這麽一小地方能管什麽呀。
想那紫禁皇城威嚴氣派,當然了,那也沒管住這片天下。
奉山付了車錢,讓老何和文珊在一旁等著,自己進院子打聽打聽。
院子裏冷冷清清沒什麽人,奉山不知道這個議會是不是也有休息日,四處張望之際有人朝這邊走過來。到近處一瞧是位老者,石奉山趕忙搭話:"先生,這裏是民國政府議會所在嗎?"
老者上下打量石奉山,看出來不是北京人,穿著口音都不對。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子,笑了:"您是外省人吧,這兒的議會早就散了,現在是空廟一座,這兒有熟人?"
石奉山聽罷一楞,怎麽?散了?國家管事的衙門散了?這國家沒人管了?
老者見奉山楞神,又道:"大總統稱帝,討袁護國軍就從南方打過來了,新帝駕崩,各路大帥自己個兒跟自己個兒又動起了手,議會這班人就成了閑職,手裏沒槍,誰還搭理他們。"
這番話徹底把石奉山弄傻了,這麽說議會不存在了,閔參議也沒影了,這可如何是好。
老者還真愛聊,奉山不走他就陪著站那。石奉山想想還得接著問:"先生,在下有一舊故在議會做參議,姓閔,敢問先生可曾知曉。"
"這可真不清楚,幾百號人呢,我就一守門房的沒機會結識。"老者答道。
跟個守門的扯這麽半天,一無所獲。自己找不到閔參議不要緊,文瀾也肯定沒找到,接下來找文瀾就更難了。
謝過老者石奉山出了院子,把議會散了這事跟文珊一說,文珊開始著急。老何問清怎麽回事,這才知道奉山京城有人,可偌大的北平城想找個人真是難事,至少今天辦不成了。
老何道:"奉山,甭急,咱們在這兒日子長著呢,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且安頓下來,這兒的道兒我熟,咱們慢慢找。"
石奉山覺著老何說話怎麽變了調,跟院子裏那老者差不多,說起話來粘呼呼的,雖然聽著好聽,可總覺得缺了點陽剛。
"何大哥,你口音怎麽還變了,這是京腔啊。"
老何一笑:"嗨,我本也不是遼東人,奉天口音都是後改的,入鄉隨俗嘛,北平話才是我的鄉音。"
三個人找了間客店,要了兩間上房,奉山兩口子住一間,老何自己住一間。一下午就這麽折騰完了,三人去吃晚飯。
老何領著進了一家炸醬麵館。仨人兒身上剩的錢不多,也不知道還得在這呆到哪天,不敢大手大腳。老何在京城的時候也沒去過什麽大館子,想當年吃碗地道的炸醬麵也算是享受了。
奉山兩口子頭回吃這玩兒意,裝麵的碗不小,麵卻隻有一點點,而裝菜碼的小碟子卻擺了滿滿一桌子。什麽豌豆芽、黃瓜絲、蘿卜絲、香椿芽、香菜絲、紅粉皮……小碟的炸醬和麻醬。石奉山抬頭道:"咱們這是要吃火鍋嗎?"
三人各吃了一碗麵,說心裏話真不好吃。奉山礙於情麵沒好意思說出來,出門在外不容易,又趕上走背運,這口吃的就不敢講究了。
吃罷晚飯回旅店,奉山讓文珊先歇著, 自己去老何房裏商量商量明天怎麽辦。
老何正等著奉山,讓店家給沏了壺茶,茶葉不太好,都是沫子,將就喝了。
奉山問老何這些散了的議員會去哪裏,政府的衙門在什麽地方,去那兒打聽會不會找到閔參議。

老何也不知道政府衙門在哪,早年間有吏部、刑部、戶部、兵部和總理各國事物衙門等等,現在改民國了,一切都得現打聽。
石奉山歎了口氣,北平城實在太大了,找個人如同大海撈針,難了。何君然勸石奉山別急,這次進京一為避難,第二才是找人。就算不找人咱們也得先到京城落腳,既來之則安之,明天先去租個住處,安身旅店不是長久之計,帶來的那點錢維持不了多久。
北平城裏老何就算是坐地戶,在這兒石奉山得仰仗著人家,雖說與老何有過命的交情,可再不能依著自己的主意幹,凡事都得商量著來了。

石奉山三人進京城不表,回頭說說胡子頭韋向天。
韋大爺射殺奉軍將領薛自勇,闖下了塌天大禍。按理說六十幾歲的人了,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本是不該做出如此魯莽之事。
當了大半輩子土匪,韋向天攢下的家底不少,就算這尊金佛值二十萬現大洋也不值得跟官軍玩兒命,殺官軍就是自斷生路。那麽韋大爺為什麽要這麽幹呢。
前文書有一段咱們沒講,這尊金佛是當年契丹國鎮國的寶貝。也不知道哪代的契丹國王腦子發昏,實在是太愛這佛像,竟然給陪葬了。
金佛一失,契丹國運衰敗,終被金國所滅,要不是文瀾勤快恐永無重現之日。
韋向天每每得到古董必請明白人過來給瞧瞧,值錢的留著,不值錢的分給手下,並不是樣樣都據為己有。
手下人見大當家仗義也就願意跟著他幹,故此山寨興旺,離不開一個義字。
這次三爺得了這金佛,韋向天本沒當回事。可偏不巧幫韋大爺鑒寶那位鬧病出不了門,手下人便又給找了個新人。
來的這位新人可了不得,不但懂玩意兒還有一身好學問,通今博古外帶算命批八字。看見金佛眼兒就直了,跟韋向天說了一席話,才讓韋大爺惹下這樁禍事。
從古至今就沒人願意占山為王落草為寇,過著寢食不安的日子。水泊梁山買賣大不大,宋公明日夜盼著詔安,瓦崗山兵馬強不強,最後也降了明主太宗李世民,個個封狼居胥。
韋向天也想被詔安,混個一官半職博取個功名。無奈得罪了石振威老都統,這個念想就被斷了。
這話兒怎麽講的,您可別忘了,當年官軍在奉北鏢局設伏,沒想到讓韋向天跑了,石都統栽了麵兒,發誓剿滅韋向天這夥兒胡子。
當年張作霖的勢利都沒有韋向天大,可人家就被朝廷收了,還步步高升,把韋大爺氣的半夜都恨醒咯。
這回來的這位看完玩意兒又送了韋大爺一卦,告訴他今生從良無門,不用想了。現如今得到金佛便是最大的造化,有了金佛說明韋大爺有帝王命,盡心竭力供奉三年必有收獲。
不敢說能熬個一官半職,至少能給自己洗白,帶著滿身的榮華富貴,再沒人敢提他胡子出身這茬兒了。
韋大爺不缺錢,缺的是光明正大在他人麵前顯擺。正所謂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沒人瞧見那不是白忙活了。
送走大師韋大爺心裏有了決斷,縱然萬貫家財不要了也不能失了這尊金佛。想那薛自勇也該命短,他跟韋向天爭搶這件寶貝,那不是找倒黴嘛,稀裏糊塗丟了性命。
那天夜裏眾土匪回到山上,韋向天除了帶上金佛又拿了幾萬塊銀票,其餘的東西都給手下人分了,趁夜色輕衣快馬逃出了山海關。
先是到天津避了幾日,見沒有官府通緝的告示才又轉到北平,
韋大爺心合計,大師說了隻要自己供奉金佛三年必有奇跡,改換門庭升官發財那得在天子腳下,不住北平城還能住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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