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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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45)

(2019-07-14 12:23:41) 下一個

田五牛站在韋向天床前,大當家的頭上纏著手巾,一副坐月子的模樣,老田瞧著這位山大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韋向天指指床邊一張凳子,老田把凳子拽過來,坐下。韋向天道:“老了,不成了,著一點涼就趴窩,不是年輕那會子了。”老田道:“當家的正是好時候,誰還沒有個頭疼腦熱,小毛病,三五天準好。”
說過這幾句倆人都不再說話,韋向天閉上眼睛養神,老田有點覺出來這裏麵不對勁兒,自己十年八年不來一回,來一回還趕上當家的身體有恙,天下真有這麽巧的事?
土匪在城裏有諸多眼線,可能已經知道奉天城鬧翻了天,被搶的是何庭,田五牛與何庭的老子關係甚密,這層關係莫非他們也知道了?看此情形,大當家的是故意稱病,是要攔著自己開口啊。
不管韋向天有沒有病,有口氣兒活著就好,老何這事必須得說,就算他一會咽氣也得先辦這事。
田五牛打定主意不能白來,清了清嗓子,韋向天眼角欠了點縫。老田抓這當口說道:“今天來的不巧,敢上大當家的不愈著,有件事我長話短說,說完就走。”老田的話說完,韋向天又把眼睛閉上了。
“我有個朋友,在奉天城說書……”老田話沒說完,韋向天睜開眼:“田大哥,是想說金佛的事吧。”韋向天這句話讓老田省事了,土匪就是土匪,直接了當。既然事挑明了,那就等當家的說句話,看這事怎麽辦吧。
韋向天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撕掉額頭的手巾。“田大哥,兄弟我都這樣了也沒攔住你開口,看樣交情不淺,咱哥倆有啥說啥,不遮著蓋著了。”
田五牛哈哈大笑:“當家的,你這病裝的不像,按你這身份有了病得丫鬟婆子伺候著,你可到好,老哥一個,你露底了知道嗎?”韋向天也哈哈大笑,兩個人走到前廳坐下,韋大爺喊人上了茶,又吩咐安排酒宴。
大當家的想裝病堵田五牛的口,看來這事難辦,按韋向天的性格那是說一不二,今天不想駁老田的麵子,又沒辦法隨了老田的願,這才出此下策。還是那句老話,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今兒不給個準話兒老田就不會出這個院子,韋向天強,田五牛更強。
酒菜擺上,韋向天喊那位三爺作陪,再無他人。三人互敬了幾杯酒,韋向天道:“前些日子,老三的人偶遇樁買賣,順手就得著了,第二天奉天城裏就有人報案,老錢那邊和官軍都說有份,我還真鬧不清東西到底是誰的,田大哥你跟何家的交情我也打探的清楚,到不是我故意查何家的底,警局的人說盜金佛的人叫何庭,是上次石奉山他小舅子的同案,石奉山那事是何君然找你搭的橋,這回老何兒子攤事必定找你,你那天傳信說要過來,我就知道你要幹嘛。”
韋向天不愧是個匪首,腦子如此靈光,這麽別扭的事讓他給捋直了,田五牛也不搭話,隻等著大當家如何處置。
韋向天看看三爺,三爺黑著臉,轉向田五牛:“前輩,咱們柳子吃的就是打家劫舍這碗飯,自古也沒有折買賣的規矩,傳出去讓人家笑話,你想把東西帶回去我看不成,貨是我收的,山上到不是缺這仨瓜倆棗,跟幹活的兄弟我沒法交代。”
三爺這些話是實話,田五牛也沒想把東西拿回去,江湖上的規矩是老田得為柳子立件大功,人家才能把東西還了,可這大功不好立,胡子都辦不成的事,他七旬的老翁又如何做得。
韋向天不說話,田五牛明白這位三爺扮黑臉兒,先把話說死,想要有什麽轉機還得大當家的說話,這份人情得領韋向天的。韋大爺沒張口把路堵死,說明興許有門兒,這門兒在哪得田五牛自己悟了。
田五牛道:“我知道這事讓幾位爺為難,何君然與我情同手足,我跟他的交情與大當家的一般,我也沒想帶東西回去,現在何庭欠官軍一萬大洋,我隻想抹去這個帳,二位當家的能不能把金佛折了現,勻給何家一萬,也算救他們父子一命。”
老田說這話的當口還不知道何君然被抓,隻想著救了何庭就等於救了老何,那金佛能不能值一萬大洋老田不知道,把這個數目說出來是告訴韋向天,這麽大的錢老何家自己還不上,債主子找上門來,何家就是死路一條。
韋向天看向三爺,故作驚訝:“那東西有那麽值錢?能值一萬?拿來我瞧瞧。”三爺起身離席,韋向天給田五牛倒滿一杯,開口道:“田大哥,一萬大洋可不是小數,山上有點積蓄,但人口也多,時下買賣不好做,有錢人難遇,這金佛賣得幾個錢恐怕都不夠吃幾頓飽飯的。”
胡子哭窮田五牛頭回見過,心說韋向天還真是個人物,跟自己客客氣氣哄著決不翻臉,也是為了他的名聲。江湖中人最講個義字,立香堂拜關聖,忘恩負義的事不敢去做,也就是田五牛敢登門討要金佛,換個人一出奉天城就給弄死了。
田五牛還真想看看那金佛是什麽樣的寶貝,雖說自己不是行家,但在鏢局幹了一輩子見過不少好玩意,自覺能估算出金佛值什麽價,別的不說,這寶貝真要能出了三萬五萬的,那豁出命來也得分一萬回去。
三爺抱著個包袱從外麵進來,把包袱放桌上打開,老田一打眼就知道這東西值錢,光這塊金疙瘩就能值兩萬,隻要不是鎏金那就有緩。沒等韋向天開口,老田伸手拿起金佛,一沾手他就笑了,怎麽呢,實心的。 再把金佛翻過來看底,有款“契丹國內廷禦製”。

老田把金佛放回去,端起酒杯拜了拜韋向天:“大當家的,好財運,這尊佛最少值這個數。”老田伸出五個指頭,眼睛盯著韋向天的臉,韋向天麵無表情,說了句:那敢情好。

石奉山跟那小姐問計,那小姐第二計說出來奉山覺得靠譜,那小姐說實在沒轍這一萬大洋就得自己還上了。
一萬大洋,再早對石奉山根本不叫錢,哪年不謔謔十幾萬兩銀子,現如今不同了,真是落配的鳳凰不如雞,手裏倒是有倆錢兒,可也不夠替何家還債的呀。那小姐倒是爽快,言說湊份子幫老何還錢算她一個,到時候去半拉門胡同找她就行。
與那小姐分手回家,石奉山還是為老何的事發愁。田大哥去找胡子說情不知道有沒有結果,真要是把金佛要回來那可是老天有眼,何家有幸。
文珊看出來石奉山心事重重,一問才知道文瀾的事牽扯到了旁人,勸奉山別急,既然是朋友有難這忙得幫,家裏還有點積蓄,到時候拿出去救人,隻要人在,錢可以慢慢掙。
媳婦這麽明事理,奉山心裏感動,轉過天來又去田五牛家看看人回來沒有。
老田沒回來,奉山頓感失望,一時沒了主意,心想老何在獄裏指不定遭多大的罪,老田再不回來也不能等了,可那小姐說挑撥官軍與胡子火拚,這事可比直接還債難,本來與官軍素無來往,想說幾句壞話也沒有機會。
沒有什麽去處,也打聽不到消息,石奉山隻能去泰峰茶館,期望從那探聽點信兒。官軍抓了老何無非是為了要錢,這世道胡子綁票,官軍抓人,都是一丘之貉。
茶館裏沒什麽人,王老好有閑工夫陪奉山說話。奉山問他街上有什麽老何的傳聞,別說,還真有一樁與老何有關。那天有個城防營的軍爺在茶館喝茶,說郭旅長奉大帥指令要剿滅遼東土匪,大帥本就是土匪出身,知道土匪騷擾黎民百姓,攪的世道不寧。更靠譜的說法是大帥隔應土匪這倆字,隻要把關外土匪收拾幹淨,以後就再也聽不到這個稱呼,耳朵清淨,臉上好看。
這事可是大事,眼下勢力最大的土匪莫過與韋向天,官軍要是把他滅了……那金佛就更要不回來了。
石奉山心說不好,得趕緊把金佛要回來,一但官軍攻打過去,韋向天準得逃跑,那可是一去人海兩茫茫,再想找可無望了。
想到這,石奉山出茶館又奔田五牛家。
進到院子已是晌午,老田家的屋門緊閉,沒有上鎖,敲了幾下無人應答。這時候身後有人說話,“找老田呀,剛回來一趟又走了,等他回來我讓他去找你。”說話的人是房東錢先生,奉山說了聲謝,站在原地沒走。
房東看奉山不走,明白是要等老田回來。他也閑著沒事,跟奉山閑聊起來,聊著聊著說到田五牛跟幫會瓢把子錢通天的過節,奉山問聽說倆人是師兄弟,哪來那麽大的仇恨。
奉山一直覺得田五牛是個人物,與幫會和胡子頗有淵源,而老田還不趨炎附勢,不沾染這些旁門左道,辛苦了一輩子也還是個窮人,這份精神非常人能比。
一提這事房東老錢來了精神頭,說錢通天跟田五牛那仇可大了,這事他不但知道,錢通天跟他還沾著點親戚。
石奉山一聽這裏麵有事,煩請錢先生速速 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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