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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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20)

(2019-06-06 09:20:35) 下一個

老何帶著奉山和文瀾去田五牛住的那個大雜院,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麵有人說話:“一個子兒都不能給你,這些年不敗霍的還少,你看把你爹都累啥樣了,還他媽去賭,犢子玩意。”

老田罵完有人接話:“田大爺,我這也是想為家裏貼補點,我又沒什麽本事,就這個懂點,我也是沒轍不是。”
老何一聽罵了句粗口,一大步邁進院裏,操起牆邊一塊長條木板向前衝去。奉山一把沒拉住,文瀾站那說了句:“何庭?”
院子裏跑出一人,差點撞到石奉山,後麵跟著老何老田,這個人經過奉山就到在文瀾跟前,文瀾大叫一聲:我操,你在這了!一把將其抱住,後麵三個人都愣住了。
文瀾怎麽跟何庭認識呢?老何老田不明白,奉山可有點數了。文瀾認識的人除了喝酒的就是賭博的,聽剛才老田的話兒,八成是文瀾的賭友,既然姓何那必是老何的兒子了。
奉山過去拉開二人,都是熟人用不著拉拉扯扯,何庭沒想到撞見文瀾,一時懵住也不敢跑了。
老何上來跟奉山介紹,這人是他兒子名叫何庭,文瀾指著何庭對奉山說:“姐夫,那天是他把人打倒,撞了我身子一下才倒地磕死的,他才是元凶。”奉山聽這話麵色一變,老何也緊張起來。院門口站倆警察,其中一個向警局分局長指正元凶,誰不害怕。
沒人敢說話,奉山心琢磨事都過去了,什麽元凶不元凶的又能怎麽樣,這人是老何的兒子,又是文瀾的賭友,賭徒能有什麽好人,文瀾又不是一點錯都沒有,再糾結這事不夠仗義,況且還有田五牛在那立著,此事必須化於無形,誰都不能再提了。
石奉山轉身就給了文瀾一個嘴巴“啪!”那仨人都嚇傻了。
“你身為警務人員怎麽可以胡言亂語,人命關天,無憑無據在這血口噴人嗎?”
文瀾打小就沒人敢打他,今天是頭一回,打他的還是姐夫,張著嘴說不出話。石奉山又對何庭道:“你是老何的兒子?”何庭拚命點頭,“文瀾剛才說的都是胡話,別往心裏去。”又麵向田五牛:“田大哥,今兒沒別的,想跟您交個朋友,我做東吃頓便飯,咱們一起走吧。”
田五牛看見石奉山剛才的舉動暗暗點頭,事辦的講理,所有人的麵子都照顧到了,雖說此人出身紈絝,但並不像別人隻好吃喝玩樂,有些事理還挺明白,說心裏話上次為他找韋向天求情還真值了。
幾個走到聚賓樓也沒多遠,夥計見局長大人到了連忙給挑了個雅間,為防備文瀾跟何庭再打起來排座位的時候把他們隔開。田五牛做上坐,奉山坐右手,右邊是何庭,文瀾跟田五牛挨著,老何坐老田對麵。
酒菜上得,石奉山給老田和老何把酒滿上,起身舉杯:“今天沒外人,借這杯薄酒感謝田大哥,何大哥救命之恩,日後咱們就是朋友,但凡我石奉山能做到的,二位大哥隻管開口,石某退後一步便不夠個人字,咱倆來日方長。”言罷仰脖把酒喝了。
老田看著老何,不敢喝這杯酒,堂堂警察局長跟販夫走卒稱兄道弟這哪成啊。老田幫奉山這忙是給老何麵子,老何替奉山出頭是因為奉山為老何出過氣,這都是圈套圈的人情,大家都盡了心意也就算了,沒想到石奉山還有這手,兩個人就不敢應了,沒準人家石局長是假裝客氣呢。
奉山見他二人不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二位哥哥,我石奉山雖為末吏,但不是貪贓之人,今天也不是虛做個樣子,這局長日後做不做兩說,可你們這倆朋友我是交定了,倘有一天我也身為布衣還望二位照應。”
話說到這可不能不喝了,為了交朋友差事都不要了,這可是狠話,老何端起酒杯:“田大哥,恭敬不如從命,石局長是一片真心,咱們得是抬舉呀。”老田見狀也端起酒杯,二人一起敬了下奉山,一飲而盡。
文瀾剛才挨了個嘴巴心中惱怒,可不在父母身邊也不敢發作,這又看見姐夫跟這倆人稱兄道弟更是不滿,這都什麽呀,看這倆人扮相就是窮人,跟他們走這麽近跌份,有失官宦之家的體麵,等自己回鄉下還得給姐夫告狀,誰讓他抽自己嘴巴,現在還火辣辣的疼呢。
何庭一看自己爹跟警察局長是朋友了心中暗喜,剛才被文瀾指認嚇個半死,這局長沒向著文瀾還打了他嘴巴,心想自己爹在局長這有麵兒,也就不再怕了。
跟倆大哥喝完這杯酒,奉山又對文瀾道:“你跟何庭的事都過去了,也算買了教訓,此後規規矩矩做人,別幹那些雞鳴狗盜的勾當,你們兩個再作奸犯科落我手上,我可沒有麵子給你們。”
這話說到頭了,此前既往不咎,日後定斬不饒,老何聽的清楚,忙對何庭道:“還不快敬石局長一杯,賠個不是,你撿了條命你知道嗎。”何庭多會來事,給奉山滿上又敬了三杯,奉山喝了一個,何庭喝了仨,奉山又讓文瀾跟何庭喝一個,以後這事就不許提了。
酒喝的高興,老田和老何也沒把奉山當什麽局長,因為兩個人都沒想過把奉山當靠山升官發財,心中沒鬼自然灑脫,奉山也樂意跟豪爽之人同樂,文瀾又不敢攪大家雅興,這頓飯樂樂嗬嗬的就吃完了。
回到家裏奉山把今天的事給文珊講了一遍,又問文瀾跟何庭到底怎麽回事,文瀾說自己跟何庭認識已久,在奉天城裏隻有有賭局必定二人同去,熟識的很。那天在農舍聚賭也是何庭帶自己去的,最後兩方人動手也是何庭先操的家夥,甚至短命那位也是因為何庭,自己是吃瓜烙倒了大黴了。

石奉山告訴文珊自己打了文瀾,文珊有點心疼但也知道這兄弟該打,奉山跟文瀾說明這裏麵的厲害。
文瀾欠錢這事兩人惹惱了幫會,幫會是督察處的主子,督察處是咱們的上司,犯了這些人,就算咱們哥倆不幹這差事了,他們也饒不了咱們,扒了這身皮不說,還得把咱們趕出奉天城,不挑斷咱們手筋腳筋那算是給了麵子,你文瀾也是久混賭場,欠錢不還的哪個會有好下場,斷手斷腳的又不是沒見過,奉山自己不懂道上的規矩,以為有王法護著就扣了幫會的人,後麵的事誰也知道,若不是田五牛舍出臉來出頭,咱們這家人就算完犢子了。
文瀾聽的眼直,他可沒想過還有這麽多事,頭幾天還很害怕,事情一過又都忘了,反正今天抽自己嘴巴不行,這事早晚得找回來。
石奉山也知道打了文瀾早晚是個事,今天得把話說明白以免日後這小子回家告狀。
“今兒我打了你,那也是給人家看的,你當人家麵指正何庭是凶手,你讓我怎麽辦,我是抓他還是抓你,他要是凶犯我就得抓他,他要不是凶犯我就得抓你,你這不是讓我難堪嗎?”
文瀾一聽這話,轉了轉眼珠,好像有理。
“人家老田老何是咱們救命恩人,我不打你把這句話截住,往下怎麽辦,恩人的大恩未報直接變仇人了?你能不能長點腦子,那田五牛跟幫會,土匪都有交情,還肯幫我脫難,在他麵前抓這個逮那個,你當警局是咱們家開的?”
文瀾低頭不吭氣了,毛病都是家裏慣的,現在自己是警察,姐夫又是局長,那還不是想怎麽著就怎麽著,哪想過這麽複雜的事。
事說開了就好辦,文珊又勸了文瀾幾句,讓他以後不要莽撞,凡事多長個心眼。文瀾也不說話,滿肚子怨氣回屋睡覺去了。
石奉山跟媳婦把這檔子事兒掰開了說,說眼下城裏不好混了,雖然身為警察局長可任嘛不是,遇到大事自己做不了主,還得防著各方勢力使壞兒下絆子,再這麽下去差事可就沒法幹了。
文珊沒想到警察局長竟然是這麽個差事,錢掙不到可不能把命搭上,告訴奉山能幹就幹,幹不了辭職,做點小買賣有口飯吃得了。有媳婦這話奉山心裏有了底,幫會那些喪良心的買賣自己不想參與,給自己分賬也不想要,再把自己惹翻就不幹了,見天的揪著心誰也受不了。
過了這道坎一切恢複正常,局裏也沒什麽大案,月初幫會給自己送了張銀票,二百兩,奉山嚇壞了,自己跟著分點賬就得這麽多錢,幫會的買賣得賺多少啊,這些錢都是帶血的,不得好花。
讓媳婦把銀票收好,一個子兒都不能花,有朝一日沒準人家就得要回去,跟這些人打交道心裏是真沒底。
原本想去宋局長那回應一聲,想想還是算了,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跟幫會同流合汙的嘴臉,寒慘。自己爹一生威名,結果親信和兒子都變成見利忘義的小人,爹爹泉下有知必當死不瞑目。
差事就那麽回事了,石奉山有空就去北市場轉轉,跟街麵上的五行八作混的熟絡。以前奉天大少仰著脖走路,根本就不瞧那些小門小戶,眼下身為局長倒跟大夥混的不錯,這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
老何還是撂地說書,也沒人找他麻煩了,石奉山有空就去捧場,打賞自然不少,弄的老何很難為情。說要換個地兒說書,俗話講無功不受祿,這麽捧擔待不起呀。奉山倒是樂不得,跟老何半開玩笑半認真,說打賞的錢裏頭有一半是拜師費,有一天自己沒營生了就跟老何拜師學書,老何說您這局長要是沒營生做了,那我們平頭百姓豈不早就餓死了。
轉眼過了年,街麵上還真消停,主要是大軍頭們不打仗了,家家有飯吃人人有衣穿,殺人越貨的也不進奉天城,城外的有官軍經管與警察無關。
這一天石奉山換好便服正要出門逛北市場,院子裏有人吵嚷,奉山出門一看,是倆警察帶著個人進來,不是別人正是鐵鷹。
鐵大哥可有日子沒見了,自己沒空泡茶館,鐵鷹也沒來找過自己,自己還納悶這大哥去哪發財了,今天怎麽跟警察一起進了警局。
石奉山喝止警察,鐵鷹也瞧見了奉山,抻抻身上的袍子:“告訴你們局長是我兄弟,讓你們別這麽毛躁,不信啊,現在你們瞧瞧,石局長是我什麽人。”奉山不愛聽鐵鷹這麽說話,也不知道他犯了什麽事,跟自己扯這麽近可不是好事。
倆警察看出來局長跟鐵鷹挺熟,也就不拉扯他了,跟奉山報告因何帶鐵鷹回來,奉山一聽眉頭緊皺,鐵大哥你怎麽能幹這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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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章,一直跟讀,有東北家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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