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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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35)

(2019-06-30 09:11:15) 下一個

鐵鷹想把文瀾的金佛吞了,他知道那是好東西,但用什麽手段還沒想好。這會兒在街上撞見幫會這哥倆他到有主意了。
大頭和二頭是親哥倆,小時候吃不飽飯,腦袋跟身子不成比例,特別好認。這倆小子是幫會裏級別最低的,仗著有膀子力氣,淨幹些打架動武的粗活。平日裏在街麵上坑蒙拐騙撈點小錢,因為腦子不太好使,幫會裏有大事從來不用他們,哥倆總幫倒忙。
北市場騙子多,都是些遊手好閑之輩。鐵鷹被打斷腿之前就靠這活著,少不了與這哥倆有交叉,哥倆沒少吃鐵鷹的虧,又找不出鐵鷹的毛病,氣的幹瞪眼。今天遇上鐵鷹看見他瘸了,二人喜上眉梢,大仇得報。
鐵鷹拖著瘸腿給哥倆請安,哥倆閑著沒事樂不得拿鐵鷹開心。大頭道:“報應了吧,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鳥,早晚有這麽一天,看你以後還怎麽做損。”二頭接話:“咱哥倆以前沒少被你蒙錢,我們得給你攏個帳,得還我們。”鐵鷹愁眉苦臉,先說了會兒軟話,自己把自己臭罵一頓,還抽了自己幾個嘴巴,那哥倆隻好像大獲全勝,美不自禁。
說了一通最後才上正題,鐵鷹說早就想孝敬二位,手頭一直緊,眼下正好有件家傳的寶貝,本想賣了給哥倆拿點,沒想到又遇上個債主被人家扣下了。
大頭二頭一聽鐵鷹要給他倆拿錢,眼睛頓時就亮了,忙問是什麽東西。鐵鷹就編了通瞎話,最後是讓這哥倆先借他一百大洋押在債主手裏,然後鐵鷹拿東西出去賣了,賣得的錢除了借的一百,再給哥倆五百,也算把以前的帳還了。
哥倆一聽好事啊,可還得先墊一百有點不托底,鐵鷹這大騙子沒少讓他們墊錢,最後都是血本無歸,這回又來這套,當我們傻嗎?
鐵鷹見哥倆不搭茬兒,知道怕自己騙他們。上前一步擠進哥倆中間,摟住倆人肩膀:“我說二位,我鐵鷹都混成這樣了能騙你們嗎,我走都走不利索,往哪跑?我是真心想給你們哥倆拿點,這麽著,你們跟我去找個行家,行家先給估個價,你們要是覺得值,咱們就一起把這事辦咯,要是不值,當我白說。”
大頭二頭盤算鐵鷹說的是否可信,倆人智商有限,琢磨半天也沒評判出這事有沒有風險,但鐵鷹說先找人估價,有了價再決定掏那一百大洋,這樣看來還幹的過。
大頭道:“隻要那東西值錢,一百大洋我們哥倆出,你要是敢騙我們,我們就弄死你!”此言一出鐵鷹知道成了,叫了兩輛洋車,鐵鷹坐一輛,那哥倆坐一輛。鐵大爺喊了聲:城裏中街古玩街。兩輛車飛奔而去。
那位問了,鐵鷹打的什麽主意沒看明白呢,在下才疏學淺,得來一段書中暗表。
那金佛要是有了下家,得的銀錢鐵鷹可能得三層,最多得四層,弄不好文瀾隻給他個跑腿錢,或者一個子都不給。這夥人不是你騙我,就是我騙你,都靠不住。如今拽上大頭二頭哥倆就是想用強,隻要金佛值錢就把它搶過來,硬搶不行,得告訴這哥倆那債主不讓自己拿金佛出去賣,他們墊進去那一百大洋就算沒了,更別想後麵那五百。這二人腦子直,定會把金佛搶出來交給自己,這樣一來自己不用露麵寶貝就到手了。現在帶著哥倆去找行家,讓哥倆放心不是騙局,從頭到尾都讓他們跟著,也算給自己壯膽。
大頭二頭不管別的,一年到頭也攢不下五百大洋,以為鐵鷹肯定是懼怕他們的勢力,想花錢買平安,這飛來的橫財哪能不要。
洋車到了城裏,停在古玩街上的聚雅軒門前,門口的小夥計見來了主顧忙上前招呼,把三個人讓到屋裏。聚雅軒掌櫃的姓馬,看樣認識鐵鷹,屋裏還有個客人,鐵鷹卻不認識。
把馬掌櫃叫到一邊把鑒寶的事一說,馬掌櫃腦袋搖的跟波浪鼓似的,滿口回絕。人家知道鐵鷹什麽貨色,不樂意跟他攪在一起,尤其還看見那哥倆在門口立著。馬掌櫃不肯出頭,鐵鷹怎麽哀求都不行,後麵的大頭二頭不樂意了,古玩店吃的就是這碗飯,怎麽還能拒絕客人,瞧不起誰怎麽著。
二頭上前幾步揪住馬掌櫃衣領:“掌櫃的,沒去過北市場怎麽著,出門看玩意兒又不是白看,我們哥倆在這你沒瞧見嗎?”馬掌櫃哪認識這倆混混,看裝束就是地痞流氓,一時嚇的不敢搭茬。這時候坐茶幾旁那客人說話了:“嗨嗨嗨,怎麽茬兒,馬掌櫃欠你們什麽呀,怎麽還勒脖領子了,趕緊撒開!”
三個人眼神刷的轉向那客人,見此人五十出頭,長衫馬褂,戴著禮帽,別著懷表,嘴上兩撇小胡子,雖然微胖但透著幹練。鐵鷹沒敢說話,不知道對方什麽來頭,得罪了大人物自己兜不起。倒是大頭無所顧忌,“你誰呀,爺的事你也敢管?”
那人笑了,一笑倆酒窩:“我是櫃上的客人,沒別的,馬掌櫃辦不了的事沒準我能辦,你先把他放開。”二頭給這人氣勢嚇住,鬆開手,哥倆一起走到這人跟前,此人舉手在鼻子邊扇了幾下:“二位吃韭菜了吧?”這話把大頭氣的,剛要發作,這人又道:“哎,咱們醜話說頭裏,我外甥是少帥跟前的趙副官,我是打京城來的範六爺,不認識我不要緊,認識趙安就行。”

倆小子一聽趙安立刻往後退了兩步,拱手作揖問姨夫好。鐵鷹傻了,才一個多月沒出門哪冒出來個範六爺,還是趙副官的姨夫,沒聽說趙副官有姨夫呀。既然敢打趙安旗號,那就不是好惹的人,鐵鷹見勢上前打謙:“範爺,您吉祥。”範六爺點點頭:“禮行的規矩,在旗呀?”鐵鷹知道這下拍對了,連忙套近乎,暗自慶幸剛才沒惹出什麽事。把鑒寶的事一說,範六爺來了興致,毛遂自薦要走一趟。
鐵鷹不知道這位六爺什麽能耐,望著馬掌櫃,馬掌櫃勸六爺不要去淌這渾水,鐵鷹就明白了此人也是個行家。
有人出頭就行,這一趟主要是為了把文瀾和那哥倆蒙住,讓他們別起疑,等借用大頭二頭的錢誆出文瀾手裏的佛像,再來個金蟬脫殼遠走高飛,所以,這個過場必須得走。
鐵鷹跟範六爺坐前頭那輛車,大頭二頭坐後麵那輛。在洋車上鐵鷹托付範六爺:“六爺,我家早年也是蒙古王爺,後來敗了。您是旗人,咱們滿蒙一家,今兒隻求您幫忙看看這東西對不對,再給估個價。要是東西沒毛病就在馬掌櫃麵前美言幾句,能賣上好價,少不了謝您。”
範六爺邊聽邊點頭:“東西好不好,對不對是要緊的事,至於價錢我說了不算,你也不用謝我,你這仨瓜倆棗我還真看不上,馬掌櫃那有我一對釉裏紅還沒出手呢,我能惦記你這個?”哎呦喂,這位範爺大買賣家,鐵鷹覺得今天運氣不錯,範六爺不要謝禮沒關係,自己可以送他一卦。
洋車至祥德旅館停下,鐵鷹先下了車,攙扶範六爺下來。範六爺一看旅館牌子樂了:“這是我大外甥的買賣。”
六爺先上了台階,鐵鷹叫住那哥倆,問他們有沒有一百大洋的銀票。大頭和二頭對了下眼神,又盯著鐵鷹並不搭話。鐵鷹一拍大腿:“嗨,我跟你們說,咱得先留點定錢,告訴他這東西有人要了,回頭那範六爺給估完價,賣給馬掌櫃,大夥不就都得著錢了嗎,不留定錢他抹頭就拿出去賣了,咱們不是白忙活了。”
鐵鷹說的是這理兒,大頭在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一張五十塊的銀票,那銀票髒的要命,蹭了不少醬油,估摸是從油鹽店得來的。二頭也掏出兩張二十塊的,哥倆又翻出十塊現洋,總算把這一百塊湊齊了。鐵鷹看著這一堆錢票心說這二位夠窮的,倆人湊一百塊都這麽費勁,怪不得一聽能得著五百眼睛都綠了。
鐵鷹揣好錢票上台階,大頭一把拉住他:“鐵鷹,你要敢騙我們哥倆決計要你的命,等你一個時辰,不出來我們哥倆就打進去。”又扭頭對二頭道:“你去守住後門,他要敢從後門跑當場打死他。”鐵鷹氣的鼻子都歪了,這祥德旅館哪有後門啊。
掙開大頭,鐵鷹來到範六爺身邊,把那堆錢遞給六爺,說要是覺得東西行就把這些錢給賣主留下當定金,千萬得說是六爺要買,賣主是自己朋友,自己參合進去套利傷和氣。
範六爺眼瞅著這堆髒錢眉頭一皺,隻說這一百塊自己先墊上,鐵鷹回頭弄些幹淨錢還他。一聽這話鐵鷹後腦勺都樂開花了,真是好運來了,萍水相逢的人都拿錢給自己用,菩薩顯靈了這是。
鐵鷹和六爺來在文瀾那間客房,進屋反身關好屋門,給文瀾介紹了範六爺,說是京城來的大買家,隻要東西好人家就會買,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決無差池。
文瀾看這位範六爺的穿著像是大戶人家門裏的,估計是個有錢人,賣給他到也安穩,鐵鷹還真有兩下子,找著個好人家。
文瀾起身反鎖上屋門,在被垛裏摸出個布包,布包放在炕上,解開包袱皮,那尊金佛便露出來閃閃發光。
(文中範六爺出於拙作《奉天範城隍》,列為客觀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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