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6年,地球的重力在減弱,磁極也不穩定,大氣層在消散,種種跡象表明人類該搬家了。
幾個國家聯合製訂了一個計劃,去尋找一個機會,讓上百億人延續下去。計劃的名字叫方舟,這個名字在過去的一千多年裏被延用過多次,我們還在用它,因為我們需要方舟。
所有人分成幾個小組,各乘幾艘太空船駛離地球,我所在的這組是由美國人和英國人再加上我這個中國人組成,太空船是美國人提供的,由NASA負責在肯尼迪角發射。
在銀河係遊蕩了一年,當燃料僅夠返程的時候我們一無所獲的返航。在這段旅程裏,我們探知到一些以前未知的星體,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出現在那,好像暗黑物質組成。我不懂,我是生物基因學者,那些掛在空中的石頭我不想發表看法。
回家總是件高興的事,雖然那裏隨時會出現危險,正所謂葉落歸根,地球是我們唯一的家園。
我們的船上沒有科幻電影裏那種能停滯新陳代謝的密閉艙,我們需要時刻關注飛行軌跡,外太空裏的隕石非常多,很多是致命的,砸翻這艘小船易如反掌。
這艘飛船不算大,隻是一艘勘測船,不像太空總署建造的那些殖民艦隊,體積龐大到讓我懷疑是否有足夠的動力送它升空。
我們這船的名字叫:斯瓦辛格,是領航員桑德羅起的,他說斯瓦辛格是位古代科幻電影裏的英雄。隨他怎麽叫,我沒聽說過。船長是英國人,還有幾個科學家。
按計劃還有一個月我們就可以降落在肯尼迪角,會有很多人來歡迎我們,盡管我們恥於沒帶回來什麽好消息,但家人的期待是真實的,我們能活著回來也算是個成就。
飛船運行著自動導航,所有人都在睡覺,除非有警報響起,太空旅程中睡覺是最好的休閑方式,因為夢裏的世界絢爛繽紛。
警報!刺耳的警報聲響徹艙內,當我穿好衣服跑到主動力室時,已經有幾名船員在場。桑德羅和船長在修改航線,大副切克在調取數據,試圖找到觸發警報的原因。
切克好像無法弄懂看到的一切,轉過頭:“船長先生,請過來看看,我覺得是時空出了問題。”我和身邊的地質學家漢斯對了下眼神,切克口中說出過太多的報警原因,這種可是第一次。
船長看著那些數據和圖形,那張消瘦的臉露出一絲恐懼,雖然消失的很快,但我看見了。我開始擔心,往前走了幾步,也想看看其實我看不懂的那些圖形。
操控台屏幕上的數據不停變換,有幾張格柵狀的圖像重疊交織在一起,不斷的起伏。我沒看出來有什麽問題,桑德羅卻說:“所有數據失真,燃料消耗非常快,我們好像在卷入一個時空漩渦,我建議大家回到椅子上把自己捆好,我們坐在過山車上。”
船長喊了聲夥計們坐到椅子上係好安全帶,我們立刻在就近的椅子坐下,扣好雙保險的安全帶。同樣的事我們做過很多次,每當有隕石雨或者大個的流星來襲,桑德羅都會喊過山車,我不喜歡這種娛樂,每次都會吐。
窗外的空間忽然模糊起來,並且開始旋轉,就像一個大大的螺旋棒棒糖,這顆棒棒糖一點都不甜。
飛船突然像一隻拋到空中的鋼筆,又恰巧吹過來一陣台風。艙室內電力缺失一片漆黑,我已經在翻滾中吐的稀裏嘩啦,這種翻滾比我訓練時的強度大十幾倍,真扛不住。
沒有可以比對的時間提示我翻了多久,總之在我睜開眼睛後飛船很平穩。艙內很靜,窗外的太空與往日無異,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吐出來的東西不知道飛哪去了,剛才自重力係統斷電一切都在失重狀態,身上一點都沒髒。船長最先說話:“先生們,我們已經脫險,想要跳舞的可以開始了。”
這一年裏,我們從一次脫險走向另一次脫險,萬幸的是我們還有機會迎接下一次。漢斯先於我從椅子上起來,過來看我沒什麽問題便去查看船體有沒有遭遇隕石,有沒有損壞。
時空扭曲的確可怕,至少讓我吐的比平時多。眼前的一切恢複正常,我們可以繼續煎熬一個月,直到回家。
駕駛艙內很多指示燈在閃耀著紅色,桑德羅報告船長燃料嚴重不足,剛才那陣瘋狂旋轉不是隨意的,飛船為抵禦衝擊開足馬力,接下來的旅程也許隻能向前飄移。
沒有動力無法穿過大氣層,我們隻能成為地球的衛星,這種船無法空中加油,也沒有彈射艙放我們出去,即使與地麵聯絡成功,他們也沒辦法救我們,況且我們剩的燃料已經飛不到地球。
英國船長總是那麽樂觀,他告訴切克計算下所剩的燃料還能飛多遠,並讓桑德羅聯絡空域內的其它飛船,讓他們給NASA帶個口信,我們在路上。
桑德羅的手法最嫻熟,呼喊了幾聲後就告訴船長在所及範圍內沒有飛行物。這讓我很失望,而切克似乎有個好消息,他說星際地圖上顯示我們已經處於銀河係,三天後將進入太陽係,剩下的燃料足夠降落在地球。
船艙裏一片歡呼,如同巴士底獄獲救的囚犯,活著是最優厚的禮物,它就在眼前。
船長擠出一絲微笑,讓其他人回到自己的崗位,他要和切克再規劃一下航道。
我當然很高興,隻要進入太陽係那麽就算得救了,在這片空間同行們有好多辦法搭救我們,高枕無憂矣。
漢斯不像我這麽高興,他自言自語:“一個月的航程三天就能跑完,空間在折疊,時間在折疊,宇宙在折疊。”我第一時間想到基因會不會被折疊,眼前的漢斯沒有任何變化,我多慮了。
三天後我們看見了太陽,又掠過很多行星,當前方出現月球的時候,桑德羅告訴船長我們會按原計劃降落在肯尼迪角。船長誇獎了桑德羅,可當我們飛過月亮後桑德羅改口了,他說地球的引力值已恢複到古代最好時期,而且大氣層濃密,為了對付地球引力剩下的燃料隻能就近迫降,回不到美國了。
船長說如果降落在英國他會為桑德羅向女王申請一枚爵士勳章。無論降落到哪,降落才是我們想要的。
飛過月球的時候我們都沒看到上麵的導航站,那是個很雄偉的建築,切克也沒能與地麵上的任何一個通訊站聯絡成功,並且我們沒有發現任何人造衛星或者太空穿梭機(星球間短途運送工具),到處都透著詭異,隻有地球還是蔚藍的顏色,緩緩的轉動。
燃料表在報警,船長命令桑德羅立刻降落,隻要別掉進海裏。桑德羅大叫我們運氣好極了,下麵是一個足球場!隨後飛船栽了下去。
我望向舷窗外的時候沒看到足球場,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樹木。飛船是迫降,還迫降在森林裏,值得慶幸的是我們都活著,而且飛船保持著正確的著陸姿態,和桑德羅一起飛行不用購買任何保險。
船長還在和切克一起試圖找到一個可以接入的頻段,顯然沒有成功。導航圖沒有顯示,衛星也聯絡不上,我們無法判斷身處何處。
船長決定派一個偵察小組在方圓五公裏的範圍內探查,確定目前所在位置。我和漢斯還有一個德克薩斯人塔尼肯,他是位核物理學家,我們去幹這活兒,船長和桑德羅,切克留守。
在我們要走出去的時候,桑德羅沒有打開艙門,他說探測器顯示外麵輻射很強,我們必須穿防護服出去。
防護服很笨重,最不喜歡穿這個,我調侃桑德羅是不是降落在切爾諾貝利的國土上了。桑德羅沒有搭茬,我明白輻射一定很嚴重。我先出艙門,他們倆跟在後麵。這片森林的樹木高的離譜,連草都比人高。我拿著小型輻射探測儀,蜂鳴器不停的叫著。
漢斯帶著武器,是一隻激光槍,讓他拿著是因為他平時喜歡打獵。塔尼肯不喜歡槍,不喜歡殺戮,他拿著定位儀器,我負責與船上保持聯絡。
周圍沒有路,我們撥開草叢向前走,船長會約束我們的行動範圍,超過五公裏會提示我們。蜂鳴器一直都在叫,這表示核輻射強度絲毫沒有減弱,我心裏有點害怕。
走出一公裏的時候我們看見一隻動物,這是我在地球上從來沒有見過的物種。我們……我們看到一隻羊,對,是一隻羊,它長了九條尾巴,四隻耳朵, 最奇特的是眼睛長在脊梁上。
我看見了,漢斯看見了,塔尼肯也看見了,但我們都沒坑聲。我們同時以為是幻覺,那隻羊一晃跑沒影了。隨著羊在眼前消失,我們一齊放慢腳步,全神注意每一個方向,我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
當走到兩公裏的時候,眼前又出現一隻動物,這一隻讓我們有點崩潰。那是一隻鹿,長著白色尾巴,前麵兩隻腳是人的腳,後麵兩隻是馬的蹄子,頭上長了四隻鹿角。我們再也無法裝做視而不見,漢斯打開激光槍的聚能開關,能量已經聚集,隻要一扣扳機那隻鹿就完了。
塔尼肯說不要開槍,它沒有攻擊性,又問我這種動物的基因是如何變化的。我心說這不可能是基因變異,這是人工合成,誰這麽變態這麽反人類。那隻鹿都沒正眼瞧我們,一躍不見了。
我們商量一下還要不要繼續前進,船長那邊聽到我們談話問出了什麽問題,我說遇到兩隻怪異的動物。船長問有沒有遭受攻擊,我說沒有,船長讓我們繼續前進,盡量往高的地方走,站的高才看的遠。
右手邊有座小山,我們向那個方向進發。漢斯走在前頭,他端著槍東瞄西瞄,好像落入敵陣的特工。我和塔尼肯緊緊跟在他身後,希望有危險的時候不要忘了我們。
到達山腳,我們想找一條可以上山的路,不遠處有個東西低空向我們俯衝過來,那東西越飛越近,我們看清了那是一隻上半身像鴛鴦下半身像蜜蜂的飛鳥,正全速朝我們衝來。我們無法決定要不要射殺它,漢斯舉著槍瞄準飛鳥,但卻下不了決心射擊。
“嘭”一聲槍響,那隻飛鳥落在我們麵前,有一隻兔子那麽大。漢斯四處張望,這一槍不是他開的。情況更加糟糕,附近有帶槍的人,好在射殺的是怪鳥。
從小山後轉出來兩個人。我隻能把他們描述成人,他們長的跟人仿若,除了身高近三米,眼睛小的隻剩一條縫,皮膚好像大象,他們腰上紮了一圈樹葉,手裏卻拎著與他們很不相配的武器。
其中一個象人踢了死鳥一腳,看看是不是真死了。另一個象人看著漢斯手中的激光槍,又看看我們的防護服。
“時空還是不穩,這又是從哪個年代過來的。”他在跟同伴說話,說的是漢語。漢斯和塔尼肯沒聽懂,我立刻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我們從3026年來。”
那兩個人沒想到有人能聽懂他們的語言。“你們是華夏人?”我說我是中國人。他們好像不知道中國是哪,隻是讓我們趕緊回去,說這裏不適合我們。
我驚詫於他們對外星人不感興趣,都不問我們怎麽來的,好像對3026年漠不關心。對話聽筒裏傳來船長的聲音,問為什麽有槍聲,我回答遇到危險,被智能生物解救。船長明白我的意思,讓我們返回,我覺得象人沒有敵意,弄清楚這裏發生了什麽很重要。
象人想撇下我們離開,我說我們需要幫助,我們的飛船燃料耗盡,需要補充,沒有燃料我們回不去。
一個象人問我使用什麽燃料,我問塔尼肯,然後告訴象人我們用叫做鈈的一種核燃料,象人說跟他們去取。沒有褲子穿的人居然有鈈?漢斯和塔尼肯急於知道我們在說什麽,我告訴他們這兩個人有鈈,我們得跟他們去取。
我們跟著象人向前走,一路上又遇到幾個模樣怪異的動物,其實就是怪物。它們有的很溫順,有的卻攻擊性強,象人用手中的武器輕易就將它們擊斃。
在船長提示我們即將超出五公裏範圍,再向前走就會失去聯絡。我說我必須把鈈拿回來,現在身處異鄉,這裏不是我們那個地球。
終於走到一個山洞,象人進去拿出兩個密閉容器,上麵是輻射物的標誌,他說這是鈈,足夠我們飛一百年,讓我們拿好趕緊走。塔尼肯說這就是我們的鈈,按我們宇航局的標準製作的。我不明白象人為什麽會有我們的東西。
這兩個象人不想與我們交流,我們隻好把容器裝到背包裏離開。
在準備出發的時候,遠處空中忽然炸開一個禮花彈,色彩斑斕。象人說了句麻煩了,把我們三個推進洞裏,又搬出一架類似能量炮的東西放到洞口,我們都蹲在能量炮後麵。
過了一會,有一股腥臭的味道傳過來,盡管防護服有過濾裝置可還是嗆人。一眨眼之間,洞口外站了幾十隻狼,不,不是狼,長的像狼,頭卻是紅的,眼睛像老鼠,叫的聲音像豬。
一個象人說猲狙(格居)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西王母又提升偵查能力了嗎?另一個象人說要不是豎亥預警,這次真危險了。
漢斯和塔尼肯沒聽懂,我可有點明白了。象人提到的名字都是《山海經》裏的天神或神獸,我們從3026轉移到上古了?
猲狙們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蹭,如果不看它們的模樣還以為是一群小豬,可它們是吃人的。在距離我們十米的時候,猲狙終於發動群體進攻,洞口的能量炮開始自動射擊,立刻擊斃不少,有幾隻躍起來妄圖突破防線的也被象人擊落。漢斯手裏的激光槍也打出去一發,猲狙居然靈活的避開了。
全殲三十多隻怪獸,象人讓我們快點離開,過一會大批吃人怪獸就會接踵而至。我說需要他們護送,他們也看到了漢斯的激光槍真沒什麽用。
象人在洞裏又拿出來幾枚類似手榴彈的東西,分給我們每人一顆,說如果不測用這個自盡,千萬不能被生擒。他教給我們用法,五個人就出發了。
走在最前麵的象人好像還比較愛說話,我想跟他多聊幾句,以便解開心中謎團。
我與他並排走著,在沒有路的叢林裏走的很慢。“真的有西王母?你們在和她戰鬥?這是為什麽?”我一連提出三個問題。象人笑了,笑的很鄙視:“我已經搞不清你們來自過去還是來自未來,看來你們的科技還很落後,西王母成精不象是你們那個年代發生的。”
我沒聽懂他的意思:“你是說西王母是妖怪?”
“不,西王母是智能係統,操控地球的總樞紐,不知道哪個年代她忽然獲取了靈魂,陸續啟動了地球上所有的核武器,地球淪陷。她又嫁接移植人類和動物,造出很多怪物,本來是想製造出一個全能的生物供她驅使,好在目前還沒有成功。”
西王母居然是人類的智能係統,我有點轉不過這個彎,象人說西王母啟動了地球上的核武器,怪不得輻射這麽高,象人的模樣會不會跟輻射有關。沒等我問他,象人又說道:“我們跟她戰鬥了幾千年,身體不斷變異已經適應了輻射,如果你來自未來那說明我們贏了,如果你來自過去那就管好你的智能係統。”
象人最後那句話充滿了抱怨,我想起地球上的核武庫,人類罷戰卻沒銷毀,終究釀成大禍,這個責任是誰的呢。
聽筒裏傳來船長的聲音,說好像時空又在波動,讓我們趕緊返回。我看著手裏的炸彈問為什麽要自盡,象人說如果被西王母的怪獸抓去,人體的器官會被嫁接移植,生不如死。此前已經有太多誤闖大荒山的穿越者送了命。
大荒山?是《山海經》裏的大荒山嗎,我問象人是否知道這本書,象人搖頭。看來這本書不是象人一族寫的,那就一定是象人們打敗了西王母,他們的後代記錄的。
在距離飛船還有一公裏的時候,身邊的草叢簌簌作響,象人讓我們趕緊跑,又有怪物來襲。
在比人還高的草叢裏奔跑比在水裏遊泳還累,我們拚命的跑,可速度提不起來。後麵響起了槍聲,伴著淒厲的嬰兒啼哭,說不出的瘮人。在槍聲消失時我們到達了艙門前。艙門緩緩開啟,聽筒裏卻傳出船長的聲音:小心後麵,有東西逼近。
我們三個一齊轉身,隻見一群怪物圍攏上來。它們長著人的臉,牛的身子,馬的蹄子,全身赤紅,嘴裏發出嬰兒的啼哭聲。漢斯打了一槍,沒有絲毫作用,怪物們做出攻擊的架勢,我看了眼手中的炸彈,喊了聲:投彈!我們三個把炸彈扔了出去。一片火海,這小東西威力不小,空氣中彌漫著臭味。
艙門開啟了一大半,我們依次鑽進去,切克端著槍站在門口。有幾隻沒被炸死的怪物繼續向我們衝來,切克的激光炮把它們阻止在十米之外。
上到動力室,桑德羅正等著我們,我把密封容器給他,他熟練的抽出鈈棒放進主反應爐裏。三分鍾後,飛船好像吃飽了肚子,破空而出飛向太空。
雖然我們身處太陽係,但我們不知道該怎麽回去。塔尼肯建議再次穿越時空扭曲的區域,船長征得每個人的同意後,開足馬力向太陽係外飛去。
桑德羅高呼過山車,我們又在顛簸反轉中度過了漫長的時間。當飛船平穩後,切克興奮的叫到他已取得與肯尼迪角發射中心的聯係。
我們又是一片歡呼。
這次的興奮僅維持了一分鍾,切克讓船長接聽NASA的指令。船長聽過後讓切克把通話轉到公用擴音器裏:所有外太空飛行器禁止返回,地球正在爆發核戰,原因不祥。再廣播一遍,所有……
舷窗外是月球,月球上的導航塔還在,它的周圍已經停滿了各式飛船。船長讓切克與月球聯絡請求停靠,但切克工作台的顯示屏上卻出現一行小字:西王母命令該艦船返航,否則將空中解體。
窗外,導航塔旁,有飛船開始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