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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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26)

(2019-06-16 11:30:50) 下一個

石奉山大鬧市局會場,這名出的不怎麽樣,都已知道這位爺是個另類,沒人敢跟他走近,再出什麽事也不敢麻煩他了。

幫會的銀子還是月初送到,奉山照例給局長送去,分文不留。局長得了銀子也就不管北市分局的事,其實石奉山也不管,所有的事都由艾捕頭處理,遇到他拿不定主意的才問問奉山,奉山也明白這種事難辦,讓他直接請示市局好了。
街麵上不那麽太平,奉天駐軍頻繁調動,反對帝製的消息經常現於報端,關外好多省份的督軍起兵討袁,石奉山總覺著這位洪憲帝長不了呢。
這期間沒什麽事,奉山抽空回了趟鄉下文府,文老爺一天不如一天,看見奉山也沒力氣責罵與他,文瀾躲著不出來,文珊說還得留這再照顧一陣子,石奉山也沒多言,留下張銀票回奉天城了。
轉眼過了一個來月,這一天市局打來電話,說市長要在奉天建立政府新形象,新朝代要有新麵貌,所有公職人員皆當奉公執法,盡心盡責,不可有辱朝廷,但凡民間有人告發官員貪贓枉法必當嚴懲不貸,望同仁周知,嚴於律己謹慎為妙。
石奉山對這些毫不關心,依舊每天聽書看戲,如今自己什麽事都不管隻想混口飯吃,喪門星小舅子在鄉下也不來了,再有什麽倒黴事也輪不到自己身上。
文珊不在家,奉山晚上有時就找老何一起吃飯,田五牛隔三差五也能趕上一起喝那麽一頓。這二位大哥都知道奉山不是貪財好色之徒,也算是條漢子,再加上辱罵市長那事一傳開,三個人的交往又深了一層。
月底這天下班沒事,剛開了餉錢,這次不是銀子,是圓的銀幣,上麵是洪憲皇帝的頭像,奉山看著新鮮,就想去找老何讓他也看看,有幾天沒見了一起聊聊。
找到老何的時候他正在家裏燒火做飯,石奉山讓他把火封上兩人出去喝點,老何說喝點也行,這次得由他算賬,每次都是奉山花錢實在沒什麽意思,奉山倒不是想跟老何搶著付賬,隻想試試今天發放的銀洋店家能不能收。
拿出銀洋給老何一看,老何也覺得新鮮,兩個人正翻過來調過去的看,田五牛到了屋門口,見奉山也在喊了聲好,三人一起找了間酒館就喝上了。
田五牛來的這麽巧是因為有件喜事,想跟哥倆一起樂嗬樂嗬。原來奉天駐軍教導團要請田五牛去做個教頭,把身上的本事拿出來傳授給各級軍官,待遇不錯,管吃管住每月還給五十塊銀洋。奉山一聽連說不少,自己一個月下來也才70塊,還不管吃不管住呢。
三個人都很高興,推杯換盞喝了不少,石奉山問起田五牛是怎麽被奉軍請去的,田五牛說奉天督軍張作霖建立了一座關東講武堂,聘請大批教官,有很多都是留洋日本回來的,要說武術上的功夫,奉天城裏自己也算數一數二,花拳繡腿咱不行,貼身近戰摔跤短打,這些玩意兒自己有些心得,誰學會了都不白學,應聘的時候怕被人家小瞧,同時跟兩個年輕小夥子抻練一下都把他們撂倒了,不是想顯擺,是怕人家不認賬。
田五牛的能耐老何知道,奉山還真沒見識過,那天酒桌上聽韋大爺誇獎半天料想不是假的。就又問起這個張作霖是何來頭,當年隻是個被詔安的胡子,這才幾年工夫怎麽就爬上奉天督軍大位了。
田五牛說可不能小看這位胡子出身的奉天督軍,此人心計了得,他的事幾天幾夜說不完,有空再詳細嘮他。
酒喝的挺好,奉山又問起當今這皇上怎麽回事:"田大哥,這洪憲皇上沒根沒梢的,說稱帝就稱帝,跟大新朝的王莽可有一比。"老何一聽扯上史事來了精神:"王莽那可是大奸臣,篡了大漢的天下神不知鬼不覺,眼下這洪憲帝一轉手前清的江山收歸他有,這好手段可是後無來者呀。"
田五牛呡了口酒:"這位洪憲帝早年在朝鮮駐軍,後來回京師護駕,深得老佛爺賞識。那年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說服光緒實行新政,功虧一簣,最後想借洪憲帝手中的新軍起事造反,本來洪憲帝都答應了,可最後不知道怎麽弄的他又投靠老佛爺,康梁二位逃亡,譚爺等戊戌六君子被斬於菜市口,此後洪憲帝便成了晚清重臣。"
石奉山聽到這才知道當今皇上如此厲害,玩弄這些人中龍鳳於股掌之間,絕非凡人啊。
"洪憲帝後來見革命黨勢大,人家又允諾他做首任大總統,你們猜怎麽著,他又舍了愛新覺羅一族投靠革命黨了。"老何聽到這跟了一句:"這不成三姓家奴了嗎?"田五牛忙四下觀瞧,並無人注意他們,壓低聲音:"此人品行不端,非忠義之士,哪有坐天下的氣度,我看這皇位穩當不了。"
老何一聽開始抬杠,說漢高祖就是個流氓,朱元璋還是個和尚,秦始皇連自己親爹是誰都不知道,這樣的人都能坐天下,袁世凱有什麽不行。田五牛一聽立刻反駁,說那都是什麽年頭的事了,現在他竊取的中華民國,是文明社會,天下人不會答應,別總記著你那些書文裏的典故,老黃曆翻不得了。

這哥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杠,石奉山忽然覺得世事如此紛亂,真是豺狼當道野獸橫行,替這種人守著江山社稷無異與為虎作倀,那是大大的罪孽。酒至微酣三個人散了,最後田五牛囑咐奉山,討袁護國軍風頭正盛,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打進北京,自己做事得留個心眼,可別做了後悔事日後撇不清。
石奉山把田五牛的話琢磨了三天,最後覺得警察這差事不能再幹了,得找個理由辭職,這身皮越穿越髒,夠夠的了。
有件事得先辦咯,那就是幫會每月給自己的份子錢,自己一分沒得,還是件把柄,真要是洪憲帝倒了又換批革命黨上台,保不齊又要秋後算賬,這種事千萬不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扛不起。
說辦就辦,找個跑腿的夥計給朱八爺下個帖子,約在聚賓樓吃飯。朱八爺如期而至,桌上就他們二人,有些話可以直說,用不著掖著藏著。三杯酒落肚,石奉山言道:"八爺,今天請您來是有件事想勞您駕幫著解了。"朱八凝神聽石奉山說話,"這些年來幫會對在下照顧有加,每月的份子錢著實不少,可有句話我不得不說,那些錢在下一文未動,都轉送給局長了。"
朱八爺笑了,好像知道這事:"石局長,這事當家的那邊也知道,您本出自官宦,想必瞧不起我們這些撈偏門的,這都不打緊,我們是按規矩辦事,您是分局長,這份孝敬就得歸您,您若拒收就是壞了規矩,讓其他分局長都學著您的樣子做嗎?"
奉山還真沒想過這事,自己一時之念還誤了別人的收入,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朱八爺明白奉山的心思,告訴奉山除非不坐這位置,否則這筆錢推脫不掉。
這頓飯算是白吃了,幫會的人已經明說,想坐警局裏摘幹淨自己,沒門。
洪憲帝上位倆月,新市長那個什麽新形象活動終於燒到石奉山頭上。有人舉報石奉山身居警局要職貪贓枉法,包庇縱容自己小舅子倒賣煙土,本來是人贓俱獲,他仗著手中職權釋放罪犯逍遙法外至今。
這事是市局給傳的信兒,讓石奉山把分局的事交給艾捕頭,他得到市局報道把這檔子事說明白咯,要是說不明白就得跟法庭的人說了。
奉山雖然不知道是誰把自己告下了,但隱約明白是那位新市長使的絆子。文瀾那事過了小三個月了,他人都開除了還找自己麻煩,看樣是不弄死自己不能撒手,好在督察處的人沒來,估計也不算什麽大事。
接到電話的第二天石奉山就去了市局,局長瞧著奉山也是無話可說,這下奉山全明白了,正好是借坡下驢,直接跟局長攤牌,問自己要是不幹這差事了,還有沒有人盯著自己。局長倒也爽快,說都不是警察了官家沒人追究這事。
真是砂鍋不打一輩子不漏,這要了命的事一下就解了。石奉山當著局長的麵兒寫了封辭職書,局長讓奉山回去聽信兒,他得把辭職書呈到市裏,讓市長定奪。奉山心中暗罵,都是你們商量好的事還跟我這裝好人呢,別當爺不知道,爺跟著你們也熬明白了。
奉山回到北平分局收拾自己的東西,把製服,手槍和指揮刀都鎖在櫃子裏,這些玩意兒再也不想碰了。
局裏的弟兄們好像聽到了信,都圍在屋門口想知道的詳細點,石奉山跟這班兄弟處的久了有些情誼,想著自己就要走了還有點舍不得。出到屋外跟大夥兒聊了幾句,眾人中警長老趙好像有話要說,扯了一會老趙讓大家都去幹活,自己把石奉山拉到屋裏:"局長,您這事我私下裏聽說是咱們局裏有人故意加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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