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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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9)

(2019-05-18 09:38:50) 下一個

石奉山被“好友”鼓動仗著酒勁去市政廳找市長理論,在門口就給攔住了,跟守門的吵了半天人家不放他進去,正要把他當酒鬼扔出去的時候,從大門裏走出位女子喊門衛停手,她要問問怎麽回事。
守門的還真聽話,撇下石奉山回門房不理他了。
奉山不認識這女人,以為是政府裏管事的,與一個女流之輩爭吵失了大公子的身份,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看這女子要怎麽樣。
“先生借一步說話。”這女的走過石奉山麵前繼續向前又走了十幾步,到在一棵大柳樹下,石奉山看看市政廳大門又看看大柳樹四周,哪都沒人,這是要避讓什麽。
奉山走到大柳樹下,那女子開口:“小女那壁君,前幾日在實勝寺前馬車受驚傷了先生,深表歉意,如果您尚未傷愈或者需要賠償盡管開口,請不要在這吵嚷,有失政府顏麵。”
石奉山上下打量此人,高挑的身材,頭發燙的波浪式,旗袍外麵罩件呢子風衣,皮膚白皙,臥蠶眉丹鳳眼,長的漂亮啊。這位就是那天送自己去醫院的人?那天怎麽沒覺著好看,今天到像換了個人。
沒人會自認傷人,眼前這位定是肇事之人,奉山抱拳施禮:“那小姐,失禮了,不知道您在此公幹,我是來找市長有事,不是找您晦氣,您別多心。”
那小姐知道奉山不是因為那天的事來的臉上不再緊張,笑道:“哦,真是我多心了,先生貴姓,找市長有什麽事呢?”
石奉山心想這麽體麵的女子一定是在市政廳裏做事,看穿戴沒準還在市長身邊,今天來找市長全憑酒勁,現在開始清醒也知道市長難見,與此人叨咕叨咕就算解解心煩,回去跟大夥也有個交代。
事到如今奉山也沒客氣,把自己家的事和小舅子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沒別的,石家為革命搭上兩條人命,如今嶽丈膝下僅此一子,又是過失傷人,還願意巨額賠償,怎麽就不能放孩子一馬給個悔過自新的機會,皇上都沒了怎麽還這麽不近人情,革命黨得天下就是為了跟皇上一樣不講道理的嗎。
那小姐聽的頻頻點頭,告訴石奉山回家等信,三天之後有回信給他,要是自己幫不了這忙他再來麵見市長不遲,到時候自己親自引薦決沒問題。
還有這種好事,真是時運轉了處處有貴人相助。人家話都說這份兒上了,自己想不出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於是拱手相謝轉身走了。
石奉山又回到酒樓,那幫人還在等他,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屋裏來了個滿堂彩。石奉山沒講細節,隻說搭上了市長的橋,三天後聽消息,眾人又是一頓誇讚,酒喝的更起興了。
田五牛的家住在北市場西北不遠的一個大雜院,那天鏢局散夥拿著遣散的銀子回到家裏。打開銀票一看一百兩,小包裏還包著二十兩,這些錢省吃儉用能將就一年,得把欠的房租先還咯,房東都來催過好幾次了。
挑出十兩紋銀,把剩下的藏在炕洞裏,銀票貼身揣好,出屋門要給房東送錢,剛推開門就看見房東錢坤正抱著肩膀站在院子裏瞧他運氣。
田五牛欠著人錢呢有些難為情,走至錢坤麵前遞上銀子,錢坤掂量了下份量:“老田頭,聽說鏢局散了,人手二十兩,你這事由也沒了,以後有沒有錢交租不好說,住多少年的老街坊了,我又不好意思攆你,你是不是多給拿點,咱們倆兩便。”田五牛笑了笑:“我得留點活命,都給你了我怕住不上那麽久。”錢坤沒法接這話兒,田五牛背著手出了院門奔北市場走了。
北市場的那位說書的老者還在說書,圍觀的寥寥無幾,老者說的也是有氣無力,收了一圈錢也沒幾個子兒,抱拳拱手說今天收了,感恩衣食父母。
老者收拾茶壺手帕扇子,又夾起個小板凳準備回家,田五牛遠遠看見老者喊了句老何,老者也看見了田五牛應了聲田大哥。
石奉山喝到很晚才回文宅,一進屋文珊就說文老爺等聽他信等到很晚,怎麽才回來。奉山大醉,說了句都安排好了,納頭便睡,一覺到第二天早晨口渴醒來才想起昨晚沒給老丈人複命,不免有點害怕。
洗了把臉趕緊去前廳,看看文老爺有沒有在,在的話得回事呀,保不齊又得挨罵。
文老爺還真在前廳坐著,石奉山低著頭過去見禮,文老爺也不搭話,奉山就把宋局長寫信去北平找閔參將的事先說了,又把自己托朋友搭奉天市長這條線的事說了,告訴文老爺這裏麵市長擋著,讓他吐口文瀾才有救。
隨後把五千兩銀票還給文老爺。
事辦的不錯,文老爺以為昨晚奉山請人吃飯回來晚了也不追問,說這些天在外麵跑少不了花錢,讓管家給支五十兩銀子,還說用錢就跟管家拿,別摳摳餿餿的。有錢誰不會花,還用你說,有了老爺這句話奉山心裏可樂了,瞧好吧您。
在家等消息沒有事做,嶽丈又給出錢疏通門路,石奉山揣好銀子去北市場散心,在茶館又遇見鐵鷹,兩個人要了壺茶坐那聊,聊來聊去聊到宋局長要請奉山當差,鐵鷹一聽這句眼睛耳朵全立起來了,這趟活兒可比那藥鋪利大。
田五牛在北市場遇見老何,真是喜不自禁,看樣老哥倆有日子沒見了。老何問:“田大哥,今天怎麽有空,沒廟會呀今兒。”田五牛笑了:“以後啊天天有空。”老何應該是明白了怎麽回事,說了聲去喝點,兩人進了間小館子,要了倆菜一壺熱酒,老哥倆喝上了。
田五牛說:“老何,這年頭廟會撂地也賺不了幾個錢,怎麽不回書館去說?”

“前清得罪那人眼下勢力還在,當年我賭誓永不登台,說出去的話吐出去的釘,書館我是回不去了。”
田五牛歎了一聲:“一天下來幾十個大子兒,吃窩頭都頂不上溜,不是長久之計呀。”
老何苦笑一聲:“田大哥,您就別看三國流淚為古人擔憂了,您那定是散了,以後想怎麽辦。”
“我這歲數給誰幹誰也不要,沒有一技之長,其實比你難多了。”
“田大哥,這年頭亂啊,要不您給大戶人家看家護院,就您這身能耐做這個小菜一碟。”
田五牛又笑:“兄弟,現在都用火槍了,德國造,一扣扳機十幾顆鐵彈就打出去了,什麽把式能跑過子彈,沒有。”
老何也覺得是這麽回事,兩個人繼續喝酒都不在言語。
一壺酒喝完了,哥倆算賬回家,推搡半天老何堅持掏錢結賬,在門口剛把銀錢放到櫃台上,後麵伸出一隻手將錢按住:“老何,找你半天你這躲著呢,今天可還沒打賞咱們哥倆呢,這點小錢我先謝了。”邊說邊把櫃台上的錢用手一劃,另一隻手一接,嘩啦啦兜在手裏。
老何回頭一看,身後站倆壯漢,年紀三十上下,長的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撇著嘴瞪著自己:“二位,今天沒賺什麽錢,明天我給補上,這酒賬錢你不能拿,咱們一碼是一碼。”
其中一個小子哼了一聲:“你還有錢喝酒,我們哥倆飯還沒吃呢,這就算我們的飯錢,酒賬你再想轍吧。”倆小子轉身要走,剛背過身去後麵有人一把揪住二人脖領子,倆小子費了好大勁才轉回身掙開,一看是個老頭,花白胡子幹巴瘦,琢磨是不是他揪的脖領子,不像有勁兒的人啊。
揪他們脖領子的正是田五牛,老何一看田大哥出手很怕傷了這二人捅了簍子,忙勸道:“大哥,我這還有錢算賬,咱們走吧,不跟他們一般見識。”田五牛沒接茬,這倆小子見老何說軟話脾氣就又來了,擼胳膊挽袖子就奔田五牛過來。
老何一看兩方要動手,喊了聲:田大哥手下留情!話音未落那哥倆已經從酒館裏摔了出去,銅錢散落滿地,倆小子躺地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怎麽出來的,但也知道是那老頭搗鬼,可還是不相信是這老家夥使的手段。
這一摔驚動了酒館裏的眾人,有人認出田五牛,竊竊私語:今天可有好戲看了,這位爺是奉北鏢局趟子手,年輕時是大內的布庫,在紫禁城都當過差,道上的誰不知道五牛三摔,地下這哥倆要是再起來比劃,還得挨摔,要是摔上三回就得骨斷筋折。
有人使壞喊了一嗓子:起來呀,倆老爺們打不過一個老頭啊。
倆小子聽到酒館裏食客的話了,也知道奉北鏢局,可真不認識這位五牛三摔,鏢局和幫會素無來往,人家那是正行,今天露這一手看來是真本事,再起來跟人家比量注定吃虧。爬起身說了句:你們等著,撒腿就跑。
田五牛出門把地上的銅錢都撿起來交到櫃上,老何說惹到這些人恐怕會有麻煩,田五牛笑了:“有什麽麻煩,他們祖師爺是我同門師兄弟,我是替他教育教育孫子,都什麽東西。”
有這話老何放心了,田五牛問老何每天什麽時候出來劃場子撂地,相約明天來給老何撐場子罩住,以後這種孝敬錢任誰都不用給了。老何知道田五牛的脾氣,也知道他沒事,願意來就來吧,跟這大哥投脾氣總有說不完的話。
石奉山和鐵鷹在茶館裏閑聊,聊到在警局謀差事,鐵鷹一聽這事好啊,自古六扇門就是財神廟,裏麵的差人個個都是財神爺,穿上那身行頭吃香喝辣,那是沒本的買賣,剩下的銀子都是賺的。
鐵鷹慶幸沒死且掰咧拽石奉山跳藥鋪那火坑,六扇門當差才是大買賣。而石奉山從心裏不願意穿那身皮,老話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當年的兵營就跟自己家開的一樣,石老爺子多少次讓奉山進營效力謀取功名,都被奉山拒絕,一看那些整天灰頭土臉的爺們心裏就隔應,那是好人走的道嗎。今天鐵鷹鼓動他進警局當差,他有點動心但真的不太情願。
“兄弟,眼下局長是你家老爺子舊部,你們石家對他有恩,這是他報恩的機會,你要是當上區域分局長,體麵不說,那白花花的銀子數都數不完,你現在在文家抬不起頭,要是穿上官衣兒你嶽父定當另眼看待,文家不缺錢,缺的就是衙門裏有人,不走這步你準得後悔。”
鐵大哥說話總是有道理,當初文珊嫁給自己也是因為自己家有勢力,山不轉水轉,現在機會來了,自己要是真當了警察那奉天地麵就沒人敢小看文家,老丈人肯定高興,不敢想在文家橫淌,至少能抬著頭走路了。
“鐵大哥,不管怎麽改朝換代,這六扇門裏都沒好人,我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後裔,幹這行當確實丟人,正可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想吃官飯也得找個文職差事,抓人收稅的事我做不來。”
鐵鷹就怕石奉山拒絕,他要不幹自己的心思也實現不了,把他急的又向奉山這邊挪了挪椅子:“兄弟,糊塗啊,你啥時候看見縣太爺舉著捕票拿人,啥時候看見縣太爺挨門挨戶收稅,那都是捕頭的差事,就好比你在屋裏扔支令箭,我撿起來就辦差去了。”
奉山一聽,怎麽著,這裏邊還有你事呢?挑眉毛看了鐵鷹一眼,鐵鷹忙拿話遮擋:“分局長的職位也是文職,手下差人無數,你想動手都輪不上,可有了這職位身份就變了,你就不是石大公子了,你是石大局長啊,你想想,那是什麽款式。”

這通話說石奉山心縫裏去了,雖然眼下沒錢,可先有麵子也好,有了這張麵子錢就不成問題,都混到這步了還挑三揀四那叫不識抬舉,總端著這窮酸架早晚都得餓死。
八字還沒有一撇,得先把文瀾的事辦利索了才能看下一步,鐵鷹說的都是實話,大清都沒了,自己什麽公子少爺都是騙人,幹點實事比做夢要強。
與鐵鷹分手回文宅,到家已是掌燈時分,剛進院門就有家人上來稟報:“姑爺,去哪了您,下午市政廳有人送信兒,說跟您約時間見麵,老爺在前廳都快等瘋了,您快著點吧。”
啊?消息來的這麽快,那女子果然手眼通天,是位救命 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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