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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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4)

(2019-05-11 09:16:12) 下一個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鐵鷹鐵大爺在聚賓樓與石奉山分手沒有回家,心裏裝著事兒呢。
石奉山打小衣食無憂,從來沒有自己張羅過事兒,眼下要挑梁子支撐份買賣,沒人幫襯不行,在奉天城舉目無親,都是些酒肉朋友,這些人都是惦記奉山兜裏的銀子,真有能耐的沒有,也就是鐵鷹還算能說會道肯跑腿賺口吃的,這件事他得先下手為強,很怕別人占了先機。
城裏藥鋪不少,家家買賣都不錯,沒有要盤店出兌的。無巧不成書,偏就有一家店鋪正好不想幹了,這家店鋪老板是山東人,上一輩闖關東來到奉天,倒買倒賣積攢了些本錢,由於近些年時局混亂,長途販運不好做了,才開了間藥鋪謀生。奉天城老字號藥鋪不少,繁華地段插不進腳去,就在城邊開了一間。地段偏僻,行人稀少,又是新店沒有名氣,才過了小半年就撐不住了。
關外紛亂,南方的藥材過不來,店老板又不像其他老字號有大量庫存,很多藥材短缺,越幹越沒主顧,已經是虧空連連。
有人問了,就這買賣石奉山能要嗎,奉山家裏不是做買賣的,可生意好壞他也能看得出來,必定不要。俗話說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鐵大爺在中間撐著,石奉山他想不要也不行了。
鐵鷹舍不得叫洋車,腿兒著奔藥鋪,到達藥鋪的時候天都黑了。
店門緊閉,鐵鷹轉到後院,連敲了幾下後門,院子裏腳步聲由遠及近嘎吱一聲院門開了。
院門口站立一人,黑綿袍黑瓜皮帽手裏舉著一盞油燈,仔細辨認鐵鷹半天,一張嘴山東口音:“看著眼熟呢。”
鐵鷹順杆兒就爬:“老板,貴人多忘事呢您,我呀,鐵鷹,頭段時間幫您寫過出兌店鋪的告示呀,就是您門口貼那個。”
店老板恍然大悟:“對,是你,寫一張夠了,再寫貼後門也用不上呢,寫一次還挺貴地。”
鐵鷹笑了:“看您說的,這麽大買賣還差我那幾個錢,這回不是寫告示,您的事兒我在心裏掛著呢,我給您找到主顧了。”
店老板一聽這話兒連忙把鐵鷹讓進屋裏,沏茶點煙,兩個人就聊上了。

石奉山回家至半路被一夥人攔下按倒,心說也許自己家那事沒完官府又來拿人了,轉念一想不對,朝廷都沒了誰會還管這事,不是遇上劫道的了吧。
還沒想明白就聽見有人問話:“從哪來,上哪去?”
奉山被按住腦袋說話有點費勁:“大爺,剛跟朋友吃完飯,回如意胡同家去。”
一柱手電筒的光照在奉山臉上,另一個聲音道:“看年紀不像。”這話說完按在身上的手便鬆開了,奉山站起身來仔細觀瞧才看清楚眼前是幾名士兵,穿著新軍的服裝,一個大胡子搖搖手中的駁殼槍:“走吧,走吧。”又對其他士兵道:“隱蔽起來,接著等。”
虛驚一場,石奉山上了洋車繼續前行,車夫邊跑邊說:“看樣啊,這是抓逃犯呢,多虧您歲數不相當,要不然啊這車您是坐不成了。
這種事石奉山頭回見過,活了三十年哪有被人按住盤查的事,石大都統從二品大員,他家公子就是少都統,誰見著都得打謙問安,哪有動手動腳的,施禮慢了都會挨嘴巴。
奉山到家跟媳婦一說遇到好朋友給出主意盤間藥鋪,包賺不賠。文珊也覺得是個好買賣,隻要夫妻二人付辛苦好好經營,出人頭地重振家業就在眼前。

鐵鷹跟藥鋪老板聊的火熱,到晚上十點多鍾才起身告辭,店老板又包了塊碎銀子給鐵鷹當車錢,千恩萬謝送鐵鷹出門,鐵鷹梗著脖子出來,牛氣。
城邊這麽晚了沒有洋車,有車鐵鷹也舍不得坐。
鐵鷹家住文慎裏在藥鋪東北方向,兜裏有了銀子還談好了一樁好買賣心裏高興,顧不得天氣寒冷,腳下健步如飛。走著走著進了城裏,眼瞅著再過幾條胡同就到了家,剛鑽出條胡同上了正街,身邊忽然閃出幾條黑影,一把就將鐵鷹按住,鐵大爺心中叫苦:好不容易蒙來點散碎銀子,沒攢錢的命,隨後劫道的就來了。
幾個人按住鐵鷹倒是沒人搜身,有人拎著燈籠往鐵鷹臉上一照,隨後說道:“放開,放開,大半夜的你不在家眯著亂跑什麽,又到哪個寡婦家占便宜去了?”
鐵鷹定睛一瞧不是劫道的,是衙門裏的艾捕頭,不過行頭換了,穿著一身黑色製服。
“哎呦喂,我還當是劫道的呢,您這幫大老爺也忒辛苦了,這都什麽點兒了還跟這守著,可嚇死我了。”鐵鷹沒話找話,艾捕頭拎著燈籠一臉的不屑:“又哪兒騙人去了,這麽晚不著家得多大的好處,我跟你說,你要拐賣人口刨墳掘墓我現在就得拿你,別以為皇上沒了你就沒說沒管,王法還在呢。”
鐵鷹笑的比哭還難看:“艾大人,你可不能總欺負我這老實人,你說的那些事誰敢做,那都是掉腦袋的營生,我就算餓死也不敢幹啊。”艾捕頭擺擺手:“走吧走吧,要想辦你,你這腦袋都掉多少回了。”
鐵鷹給眾人道著辛苦剛要離開,艾捕頭在他身後又道:“你站住。”鐵鷹嚇的不敢挪窩,害怕艾捕頭改主意今天就要辦他。
艾捕頭走到鐵鷹身後:“鐵爺,今兒傍晚出了件命案,有人設局聚賭,期間打鬥死了一人,現在凶犯在逃,我來問你,這事你知道嗎?”鐵鷹腦子一轉知道官府在堵截逃犯,多虧自己沒錢,聚賭這事找不到自己:“艾大人,我有多窮您知道,賭場我從來不去,這事我不知道。”

艾捕頭讓鐵鷹如果有消息趕緊去衙門舉報,官家懸賞呢。鐵鷹嘴裏應著腳下可沒停,這種賞錢不容易賺,離衙門口越遠越好,裏麵沒一個好東西。

第二天近晌午的時候石奉山和鐵鷹在泰峰茶館見了麵,二人叫輛洋車奔城南藥鋪。
這藥鋪雖然臨近城邊但也不算偏僻,周圍兩個大村落人倒是不少,三間門臉,門楣懸掛匾額,上書三個大字:廣益堂。這條街上也算方圓十裏的繁華所在,飯館綢緞莊書局診所一應俱全。
店裏一圈欄櫃,靠牆的是貨架藥櫃,地當中還有桌椅是給郎中開方子診脈的。店麵雖小但窗明幾淨收拾的幹淨,欄櫃裏站著位中年人看樣是藥鋪老板,藥鋪老板看見鐵鷹和奉山連忙從櫃台裏轉出來迎接。
“鐵大爺,您怎麽這麽閑在,有空親臨小號,我這是蓬蓽生輝啊。”
鐵鷹道:“孫老板,我來給你引見,這位是我的好朋友,當年奉天都統石大人的公子石奉山。”
“喲,石大公子,就是人稱奉天大少的石少爺嗎?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石少爺您吉祥。”邊說邊打謙施禮。
石奉山聽別人叫他奉天大少甭提多高興了,心裏那個舒坦,微微屈膝還禮:“您吉祥。”
鐵鷹見奉山心情正好忙插言道:“孫老板,我們石少爺最近閑的無聊,想找尋個買賣幹幹,百行百業都不稀罕,就想懸壺濟世普度眾生,開間藥店不為賺錢,隻為救助貧民苦難,跟我一提這事我就想到您了,您這買賣好主顧多,主要是您要回原籍,這麽好的買賣可不能便宜給了別人。”
鐵鷹說的明白,是要把好生意留下照顧朋友,朋友是誰?石奉山啊,被他照顧一下身體不好的都扛不住,不知道石奉山體質如何。
孫老板還沒接話,店門外進來一人,進門就喊:“孫老板,那方子好啊,藥也真,三副湯藥下去,人都起來下地幹活了。”這人農夫打扮,看樣是附近村民,手裏拿著點碎銀子,看樣還要買藥。
孫老板麵帶微笑,拱手致謝,連說過獎過獎。
奉山一瞧,行啊,這店裏的藥還真靈不摻假呀,不免有點動心。鐵鷹見狀朝奉山笑了笑,又對孫老板道:“孫老板,您先忙著。”然後把奉山拉到一旁,小聲道:“店麵還行,口碑也不錯,就是不知道什麽價,待會兒清淨了我再問問。”
孫老板忙著給客人抓藥,石奉山還真多了個心眼,不能隻聽鐵鷹一麵之詞,每天進來個八客人也算不得好買賣,還是要看看再說。
客人走了,孫老板請二人坐下,吩咐後麵的夥計燒水沏茶,對奉山道:“石少爺,不瞞您說,藥鋪這買賣做久了還真舍不得,父母在原籍年歲已高,再不回去盡孝隻怕時日無多留下虧欠。”這位孫老板還是位孝子,石奉山不覺心中起敬,鐵鷹並不插言,長了短了由石奉山自己決斷,多說話有牽驢之嫌。
奉山跟孫老板東拉西扯,想多問出點東西,這當口門外又進來一人,一身洋裝穿著體麵,進門便問:“老板,這幾味藥材您這有嗎?”說罷掏出個藥方遞給孫掌櫃,孫掌櫃看過藥方應了句有,又問想抓幾副。
來人如釋重負:“跑了奉天城十幾家藥鋪,哪都配不齊,後來有朋友相告說城南的廣益堂藥材齊全,還真是這麽回事,這下可有救了。”
到這步明眼人基本就明白了,這是個局呀,石奉山涉世不深,盡管留著心眼可還是沒看明白,越看越覺得這家買賣不錯,戒備心就慢慢鬆懈下來。
這位客人剛走,鐵鷹開口道:“孫老板,我今天來的意思就是你若真要店鋪出兌轉手得先可著我們,我們石少爺家境殷實底子厚,出的價你吃不了虧,再則說你我的交情在這擺著,我帶人來了不能讓我下不來台,雖說買賣是買賣,交情是交情,可沒交情也做不上買賣,你也是場麵上的人,這個理兒不會不明白。”
鐵鷹當當當這套話說的孫老板有些難為情,嘟囔道:“鐵爺所言不錯,可在您之前已有人過來看過,隻是都沒回音,買賣講究的是要有個先來後到,這點信譽我得守著,雖我們交情不錯,可也不能壞了規矩讓同行笑話。”
這位孫老板讓奉山敬佩,瞧瞧人家這份德行,忠義之人。鐵鷹剛要接話,門外又進來一人,邁進一隻腳就開始嚷嚷:“孫老板,我跟我老婆商量完了,你這店咱們要了,這幾天手頭不寬裕,你給我三天時間,我帶銀票跟你簽約畫押,你可千萬得給我留著。”
看樣這也是個來盤店的,鐵鷹聽這話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奉山怕他跟人家吵架就拉了他一下袖子,鐵鷹沒開口孫老板說話了:“您...您都沒交定金我怎麽給你留...您這不是為難我嗎。”邊說邊用眼睛瞟著奉山。
鉤子放完了即將收線。
鐵鷹問奉山帶錢沒有,奉山明白鐵爺要先把定錢給了,從懷裏掏出塊銀子遞給鐵鷹,鐵鷹一看是碎銀子皺了下眉頭:"整的。"奉山有點不太情願,但還是摸出一整錠紋銀交到鐵鷹手上。
鐵鷹拿起銀子上前兩步往櫃台上一扔,當啷一聲清澈悅耳。然後轉身喊奉山出門,最後扔了一句:三日後自己做保付錢交接。
孫老板嘴裏喊著把事說清再走,手可已經將銀子揣進懷裏,後進來那位也扯脖子叫到你不能因為我沒帶錢就把鋪子讓給別人。
定錢一交事就算成了,有錢就是體麵,用不著那麽多廢話,兩個人都覺得特有麵兒。

二人往前走了幾步,奉山不知道盤這個店需要多少銀兩心中沒底,問道:"大哥,得多少錢啊?"鐵鷹假裝盤算一番:"這店麵,後頭還有宅院,庫存的藥材,應該還有未收賬款,怎麽也得一根條子。"
一根條子就是一根金條,石奉山倒吸口涼氣,有點貴呀。藥鋪地處偏僻,宅院的價兒跟城裏比不了,再說又沒盤點庫存誰都不知道藥材還剩多少,鐵爺張嘴就一根金條不免讓奉山起疑。
鐵鷹感覺出來價喊的有點高,連忙往回鑿巴:"我是說最多一根條子,咱們還得跟他劃價呢,別到時候錢沒帶夠,咱們寒慘。"
奉山覺得有理,給鐵鷹拿塊碎銀子讓他回家,今天就不一起吃飯了,得趕緊回去跟媳婦說一聲,商量商量再籌好錢款。
兩人各自回家,洋車到如意胡同口奉山下了車,打發走洋車步入胡同。自己個兒頭回開店做買賣什麽都不懂,總覺得這裏麵有不對勁的地方,低著頭邊走邊核計,忽然有人拉他馬褂的後擺:"姐夫!救救我!"
啊?!
欲知後事如何,咱們下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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