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209）

菅直終於來了信，兩口子有些欣喜，說服菅直拿到盤子便可大功告成，然後就攜手遠遁安享幸福。簡單商量了下各種應對辦法，六爺信心滿滿的出現在菅直辦公室裏。

日本人跟六爺糾纏這麽久，這份耐心真是難得，六爺也不明白怎麽沒把自己投入大牢沒收盤子，搶走寶珠算了，如此勞神的陪自己折騰肯定會有更大的利益，不隻是貪財那麽簡單。不抓自己不是因為自己是滿洲國官員，也不是因為祖上是大清重臣，更不是因為奉天城隍這虛位，自己對日本人還有大用，一時半會兒還得留著。辦公室裏伊藤也在，這二位見天盯著自己的"好朋友"看樣是等了半天了，六爺避重就輕，故意不提盤子的事，追問菅直那本奇書有什麽心得，菅直可不想談論奇書，估摸也是啥都沒看出來，他倒是開門見山："範大人，上次你來提的辦法不錯，我們關東軍就不必派部隊護送了，這次找伊藤過來就是協商一下讓憲兵隊出幾個人算了。"菅直這麽痛快就走進六爺的圈套，有些出人意料，六爺沒有表現出任何興奮，反倒猶豫起來。
按理說不用鬼子兵押送六爺應該高興，起初就是因為這事跟日本人翻了臉，現如今卻沒表現出一絲滿意，這讓菅直和伊藤大為不解。伊藤說道："六爺，菅直大人體量你祭祖事大，不想壞了老理兒讓你難堪，所以委托我跟你商量怎麽保證你和寶物的安全，這是好事，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六爺當然不滿意了，又占了自己一本奇書才退讓這麽一小步，什麽給自己麵子怕自己難堪，明明是認為自己沒了奇書就不能拆廟，不拆廟你們日本國就風調雨順延綿萬年，這才是鬼子們想要的。日本兵不跟著是好事，弄幾個特務在身邊晃也是礙眼，最好一個都別來。六爺挑起大拇哥在二人麵前晃了晃："謝過二位大人勞心費神，我家的事能不能日本人就別摻呼了。"六爺沒有拱手致謝已經失了禮數，又直言要把日本人甩了這就是公開叫板，菅直和伊藤沒料到六爺忽然翻臉，這位爺喜怒無常也真是難伺候的主兒。
伊藤道："這個要求恕難從命，奉天城裏裏外外充斥著民國特工，抗聯土匪，還有仇恨滿洲國的普通市民，六爺你又是樹大招風，況且你也在滿洲漢奸之列，那天必定滿城轟動，圍觀眾多，混進個把壞人對六爺不利，還望六爺三思。"伊藤說的對，自己已經是滿洲漢奸，跟誰說自己是為了毀滅日本都沒人信，本來民國特工不會為難自己，可一時衝動還把特工身份棄了，抗聯支派眾多保不齊哪夥人早就琢磨除掉自己揚名立萬，要不是自己命好，範有澔那邊的抗聯早把自己除了，也虧了日本特務照顧周到，這二位倭賊也算辦了點人事。想到確實有些危險，六爺道："我們家有人有槍，安全上的事用不著二位大人擔心，我們滿族人的家事最好沒有外人在場，不是我信不著你們，祖宗在天之靈他們不樂意呀。"日本人說的在理，六爺說的也不是故意找茬，這事卡在這解決不了，雙方都不想讓步，屋裏頓時陷入沉默。
六爺這算是得寸進尺，日本人可以斷然拒絕，沒拒絕的原因是有約在先，六爺借盤子祭祖，而後盤子，寶珠盡歸關東軍所有，故此日本人這麽著急賣力，先前是害怕六爺拆廟，現在奇書也在鬼子手中，拆廟這事就化解了，但日本人做事謹慎，軍隊不用派了，跟著幾個特務還是有必要的。雙方又沒談攏，對方不想再做任何讓步，六爺琢磨怎麽才能不讓特務近身，一時也想不出還有什麽借口。屋裏靜的瘮人，倒是菅直開口打破僵局："範大人，你家傳的那本經書我研修了幾日，字字句句與其他版本無異，為何代代傳承還得煩勞您指點一二。"菅直岔開主題聊起奇書的事，這本奇書是範有澔他們家的，到底有什麽說道六爺不知，也許自己看書的時間地點都不對才沒有異像，可這些話沒法跟菅直明說，隻好信口開河了："誰知道呢，當年我們家興旺的時候這種書擺滿一屋子，光這《金剛經》幾十個版本，為何單單這本必須傳代，我阿瑪撒手的時候沒說，隻讓老家人拿著，說我日後用得上，看來是知道我早晚得做和尚了。"
六爺胡說八道菅直不知真假，但那句日後用得上讓菅直頗為上心："如此說來，這書不是用來讀的，卻是拿來用的，裏麵必有咒語，您說呢？"不愧是修過神學，居然能想到咒語二字，這倒給六爺提了個醒，沒準真的有句咒語，倒底哪句才是隻有天知道了："咒語？念咒？天上掉銀票？"六爺邊說邊走到菅直身邊，想拿起書本翻看一下，菅直手按書上不想易手，生怕六爺拿回家去："咒語要在特定時空才會有效，在這它就是一本經書，範大人，您沒誦讀過嗎？"日本人真是無恥，把住自己家的書不放手，生怕拿回去不給他看了："我哪有空讀它，四書五經，千字文百家姓都沒讀完，先讀佛經我不是瘋了嗎。"菅直點點頭，他也料定六爺沒有讀過，雖說傳代的東西到範大人手裏也沒啥用，就算有什麽奧妙六爺也發現不了，這讓菅直很是放心。
伊藤見兩人開始閑扯有些不悅：

"六爺，這事就得這麽辦了，我也不多派人，隻派四個，你們府上也有人手，那天再加大力度盤查，應該不會有亂子發生。"都知道自己家裏有家丁保護還要安插四個特務，日本人的心思不在保護自己和盤子的安全，完全是盯著自己那天會不會有什麽不利於他們的舉動，六爺越想越氣："書在你們手，城隍廟又塌不了，你們總跟著攪和什麽呀！"這話說完覺得語失，菅直和伊藤臉色一變，六爺趕緊又補上一句："廟塌不了砸不死我，盤子不碎，寶珠盤子和書都不在殿裏，有打劫的我有家丁護著，你們到底擔心什麽？"菅直和伊藤對了下眼神，六爺幾乎挑明了日本人害怕拆廟，可實際上日本人更怕的是六爺操縱那盤子，隻要六爺使法術令盤子發功，跟隨的特務就可以當場擊斃六爺，咱們一直糾結拆廟動靜大，可都忘了前文書六爺把盤子賣給日本人，日本人借此成就了大事，這回六爺想把盤子誆回去，對方可也不傻，知道裏麵必有緣故，隻是礙於六爺應名祭祖占理兒，還搭上一對皇室的寶珠，又饒了個盤子，菅直和伊藤貪財心切，想借此飛黃騰達才跟六爺做了這筆買賣，雖說風險巨大，但隻要計劃周密諒六爺興不起風浪，底線就是一但六爺做了危害日本帝國的勾當，便可以當場擊斃不用上報，六爺身處險境渾然不知，也該著他是心大命大。
沒有協商的餘地，日本人不再讓步，六爺知道有特務跟著法事做不成，索性就這麽耗著，起身告辭回奔王府，到家和阿文一說，阿文想明白了其中緣故，告訴六爺雖然廟拆不了，那盤子也是利器，施了法術也能讓日本人倒黴，六爺說那盤子怎麽個用法自己真不知道，忙活半天這麽重要的事忘了問了，這事該問問誰呢。阿文也怪自己心粗，怎麽給盤子施法忘了問了，兩口子回憶半天，齊天敬應該知道盤子的咒語，可齊天敬已經歸天，六爺這假城隍又無法潛入地府，找土地爺幫忙更是不能，一下子把二人卡住了。第二天早起，阿文忽然想起來得找範有澔問問，雖然盤子不是他們家的，但奇書他們家用過，沒準這裏麵有些勾連，找他一問便迎刃而解了。
就是這個主意，兩口子吩咐家丁準備去慈恩寺上香，主要是找方丈給範有澔傳話，約個時候見上一麵有要事相談。兩乘小轎打王府後門出來，跟著幾個女仆拿著香燭貢品，夫妻二人輕便出行，門口的特務以為是女人敬佛也就懶得跟著。王府距離慈恩寺不遠，沒走山門在側門進廟，小轎直接抬進後院，方丈等人已經在此侯著，寒暄幾句眾人先去上香，而後進禪房喝茶閑敘。六爺說明來意煩勞方丈想約見範有澔，方丈答應立刻差人辦理，六爺在府中靜候便可，又聊了幾句閑話房門一開，一個小和尚探頭進來，不是別人正是絕塵小和尚，自打上次範有澔帶走絕塵就有日子沒見著了，六爺一看這位時刻與自己嗆火的侄子喜上心頭，又想開口逗他："看見大伯還不進來施禮，我還沒追究你造謠的過錯，快進來。"
絕塵吐了下舌頭，進門先給方丈施禮，又拜見六爺和阿文，這次規規矩矩沒拿六爺打岔，六爺還真不習慣這麽客氣，對阿文道："我這侄子跟我一脾氣，三句話不嗆人吃飯都不香。"又轉向絕塵："咱們爺們兒見了這麽多回我還沒給過見麵禮，但凡世上有的你挑選一件，大伯送你玩玩。"絕塵看看方丈，方丈笑著點頭，這才開口道："出家人金銀無用，大伯要是真想送我禮物，那我想要當祭祖 司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