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189）

阿文給六爺打氣，讓六爺去找菅直，破釜沉舟搏上那麽一回，隻要聖物到手有半天工夫啥事都辦得了。再有趙平下了大獄，能搭救他的也隻有六爺，六爺不去人就完了。
大小姐說的在理，六爺手裏有兩樣寶貝不怕菅直不應，揣好盤子和寶珠，六爺出府門叫洋車直奔關東軍司令部，還特意囑咐車夫繞著北市場走。洋車跑起來挺快，不一會到在司令部門口，六爺讓門口衛兵通稟一聲找菅直大人送貨，還把物件拿出來給衛兵看看，衛兵在崗亭撥了個電話，過會有個文員出來接六爺進去，六爺點頭哈腰跟門衛道謝，隨著文員後麵就像個走街竄巷收古董的小販，穿過前廳下到地下室，地下室又陰又冷，六爺納悶這菅直見天的在這裏貓著也不怕身上發黴，這地方多喪氣啊。
地下室走廊盡頭有間屋子，文員推門讓六爺進去，菅直正在屋裏拿放大鏡看件東西，見六爺進來忙放下手中活計，滿臉堆笑與六爺寒暄："範大人，看來是都準備停當到我這取樣來了，果然是能人，好手段，好手段啊。"六爺早已忘了仿製做舊的事，經菅直一提心中暗罵：真他娘的夠陰，還惦記用這法子折騰我，爺腦子慢但爺不懶，你那點小算盤爺早合計明白了。六爺掏出懷中的布包和木盒放在桌子上麵，菅直認得那木盒不太驚訝，對那布包目不轉睛，實在猜不出來裏麵裝的什麽東西。六爺手按布包，在桌子前的椅子坐下，斜了菅直一眼又雙目直視道："菅直大人，做舊這事鄙人以為你在消遣於我，這事咱們放下不提，我今兒個過來帶著珠子，還帶來件好東西，沒別的，這兩樣統統歸你，你那盤子借我三天祭祖，事後還你，你看看東西吧。"
六爺開場損了菅直一句，菅直剛想辯解卻被後麵的內容說愣了，雖然不知道布包裏是什麽寶貝，但珠子歸自己盤子僅是借給六爺三天，這已是天大的便宜，還搭上個布包，這樣的好事……菅直可不是仨瓜倆棗就能動心的人物，心裏狂跳臉上卻不表現，笑了一聲："範大人哪裏話來，咱們君子之交我哪能占您的便宜，咱們說到哪辦到哪，還是把東西調換回去為佳，我為名你為利，都不吃虧。"嘴上說的好聽，眼睛可沒離開布包，六爺知道這路人口蜜腹劍，也懶得跟他廢話，伸手解開布包："看完這個再跟我答複，你若瞧得上眼兒我還有話要說。"布包開啟，那隻同款同窯的盤子赫然眼前，菅直一看可就傻了，先把盤子翻個個兒看了底款，又翻過來看盤子裏的圖案，摸摸盤口盤壁，這才問道："我細瞧瞧？"菅直這是要拿起來看看爭得六爺同意，六爺心說是個行家，點點頭表示同意。菅直端好盤子朝向燈光，左照右照，又翻過來端詳盤中所繪人物，折騰半天才放在桌子上麵，手可沒拿開："範大人，這件東西跟我那件可是一對？"
六爺笑道："行家呀，好眼力，正是一對，你猜這是哪來的。"六爺故意賣了個關子，菅直忙問："哪裏？！"六爺頓了頓："滿洲國皇上家裏。"菅直顯然吃驚不小，又低頭看著盤子，過了許久說道："範大人的意思是，這件東西送給我？"六爺點點頭，菅直又問："連同那對珠子？"六爺又點點頭，"我那盤子你用過後還我？"六爺笑著再次點頭？菅直看著木盒，又看看盤子，隨即仰頭大笑，笑的六爺莫名其妙，菅直收起笑臉，黑著臉道："範大人，天下會有這樣的好事？在下將寶珠進獻天皇，再加上這對盤子，大了不敢說，賞我個內閣總理大臣不算為過，可你範大人並沒有這樣的好處，就算你為了祖宗也用不著下這麽大的禮單，範大人，明人不做暗事，你該還有旁的事吧？"
就愛跟菅直這樣的聰明人辦事，沒等六爺開口人家主動問到頭上，這可怪不得六爺我獅子大開口，自己可有什麽說什麽了。六爺大笑一聲："著！菅直閣下就是人中龍鳳，老朽想瞞卻也瞞不住了，沒旁的事，隻因有個舊友落難，我想借大人的威風把這人搭救出來。"菅直聞聽此言低頭不語，想了一想說道："你是說趙平署長吧？"菅直聰明的讓人害怕，六爺點頭應道："趙平的二姨是我前妻，有這層親戚我不能不管，聽說他打死了自己媳婦，咱們笨理兒合計，誰能平白無故殺媳婦過癮，他又沒瘋，在下以為這裏必有蹊蹺，明擺著是被冤枉，菅直大人若能賣這個人情搭救趙平，我手裏這幾樣東西悉數歸你，沒別的，這些東西能換條人命，值了。"菅直聽著六爺講話，眼睛可沒離開桌麵上的東西，這些東西太誘人了。

菅直不搭茬，六爺也不追問，打開木盒取出夜明珠把玩，菅直看六爺拿出夜明珠生怕他給弄壞了，這才開口道："在下知道範大人與伊藤閣下熟識，您沒去找他試試？他可是憲兵隊的頂頭上司，他要點頭趙平就會沒事。"六爺知道這老狐狸想把自己支走討個大便宜，可抓捕趙平的就是伊藤，他倆還是同學，若不是伊藤主謀早就放出來了："大人，您這話兒不在行，抓趙平必是伊藤的主意，今兒我也豁出去了，沒準這裏還有你的事，若是你與伊藤同謀，祭祖這事我也不幹了，珠子盤子我寧可沉入渾河也不做這樁買賣。"六爺急了，菅直還真害怕，不怕別的，六爺這敗家爺們兒稍不如意真能把好東西毀了，情急之下失口說漏了一句："這裏沒我什麽事，都是因為趙平的媳婦和伊藤……"話說一半菅直知道不該說出這句，忙遮句別的想敷衍過去，六爺別的事情反應緩慢，這種事的其中厲害可是最過清楚，伸手一把按住盤子，迅速用布包好，菅直不敢阻攔怕失手把東西弄壞，眼瞅著六爺把布包放進懷裏，又要收起木盒，這下菅直急了，口中喊道："範大人，範大人，您別急呀，我這話還沒說完呢。"
菅直被六爺嚇住，六爺暗自高興，一是高興菅直已經上鉤，二是高興趙平這事很可能還是情殺，若是情殺那伊藤必定不敢露麵，這事要傳出去伊藤就算完了。沒想到還有這事，伊藤跟趙平的媳婦能有一手，看來眼下還沒有懷疑趙平是為救抗聯打死日本特務，那往下的事就好辦了。菅直告訴六爺，伊藤，趙平和趙平媳婦都是大學同學，本來人家兩個自小青梅竹馬是東京都的鄰居，後來趙平的出現讓那女子移情別戀，直到趙平在日本完婚，三個人和睦相處也沒什麽糾葛，後來趙平帶媳婦回奉天開小旅店度日，而伊藤則加入日本陸軍，因成績優異被特務組織征召培訓又派到東北。伊藤在奉天遇到趙平夫婦，三人自是高興，也經常來往，後來伊藤秘密發展趙平媳婦成為日本特務，此後也不再幫趙平料理旅店，常常外出執行任務，那時日本人在關外勢大，趙平收入微薄也不好阻攔，一來二去便覺得那二人不太正常，恰好有次撞見二人約會，趙平大怒，伊藤自知理虧便許願日後得勢提拔趙平謝罪。三人極熟，趙平也沒地方討個說法，後來日本侵占東北，伊藤立刻給趙平謀了幾個官職，直至警察署長，趙平有了正事更沒時間搭理媳婦，趙平的媳婦也不再理會趙平，更加肆無忌憚，前些日子發生這事菅直以為定是情殺，伊藤曾經找過菅直，二人都覺得因為情殺，如果是趙平槍殺了個日本娘們兒那也罷了，可殺的是關東軍特高課人員這可沒法遷就，如此一來伊藤不敢提審趙平，趙平也不認罪，菅直是他們學長，但這事也不想插手，這案子就是掛在那沒人管了。
就這麽仨人生出諸多羅亂，前世必定已是糾纏不清，現如今隻要趙平承認殺人，而旁敲側擊伊藤那樁醜事，伊藤定會息事寧人放了趙平，而菅直在其中用處重大，得讓這人先給伊藤透個話兒，再不放趙平六爺我可要去奉天時報嚷嚷幾天，到那時你們大日本皇軍又多了樁不要臉的糗事。就是這個主意，六爺聽菅直這話勃然大怒："伊藤這狗奴才，平日裏與我稱兄道弟，沒想到居然做這些豬狗不如之事，這口惡氣不出枉為人一世，這堆東西我獻給天皇，菅直大人你帶我去見天皇，我到要問問他的臣民都是什麽貨色。"
六爺義憤填膺，嘴裏不幹不淨，菅直聽他拿天皇撒氣有些不太高興，但這事確實丟人，六爺這種渾人真能滿世界嚷嚷，到那時自己也被牽扯進去事可就鬧大了。菅直勸六爺息怒，說這事早晚水落石出不必著急，六爺說你要不想幫忙也就算了，這些東西也別想要了，自己拿著去巴結個更大職位的官爺，死個八娘們兒又不是什麽大事，用不著大驚小怪蒙自己這樣的局外人。
六爺越說越氣，起身就要走人，菅直沒轍隻好攔住六爺，請他坐下，走到電話機旁："範大人，大家都是熟人，也沒什麽說不開的，我現在請伊藤閣下過來，咱們今天就把這事 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