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200)

(2019-03-28 08:00:54) 下一個

至從成為謝家姑爺那天起,六爺就有了靠山,怎麽講,謝家在關外百多年有錢有勢,官民兩界人脈甚廣,還有靈界可以操控,雖說自己也是官宦之後但已過氣,在當今皇上跟前也就是個碎催,哪天皇上倒了好日子立馬就完,也該著六爺轉運娶了這麽顯赫的媳婦,如今身份特殊,滿洲國官員,大日本市民,中統特務,冥界城隍,皇上的欽差,薩滿教的女婿,外加範文肅的嫡孫,就這套名頭搬出來不管是誰想整治六爺都得琢磨琢磨,故此六爺有點目中無人,根本沒把兩個日本佐官放在眼裏,況且對方還是有求自己,自己可以不祭祖,可日本人不會舍棄這對盤子。
日本人擺出張地圖,上麵勾畫著寶貝送往城隍廟的途徑,六爺一搭眼就瞧明白了,這哪是護送,這他娘的是把自己毀了,鬼子兵長槍短炮的圍住廟宇,自己使完盤子的法力卻無法拆廟,這不是白折騰嗎,轉念一想這倆小子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如此這般自己成不了事,盤子轉上一圈又跟他們走了,那自己真的雞飛蛋打人財兩空。六爺盯著地圖不說話,盤算著拆廟的事會不會走露,這又想起來閻旺野盜書,不覺倒吸口涼氣,自己糊塗呀,菅直分明是知道些什麽,故意跟自己繞著彎子搗亂,看樣是硬的來不了,軟刀子捅人,軟刀子看著不夠鋒利,一刀一刀接一刀沒完沒了,早晚會要了自己老命。
菅直和伊藤看著六爺,六爺眯起眼睛仔細查看地圖,過了許久菅直道:"範大人,您看路線怎麽樣?"六爺抬頭瞧了眼伊藤,又轉臉對菅直道:"兩位也算是中國通,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滿人規矩多,祭祖是族裏的大事,見不得明火執仗,您這法子不像是保護玩意,您這是怕我祖宗詐屍呢。"六爺話裏有話,老北京的習慣有話繞著說,夾槍帶棒罵人不帶髒字,一句明火執仗就把鬼子說成強盜,有部隊圍守廟宇說成怕死人複活,聽著是罵自己祖宗,其實已經極為不滿了。那二人對了下眼神,伊藤接過話茬:"六爺,看您說的,這物件確實珍貴,您操辦祭祖的大事必定動靜不小,如今抗聯窮凶極惡,沒準就聚眾把您搶了,到那時寶貝丟失事小,您要有了閃失我們軍方逃不了幹係,咱們私交放在一邊,您是滿洲國官員,還是皇帝陛下的親信,這個風險誰都擔當不起。"
六爺心說去你奶奶的私交,我跟你們有什麽私交,想把我規劃到漢奸堆裏,做損吧你們。菅直聽伊藤說的有理有據,也插言道:"範大人有所不知,近來美利堅得勢,皇軍受了點挫折,據特工情報敵人有可能遠程轟炸,炸哪兒還不知道,我們要防備萬一,敵機轟炸時抗聯趁火打劫,連人帶盤子就都沒了。"菅直說的明白,如果真是這樣那確實危險,怪不得司令部門口戒備森嚴還布置了高射炮,飛機轟炸六爺在上海灘見過,那陣勢排山倒海,就憑那幾門爛炮也是枉然,要是真來轟炸……再多的鬼子兵也不管用啊。菅直花言巧語想蒙六爺就範,六爺心中早有了盤算,若按這法子不但盤子沒了,大事也難成,想到這轉身坐回沙發之上,點了根煙臥在沙發裏悠閑的抽了起來。
伊藤知道六爺的脾氣,這狀態就是不想玩了,菅直也瞧出來六爺不樂意,忙過來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範大人,您要是覺得不妥,咱們再商量別的辦法,古玩的安全確實重要,並不是我想為難大人。"六爺煙沒抽完,扔在地下踩上一腳,隨即起身:"沒想到自己家這麽件小事,惹出這麽大麻煩,該著我範蠡不孝,這祖啊,我不祭了。"拿起呢子大衣就往身上穿,後又說了句盤子還我,送回京師入庫,真要被炸沒了就如同炸沒了自己的腦袋,不能玩這命。六爺往外就走,菅直起身想挽留一下,伊藤在旁邊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別管。伊藤了解六爺,這要是把這爺請回來,保不齊漫天要價,天皇那盤子都得被他誆去。伊藤道:"六爺不認這事,咱們再商量,蜜月期內先不聊了,待六爺有空想明白了再坐主張。"菅直聽罷不再阻攔,二人送六爺出了司令部大門,六爺暗罵伊藤你這個犢子,心眼是真多,自己架壟這一下沒有得手,看似菅直著急,其實六爺更著急,可是再急也不能辦錯事,就菅直這主意說出龍叫來也不能應允,這是砸買賣呢。
回到王府跟阿文一說,阿文也覺得拆廟的事必定有所敗露,從哪走漏的消息沒人知道,可日本人把六爺的路堵死了這不像偶然所為,盜奇書阻拆廟,這都是計劃中的事,如此看來這事倒是麻煩了,先前想的簡單,做起來困難重重。兩個人一時沒了主意,東一句西一句閑聊起來,阿文問六爺:"老爺,你我共寢幾日,我怎麽沒見過你半夜失魂去斷命判案呢?"阿文的意思是說咱們睡一被窩,你身為城隍怎麽不去地府辦差斷人生死呢?這話把六爺問糊塗了:"我斷什麽生死?身無法術,土地爺都代勞了。"阿文啊呀一聲,說老爺這不合章法呀,城隍爺本職就是斷人生死,懲惡揚善,救眾生於水火,你連生死的事都不管,已經就是失職,這麽多年來地府沒找你麻煩,你這城隍八成是假的吧?

阿文說的沒錯,城隍老爺斷生死是頭等大事,像六爺這樣什麽都不管的從來沒有,六爺不懂其中奧妙,讓阿文再給講講。阿文就給六爺講了下城隍爺斷生死的規矩:人有生死,生來投胎,死則離魂,這是天地法則,誰該來誰該走都是命數使然,可也有出錯的時候,城隍爺的任務就是把不該生的送回去,不該死的找回來,該走不走的推上一把,該來不來的押解投胎。像六爺這樣半人半鬼的角色白天忙陽間的事,夜裏必得去給冥界辦差,他這樣整天東顛西跑都是凡間的俗事,於理不通。六爺核計土地爺待自己不錯,客客氣氣如兄弟一般,還把差事都攬過去辦了,讓自己高枕無憂,這是好兄弟好義氣,沒什麽錯呀。阿文一時也弄不懂冥界是不是換了規矩,反正早年間沒有這麽吊兒郎當的城隍爺,見天的在名利堆裏打滾,忒不像話。
真假城隍這事擱一邊先不計較,日本人押送寶貝祭祖最為頭疼,拒絕了吧大事辦不成,不拒絕吧成不了大事,這就是要把活人逼瘋。那天範有澔來過聚賓樓,留話說過幾日來看望六爺,看望不看望的到無所謂,其他人是死是活最讓六爺擔心,尤其是老疙瘩和二虎,不在北平也不來個信兒,這幾個混世魔王湊在一起,難說又捅什麽簍子,六爺整日裏憂心匆匆,阿文勸解他沒必要擔心,範有澔為人穩重,既然是他來送信必定把其他幾人安撫住了,再者說王府四周肯定有日本特務圍著,有澔不可能大大方方敲門進來,還是留意府外的閑雜人等,裏麵必有有澔賢弟。阿文這話有理,六爺每天吃完早飯就出府門在四周逛遊,有幾個小特務都被六爺撞見,六爺也不氣惱,揪住人家又是遞煙又是閑聊,三天過後特務們都不敢靠近王府,這位範大人太遭人煩了。
婚禮第七天頭上,六爺照舊圍著王府轉,特務是一個都沒瞧見,快到晌午的時候府門前土道上有輛拉著草料的馬車駛過來,草料在車廂上堆起來一人多高,搖搖晃晃越走越近,六爺一看有些蹊蹺,謝家養馬不假,可送草料的都走後門,沒有在府門前晃的,想到這心中一亮,嘿嘿,範有澔必定藏在草堆之中,此計甚妙啊。六爺抱著肩膀等馬車過來,車輛一到就領著去後麵卸車,茅草盡有澔現,有點意思。馬車漸進,車老板的模樣能看清楚,一身破舊襖褲,頭上戴了頂掉光毛的狗皮帽子,雙手對插在襖袖子裏,馬鞭插在胳肢窩,臉上沒有表情,這到符合滿洲國人的心境。
馬車來在麵前,六爺剛要上前引領,忽然眼前一片黑影,不知道從哪跳出來幾個便衣特務將馬車團團圍住,六爺一看不好,這夥人要搜查馬車,那藏在草垛裏範有澔就會束手就擒,可要是特務們沒想過草垛裏藏人,那到算燒高香了。不管怎麽說得伸手攔上那麽一攔,這幾個熊貨沒準會賣自己個麵兒,馬車被攔住,車老板嚇的躲到一旁,有個特務先打掉車老板的狗皮帽子,又搜了身,沒發現異常,車老板也不吭聲,還是抱著馬鞭看他們折騰。六爺心想這車夫也太慫了,頂撞幾句都不敢,廢物。
家門口有事不能坐視不管,六爺看著接下來要搜草垛,厲聲道:"我站這半天了,就沒一個看見我的?在我們家門口吵吵八火的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都他媽住手,有事衝我來,為難個車豁子你們什麽意思?"特務們都知道六爺胡攪蠻纏,也沒人願意跟他廢話,有兩個就要動手把草垛上捆綁的繩子解開,六爺手急眼快,竄上兩步給那小子一個嘴巴,小特務被打的兩眼冒金星,解繩子的手撒開,在腰間抽出手槍,對準六爺就要扣動 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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