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195)

(2019-03-19 12:09:37) 下一個

迎親隊伍在護國延壽寺門前遇到了押送趙平轉監的警車,閻旺野帶著趙平下車借小解之際逃跑,沒曾想伊藤安排的特務沒見到接應趙平的抗日人士,就想再把趙平逮回去或者就地擊斃殺人滅口。伊藤準備的充分,六爺也安排的穩妥,兩夥人一對上夾場麵可就亂了,那是子彈亂飛眾人逃命,閻爺和趙平沒跑出去,倒是反身奔六爺這裏來了,六爺一瞧心中叫苦,銀票都給你們了,就別走回頭路了,還想答謝怎麽著,免了吧您。
趙平二人眼瞅著跑到馬前,再倒騰兩步跑到馬匹北側子彈就打不著了,正這千鈞一發之時閻爺身後忽然有人喊他,六爺躲在馬匹身後聽的真切,連忙提醒閻旺野不要搭茬,這是一劫。閻爺好像也想起來這事,頭沉的更低,幾乎是爬行向前,趙平倒是有些經驗,之字形的奔跑比閻爺快多了。兩人轉眼跑到馬匹北側,槍可就打不著了,三人躲在馬的後麵探頭向南觀瞧,這才看見剛才喊閻爺不是別人卻是賀長發賀爺,六爺納悶,今天的事一直避開賀長發,他怎麽這當口跑這來了。
要說劫數這事還真不能不信,老話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卻闖進來,就是說人有時莫名其妙陷於險境,到頭來隻能怨自己倒黴,實不知那就是劫數,扛過去還好,扛不過去這輩子就算完了。那天賀長發從閻爺的破氈房裏出來悶悶不樂,三轉兩轉回到茶館,摸著兜裏那一塊大洋,心說世間的事真有意思,就說這塊大洋吧,轉了一圈它又回來了,這就是命,它就該是茶館老板的,誰都帶不走。掏出大洋扔在櫃台之上,茶館老板驚的一愣,賀爺可沒有先付茶錢的惡習,還給這麽多,細看一眼知道是剛才六爺留下的那塊,也就沒有客氣,高喊道:"雨前碧螺春水燙茶熱,高高的來了!"賀長發找張桌子坐下,心裏有事就沒跟其他茶客閑扯,茶上來了喝了一杯才穩下心神琢磨六爺跟閻旺野到底能有什麽事。
按理說賀長發跟六爺認識的早,長長短短也有過不少過節,現如今前麵的事都已翻了篇,自己想著隨六爺幹番大事,可沒想到六爺到去找閻爺安排差事,還把自己趕出來了。閻爺雖然身份比自己高些,可也是個手腳不幹淨的主兒,壞事幹的不比自己少,六爺連這樣的人都肯重用,卻把自己個兒晾在一旁,除了心有不甘還略帶屈辱,心情糟的一塌糊塗。茶水喝了半壺再喝不下去,喊夥計去禦膳餅店給自己來一套肉餅,夥計嬉皮笑臉拿賀爺開心:"爺,明兒範六爺喜宴,肯定得請您呀,聚賓樓的整套大菜您一定沒吃過,那味道,我這離那不遠有時倒是能聞到些香味,您今兒要是吃的太飽,明兒可就算吃虧了,是不是?"
想起明天六爺大婚,還真請了自己,不管是客套話還是真心實意,這頓飯必須到場,到時候看看六爺到底安排了閻爺什麽差事,這差事自己能不能辦,怎麽就瞞著自己不讓自己知道。吃喜酒不能空手,賀爺眼下是家徒四壁,值點錢的都被他爹變賣後買大煙了,兜裏蹦子兒沒有,沒有禮金進門不硬氣,這才盤算在哪借幾個大洋使使。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誰肯借錢給自己,茶也喝不下去,起身回家走了。第二天起早奔中街王府,府裏的人說迎親隊伍還沒回來,賀爺不如在聚賓樓等著,這話在理,賀長發回到聚賓樓等著開宴,沒有禮金也不要緊,六爺不差自己這仨瓜倆棗,等日後有錢了請六爺吃頓好的也就齊了。
到了聚賓樓門口新人還沒過來,飯館裏麵已經來了不少賓客,賀長發跟那些人沒有話說不想進去,在飯館門口跟夥計閑聊,夥計說迎親隊伍在中街那邊派發喜糖可沒有灑喜錢,是因為新娘還沒上轎,一會繞過西塔時必定會灑些喜錢,平常人家也就拋些紅紙包裹的銅錢,六爺家大業大,拋灑的一定是白花花的大洋,手腳麻利的搶得十塊八塊也是保不齊的事,那可比尋常人家半年賺的還多。賀爺一聽這話眼珠一轉,憑自己這身手如果真有大洋從天而降,身前身後那些保準都是自己的,任誰都拿不去。一分錢憋倒英雄漢,賀爺為了幾個禮金也顧不了那麽許多,加快腳步奔往西塔附近。
剛剛接近西塔就看見迎親隊伍停在前麵,賀長發緊走幾步,迎親隊伍已經開始發放喜錢,人群向前擁擠,賀爺身手敏捷眨眼工夫已到手五六塊錢,心裏琢磨再撿幾塊湊個整,眼睛盯著灑錢人的手,心思沒往別地方用。正待再次一顯身手,右手邊響了一槍,賀爺在軍隊當過差,分得清槍聲和鞭炮聲,一聽槍響賀爺伏身蹲下,待人群散開卻看見閻旺野和趙平在向前跑,順著方向望去又看見六爺,這才想起來六爺和閻爺有著勾當。兩夥人發生槍戰,賀爺看見趙平好像有點明白了,這是有人要劫牢反獄搶走趙平,閻爺領著趙平必是六爺指使,原來那天他們說的是搭救趙平這事,沒喊上自己賀爺心裏不爽,埋怨六爺拿自己當外人不受信任,這種豁出命的事都得是知己死士才肯效力,閻爺說趙平要帶他做件大事,六爺在其中必有參與,自己現在要不出手投名報號,日後真要有什麽功業準沒自己什麽事了。

想到這賀長發揣好幾塊大洋,分開身前逃命的市民,大喊一聲跑向閻爺。此時正有個便衣特務瞄準閻爺剛要射擊,閻爺隻要停身搭話,哪怕頓一下答個在字也得槍下斃命,多虧六爺提醒腳下沒停,這一難就算避過去了。槍手被賀爺這一聲擾了一下,再想射擊閻旺野目標沒了,賀長發此刻已經站在六爺等人與特務之間,六爺一看不好,賀長發就這麽立在戰場之內目標碩大,任管誰打他一槍準保喪命:"賀爺,此地不宜久留快快逃命,遠處有槍瞄著你呢。"閻爺和趙平蹲在馬匹北麵,閻爺給趙平打開手銬,六爺說了聲快往北跑,到禦膳餅店找老李送你們出城,等這事過後再打電話到王府聯係。閻爺二人趁亂向北逃走,六爺又回頭看賀長發跑了沒有,這一看嚇了一跳,賀長發不但沒有逃走,反到背對六爺張開兩腿立在馬前。
六爺心中叫苦,原本就沒想賀長發參與這事,哪曾想鬼使神差他還是出現在事發之地,閻爺已逃,難道說賀長發就是那個替閻旺野頂缸之人?槍聲漸稀,有幾個特務向賀長發圍了過來,看樣阿文安排的槍手沒能全部擊斃對手,好在趙平已經跑了,多殺幾個少殺幾個都不重要。六爺壓低嗓音:"賀爺,快跑啊,鬼子圍過來了。"對麵的幾個特務對了下眼神,好像要抓個活的,賀爺麵不改色,頭也不回,朗聲道:"天有大任,我賀長發卑微命賤,恐無法為義舉出力,趙平本乃武神下凡,定可匡扶華夏,某今舍命救主也算為來日大業出了把子力氣,隻可惜今兒這喜酒是喝不上了,可這份禮兒長發不能差咯,爺,我這恭賀您大喜了!"說罷伸手去懷裏摸那幾塊大洋。六爺一看不好,賀長發這是玩命拖住鬼子,這套話句句都是絕筆,尤其是把手伸進懷裏,稍微有點警覺的都會懷疑是在掏槍,六爺兩眼一閉,賀爺完了。
此刻街麵上除了賀長發和躲在馬後的六爺就隻有圍過來的幾個特務,眾仆人和轎裏的阿文都已走開很遠,果然不出六爺所料,賀長發手剛伸進裏懷,對麵的幾個特務一齊開槍,乒乒乓乓一陣之後,賀長發站在原地晃了三晃,撲通一聲仰麵栽倒,右手從懷裏甩了出來,手裏緊緊攥著幾塊紅紙包裹的大洋,血液滴在紙包上透了過去,紅色變得又黑又暗。幾個特務圍過來看見賀長發手裏不是武器是大洋,略微有些驚詫,有人發現了馬匹後麵的六爺,就過來用槍抵住,揪著脖領子拉了起來,六爺起身來在幾個特務跟前,特務當中有人認得六爺,看著又是新郎打扮,忙叫大家把槍收了,其中一人向六爺微微鞠躬:"範先生,讓您受驚了,抱歉抱歉。"說完喊上其他人向趙平逃跑的方向追去。
太陽掛在正當空,六爺蹲在賀長發屍體跟前,賀爺一準是沒少看戲,臨了那段都是跟戲文學的,這輩子雖然沒做過什麽大事,可最後一刻耍了光棍,任誰都得說是條漢子,賀爺有話是為匡扶華夏參與了這事,生怕救國大業沒他一份功績。平日裏招三不招兩的閑人野漢,心裏亦不肯被外夷欺辱,縱是豁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六爺伸手合上賀長發的雙眼,又在他手中緊握的大洋裏拿出一枚放到馬褂兜裏,站起身來四下觀瞧,不到十分鍾的光景市民們已經跑個精光,六爺擔心阿文出事便找尋花轎,花轎離自己不遠也就五十來米,可轎裏顯然沒人,轎邊的丫鬟和老媽子都已不在。六爺心裏著急,忽聽見北麵槍響,接連幾十聲不止,六爺恍然大悟,這定是阿文帶人伏擊那幫特務,正要咧嘴大笑,南麵忽然煙塵滾滾,幾輛黃色卡車疾馳 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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