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194)

(2019-03-17 07:21:32) 下一個

王府就是勢大,三天時間籌備婚禮兩天就張羅的差不多了,晚上阿文差人喊六爺過去,兩個人把明天的事再合計合計,六爺擔心阿文的安危,阿文也怕六爺明天吃虧,倆人還真是心裏裝著對方。六爺言道:“我說大小姐,明天你可得加小心,伊藤這小子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趙平,我覺得他放鉤釣魚的麵兒大,到時候要是真的動手開火你就別裝新娘子了,該逃就逃該跑就跑,記住沒?”阿文坐在炕上擺弄著一隻手槍,聽了六爺的話阿文沒有接茬兒,等把手槍用塊紅布包好放在蓋頭下麵才說道:“範有賢,明天雖說要救趙平,可你我這新郎新娘也不是假的,都這時候了你還推三搪四不認這門婚事,難道說你瞧不起我也不敬如來嗎?”

阿文是真的不高興了,這些年風風雨雨,謝睿文對自己的恩德無法言表,現如今還能下嫁自己,謝家站著的房子躺著的地,連人都歸了自己,這福分恐不是三兩世能修來的,話說回來自己對阿文早生愛慕,這檔口再扭捏推搪就不像個爺們:“阿文啊,我範六能有你這麽賢良淑德的媳婦是我祖上有德,明兒起咱們就風雨同舟白頭偕老,我這百十來斤就歸你了。”阿文一笑,笑的嫵媚,讓六爺趕緊回去休息,明天按計劃行事處處得加著小心。一夜無書,早上起來有仆人過來給六爺扮上,六爺這輩子頭回穿上新郎的禮服,覺得很是別扭,自己覺得好笑,仆人也覺得好笑,幾個人笑做一團。倒插門的新郎隻能在娘家接新媳婦,所以六爺得先帶著隨從花轎從府裏出來,吹吹打打在中街繞了一大圈,途中少不了市民圍觀道路堵塞,待來到王府門前有司儀操辦把謝大小姐迎出來再去轉一大圈然後回府拜堂成親,這段場麵事兒才算完結。
阿文上了花轎,臉上蒙著蓋頭,上轎前掀起蓋頭一角看了眼六爺,眼神裏透著擔心和期望,六爺明白,阿文是怕自己有什麽閃失。迎親隊伍最前麵是鼓樂隊,都是紅色裝扮大約四五十人,後麵是撐著羅傘的仆人,按前清的規矩皇家大婚才可以有雲蘿傘蓋,六爺也是為了人多易於行事,也就顧不了太多,要是溥儀皇上怪罪下來的話,估摸那時六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六隻羅傘,傘下麵是六爺騎著匹棗紅色高頭大馬,有仆人牽著馬韁,六爺有點不如意是因為牽馬本該是老疙瘩,無耐他和二虎還沒回來,等這倆小子回來一定埋怨六爺和阿文,這麽大的事沒有趕上一輩子的憾事。六爺後麵是阿文的花轎,說是花轎可不是尋常人家的二人抬小轎,前四後四八人杠,抬轎的八個人,轎後麵還得跟八個轎夫,二裏地一換班,轎子太重誰都沒辦法抬完全程。轎子邊上四個丫鬟站住四角,老媽子緊隨轎邊聽小姐吩咐,繞的圈子太大保不齊有渴了熱了及其他瑣事,貼身仆人得馬上照顧周到。花轎後麵是彩禮隊伍,兩人抬一口箱子,箱子上紮著彩帶紅花,兩人一組,兩組一行共有一十六行,三十二口禮箱。再後麵是燃放鞭炮和散發喜糖的,間或也扔幾塊大洋給唱喜歌的乞丐。
謝家大小姐完婚,新郎是當今皇上駕前紅人,前清範家後裔,真是門當戶對,唯一缺憾就是這位範大人倒插門,實在忒窮。迎親的隊伍在街上轉悠,看時間已近午時三刻,隊伍來到西塔附近,西塔底下是護國延壽寺,寺門口有些喇嘛恭迎隊伍經過,平日裏謝家沒少在廟裏施舍,故此人家出來賀喜,也算對謝家感恩。剛過廟門六爺喊牽馬的仆人叫停隊伍,說途經寺廟得好好吹拉一番,廟裏的佛爺喜歡熱鬧,這麽大的喜事不供奉一番不妥。隊伍停下不走,轎夫和力工都得空歇腳,倒是累壞了吹鼓手,笛子嗩呐喇叭銅罄此起彼伏,隊伍後麵放鞭炮的倒是住了手,拿著香頭和炮仗兩眼環視周圍,隨時準備點火。隊伍一停看熱鬧的人群呼啦抄就圍了上來,抬箱子的力工有兩組解開彩稠打開箱子上的鎖,箱蓋可以隨時掀開,六爺知道箱子裏麵是長槍短槍,如果過會兒危險降臨,這些挑夫便都是槍手戰士,自己和阿文的安危就依靠他們了。四個丫鬟見轎子停下各自上前一步把轎子圍嚴咯,老媽子眼睛如鷂鷹相仿在人群裏巡視,阿文挑開轎子窗簾一角看向六爺,六爺掏出那塊老舊的懷表瞧了一眼,又抬頭向東南望去,隨後高聲道:“奉天城老少爺們請了,今兒我範有賢大婚,感謝各位捧場,咱是廟小裝不下眾神,就不能恭請各位喝上杯喜酒,今兒隻能發幾個喜包表達下謝意。”眾人一聽有喜包發放便圍的更緊,六爺向隊伍後麵揮揮手,便有二十個仆人上來列於隊伍兩旁,個個手裏攥著一摞大洋隻待六爺一聲令下就開始拋灑。
市民圍緊隊伍準備接拾大洋,倒是有些市民沒有圍攏過來,而是站在外圍東張西望,個個神情緊張,有的手還放在腰間,六爺明白這是伊藤手下的特務,一會趙平過來他們就會動手,那是才是要命的時候。人群前後擁擠,時間不能等的太久,看時間趙平的車也該到了。想什麽來什麽,一輛警車飛馳而來,六爺從懷裏掏出張銀票對牽馬的仆人道:

“你出人群在隊伍頭裏等著,一會有輛警車停下,下來個帶手銬的囚犯,你過去把銀票給他,給完就回來啥都別說。”仆人接過銀票擠出隊伍,警車被迎親隊伍擋住去路就停下了,大概過了半分鍾車門一開跳下來閻旺野,接著趙平也下了警車,仆人見趙平帶著手銬就上前遞交銀票,閻旺野愣了一下,趙平也是一愣。趙平接過銀票也沒吭聲,閻旺野拉著趙平手雙手往一堵土牆處走,看樣趙平要去小解,警車上再沒下來旁人,六爺騎在馬上看的清楚,那些伊藤的手下開始向這邊聚攏,大概有那麽十幾個人。
有特務圍著趙平那必定沒法逃跑,六爺見時機到了大喊一聲:“賀喜有賞了。”話音未落二十個攥著大洋的夥計將手中大洋向空中灑去,可有一樣,灑錢的方向全部朝著警車,頃刻間上百的市民便將閻爺和趙平淹沒當中,大事初成,六爺讓仆人喊隊伍前行,迎親隊伍閃避著眾人緩慢前進,六爺在馬上已經看不見趙平的身影心中暗喜,這麽混亂的陣勢想要逃走不是難事,阿文這條妙計成了,日後伊藤後悔也是白搭,日本人那點心眼還想跟我們鬥,門都沒有啊。前麵的鼓樂隊剛走出去沒多遠,六爺的馬匹緊緊跟隨,警車那邊的人群還是混亂不堪,警車上又下來幾個警察維持秩序,六爺盤算著閻爺要是給趙平打開手銬,這會子該是跑的無影無蹤了,趙平手裏的銀票有五百大洋,跑到關外該是夠了,這事成了就雙喜臨門,喜宴上定要喝他個一醉方休。
心裏想著美事,跨下的駿馬可沒停歇,正行進間忽聽到一聲槍響,隨後是人群一陣騷亂,六爺扭頭回看大叫不好,眼瞅著閻爺拉著趙平並沒走遠,反倒向迎親隊伍這邊跑來,他倆身後有幾個便衣特務,一邊向天鳴槍一邊高喊著什麽,不好,特務見無人接應要抓趙平回去,這可如何是好。槍聲起人群亂,六爺正琢磨趙平跑過去要不要把馬讓出來供趙平逃跑,此刻花轎裏的阿文掀開轎簾對老媽子叫道:“搶人,收官差。”老媽子打了個呼哨,隊伍後麵的仆人開始燃放手中的花炮,什麽大地紅,二踢腳,滾地雷此起彼伏比槍聲還大,再看抬彩禮箱子的挑夫圍成一圈,那兩組箱子開鎖的挑夫打開箱蓋,脫掉身上的紅色衣褲,露出黑色裝束,從箱子裏拿出短槍擠出人群。六爺還沒看明白,牽馬的仆人一把將六爺拉下馬來,護在身後,此時閻爺和趙平距離六爺也就三十米的距離,他倆身後的便衣已經開始朝他們開槍,無耐槍法太次,子彈嗖嗖從六爺頭頂飛過。六爺知道自己不會中槍到不害怕,忽然想起閻爺有劫沒準一會就得掛了,雖然土地說可能有機緣巧合躲過這難,可後麵的特務已盯住他倆,槍槍都是要取他二人性命,唯一能巧合的也許就是特務們的子彈打沒了,閻爺才興許得以活命。
說時遲那時快,閻爺和趙平已經近到馬前,六爺正想過去拉他們一把躲在馬後,那二人貓腰向前奔跑,後麵槍聲不絕,但已經不隻是特務槍裏的子彈,苦苦追趕的特務已經有人中彈倒地,特務們發覺接應趙平的人正在襲擊他們,便放慢了腳步並尋找掩體藏身。閻旺野看見六爺在馬匹後麵藏著,用力拉了一下趙平想快速躲藏進來,後麵的特務也看出來一旦他們繞過馬匹就進入射擊盲區再也無法射殺,於是幾個人一齊向他們開槍,妄圖立刻斃命。槍彈密集六爺蹲在馬匹後麵不敢露頭,隻希望他倆快點過來躲避槍彈,正這時忽然有人大叫:“閻爺!有這建功立業的大事你不叫我,咱們兄弟一場你不夠義氣。”!
閻旺野沒想到死到臨頭還有人跟自己稱兄道弟,就想知道是誰沒深沒淺的,貓著腰跑本就跑的不快,踉蹌中正要回頭瞧瞧,六爺聽見有人呼喊閻爺忽的想起土地爺說過遇逢這事不能應聲,於是大叫:“閻爺莫要回頭應聲,劫數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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