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190）

六爺跟菅直叫板，依仗著手裏這點兒玩意兒，菅直顯然已經動心，為了這點東西菅直準備打電話找伊藤過來把趙平這事解決了。六爺見菅直這麽主動自己個兒到不著急了，話說真把伊藤找來自己怎麽說怎麽問，直接就說你伊藤狼心狗肺，勾引我外甥媳婦，現如今自己這外甥心中生恨手刃發妻，雖說凶手是趙平，可你伊藤脫不了幹係，沒有你在中間攪合這事發生不了，要想息事寧人就把趙平放了，日後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一拍兩散這段緣分就算完了。

那位問六爺怎麽不為趙平洗脫罪名，洗脫不了啊，槍是趙平的，子彈是槍裏的，趙平還有作案時間，想不認這事是不成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希望伊藤要些臉麵怕事情鬧大，也看在跟趙平同學一場把人放了。可伊藤這人詭計多端，不見得就會認為趙平是因情行凶，趙平的弟弟趙安下落不明，保不齊是因為串通抗聯槍殺帝國軍人，伊藤要是堅持這麽想，這事還真辦不成了，還有一樣，六爺這邊想抓伊藤把柄逼他放人，可趙平並不知道，兩下裏說不到一塊兒去準露破綻，這也是難事。六爺琢磨這事不敢確定怎麽處理，菅直在電話旁操起話筒並不撥號，瞅著六爺等他發話，六爺猶豫半晌最後招招手讓菅直過來：“別打了，這事三人對質忒丟人，我還是親自去一趟得了，你問問伊藤在哪，憑我跟他這些年的交情，我這張老臉興許能有一麵兒。”
菅直給伊藤打電話告訴他範大人找他敘舊，那邊沉默半晌應了這事，菅直讓門外的文員帶六爺去往伊藤辦公室，六爺把身上帶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跟著文員出門走了。六爺沒帶東西是怕一會跟伊藤翻臉興許伊藤翻舊賬就能把他逮起來，到那時恐怕損壞東西，不管東西歸誰那都是寶貝，折損了太過可惜。出了地下室上到二樓，在一間屋門口停下，文員敲門報範大人來訪，屋門一開伊藤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瞧著二人，文員鞠躬返身走了，六爺也沒客氣從伊藤身邊擠了過去，在屋裏找張椅子坐下，摸出煙卷點上開抽，頃刻間屋裏煙霧繚繞，伊藤關好屋門又去打開扇窗，這才坐在桌子後麵道：“六爺，是為趙平的事來的吧？”六爺也不搭茬，猛吸幾口把煙吸完，煙蒂扔在地毯上踩滅，伊藤眼瞧著也沒辦法反倒笑了：“這麽多年，六爺還是這脾氣，難得，難得呀。”六爺接過話茬：“年頭兒是夠久，我脾氣沒變可有人心倒是變了，跟同門兄弟都能下手，逼的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麽些年真是白活了。”伊藤臉上變顏變色，一時不知道怎麽應接六爺這話，看樣是要跟六爺解釋一番，但想想也沒這必要：“既然六爺什麽都知道了，那我就跟您交個實底，趙平身為滿洲國官員槍殺帝國軍人，證據確鑿，我跟趙平交情不淺也救不了他，您這趟可能是白來了，這算我欠六爺個人情，日後必當還上，六爺，我這跟您道歉了。”伊藤話畢起身給六爺鞠躬，六爺冷笑一聲：“好一個秉公執法的日本國大員，我就知道自己這張老臉不值什麽，也罷，趙平殺人該死，可這裏麵的故事我得回去跟當今聖上講講，懇求聖上問問天皇陛下，日本人怎麽這麽亂，娶個日本媳婦到了還得搭條命，咱皇上的兄弟可也娶的日本媳婦，我得給他千歲爺提個醒，別一時疏忽送了性命，不值當。”
六爺把狠話說完了並沒離去，翹起二郎腿笑看著伊藤，伊藤哪裏不知六爺是在威脅，真恨不得一槍斃了這位北京城的大爺，就沒有這位不敢幹的事兒，他能想到的就能做到，真要是回去跟溥儀把自己那點糗事叨咕出去，那位皇上見天的無事可做，真沒準跟駐華最高司令官聊起這事，到那時伊藤家族的臉就丟大了。沒人敢明目張膽威脅伊藤，也就六爺一人，自己做錯在先不怪六爺揪住不放，可殺人凶手不能說放就放，想要嫁禍他人又沒有合適的人選，再者說重做案卷頗費周章，自己也沒那閑工夫，萬般無奈之際隻好向六爺討教：“六爺，您這話說的絕情，咱們哥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不至於因此就沒了，我若不想放走趙平早就前去審訊結案，這不就是等您過來一起想個主意救他出來嗎。”伊藤這兩片嘴是真會說，能把活人說死了把死人說活了，既然伊藤說了軟話，六爺也不再苦苦相逼：“你是本案主事，你就編個由頭說凶手另有其人不就完了，這還有什麽可琢磨的。”伊藤說殺人命案沒那麽簡單，有法醫鑒定，刑偵指正，想給趙平洗脫罪名那是沒門了，除非刑場行刑找人頂替，或者報個獄中暴斃把案消了，但這兩樣都不好辦，日本人做事認真，稍微有點疏漏就被發現，那時不但救不了趙平，伊藤自己也得被捕，大家就全砸進去了。
伊藤鬆口要放走趙平，六爺轉著眼珠察言觀色，生怕伊藤蒙騙自己。看了半天伊藤不像說謊，也明白了伊藤不敢殺自己滅口，這樣一來六爺心裏膽子又大了些：“這不行那不準，還談什麽搭救趙平......

”六爺停了會子：“要不，你押送趙平轉監，我帶人把他劫出來得了。”六爺說完這句有些後悔，本來想說讓看守假裝疏忽放趙平逃走得了，伊藤一聽六爺這句眼睛裏閃過一絲凶光，笑道：“六爺還有這樣的人手？後台不小啊。”六爺這破嘴除了惹禍也沒旁的能耐，看伊藤不悅連忙改口：“我是說你就假裝讓他逃走不就完了，我勸他遠離關外，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你們之間的事一筆勾銷，豈不兩全其美。”伊藤想了半晌，好像也隻有這個辦法，趙平媳婦死了伊藤更加痛心，可趙平也是受害之人，自己都沒勇氣去麵對趙平，拖了這麽久也沒審問，怕趙平當場質問自己，放就放了吧，隻當是噩夢一場。
伊藤同意六爺的主意，但得先征得趙平的同意，別到時候讓他逃走他賴著不走，那就是一個麻煩套著另一個麻煩，誰都救不了誰了。伊藤打電話叫車送六爺去憲兵隊與趙平透話，六爺見這事有了眉目便又想起自己那堆寶貝，開始後悔留在菅直手裏，於是讓伊藤給菅直打電話說自己要過去取點東西，伊藤懶得打聽，電話打過去菅直不在，六爺心中一沉，丫挺的這貨不會攜寶跑了吧。閑話少敘汽車把六爺送到憲兵隊，接洽人協同憲兵把六爺帶進關押趙平的牢房，小屋不錯，窗戶朝南，被褥也還幹淨，見六爺到來趙平一愣，待憲兵出去在外麵鎖好屋門，六爺才低聲道：“大外甥，受苦了吧。”趙平問道：“二姨夫，你怎麽也被逮進來了？”趙平誤會了這事，六爺忙解釋道：“沒有，沒有，伊藤讓我過來帶話救你出去。”趙平聽罷並未有什麽興奮，坐回床上讓六爺在椅子上落座，不再理會六爺，自己低頭不語。六爺心說多虧過來先通個氣，看趙平眼下情形壓根就沒想活著，真要放他逃走他未必配合，這倒是件麻煩事：“我說大外甥，你跟伊藤的事我已知曉，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媳婦沒了可以再娶，性命要是丟了可就什麽媳婦都娶不到了。”
趙平苦笑：“國破家亡，就算逃出去又能如何，想我趙平心懷大誌也想立番事業，沒想到認賊作父到是誤了前程，我本以為借日本人勢力建了咱們中國人的國家，沒想到個個都是傀儡，關外大好河山盡落賊寇之手，我還落個漢奸的罵名，這次殺人我不後悔，悔隻悔沒機會扯旗造反匡扶中華，伊藤放我逃走是他心中有愧，我若逃了就是貪生怕死的勢力小人，死在日本人手裏不冤，也讓老少爺們瞧瞧我與日本人勢不兩立，別人前人後的被罵上祖宗八輩，連爹媽都抬不起頭，我們趙家也是名門望族，可惜都毀在我一時糊塗。”趙平說的沒錯，人活一世草活一秋，這個名兒雖然不當飯吃可比性命要緊，人活一張臉，要是臉都不要了那也愧對人字。六爺不知道該怎麽勸解趙平，可就這麽死了有些冤枉，想了想得拿趙安說事拉扯趙平：“趙平啊，你今天落難都是為了趙安，而如今趙安這狀況恐後半生得有人照料，你為了好名聲一走了之，沒想過趙安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嗎？”這話說的不輕不重，趙平聽了臉上微微變色：“二姨夫，趙安得托付給您照料，當小輩的我給您磕頭了。”趙平起身就要下跪，六爺一把拉住把他推回床坐定：“你這話說的沒有出息，二姨夫我可沒把握照顧安子，我還有件大事要辦生死未卜，你指望我隻怕不妥。”
趙平聽六爺說有大事要辦眼睛一亮，湊過來低聲道：“我早就聽說二姨夫的城隍廟有些古怪，您說的大事莫非是在 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