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171)

(2019-02-06 09:39:51) 下一個

一片混亂,六爺有點把不過麻,突然出現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已經辨別不出敵友,也辨不清對錯,太多的變數該何去何從。
六爺在餅店等消息,趙平坐著馬車到了,從車上跳下一身便裝,下得車來四下看了一圈,又朝車裏說了句進屋,一個禮帽長衫的人便從車裏蹭了出來,看那身形必是趙安。趙安一貓腰進了餅店,六爺趕緊起身把他帶進裏屋睡房,趙安一摘帽子露出一張皮包骨的臉,這人骨頭架子支著張皮,簡直沒法看了。趙安對六爺笑笑:"二姨夫,別來無恙。"六爺心裏難受忍住淚水:"就別拽文了,趕緊炕上躺著吧。"趙安也沒客氣,實在是撐不住,脫鞋上炕倚靠在被垛上,六爺又回到店門口看趙平怎麽沒進來。
那馬車已經走了,離店麵不遠處有輛警車停著,司機還是那天送趙安去醫院的那個警察。趙平從警車那邊走過來,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六爺進到店內,六爺忙問藏在這是否安全,趙平說在這暫住一晚,明兒一早送他去荒地溝城隍廟,六爺說最好現在就去,有人住那不用現拾掇,趙平說還得找個人頂替趙安,說他逃獄時被獄警擊斃,局裏抓到個劫財害命的逃犯,也不做登記了,一會回到監獄偽造個現場,待這風放出去再送趙安出城,免得沿途鬼子設崗盤查,監獄裏不全是自己的人,保不齊有人通風報信,戲不做足後患無窮。
趙平心可夠細,考慮的端的周密,也不差這一宿,穩妥些總是好的。趙平進屋又看了眼趙安,什麽都沒說,而是對六爺低聲道:"門口那警車上是我們的人,如果有憲兵圍上來抓捕你們,有人會出手解救。"趙平頓了一下:"讓李家父子出去躲兩天,趙安走了再回來。"趙平推門走了,六爺找到老李讓他們爺倆出去躲兩天,老李也不多問點頭答應,六爺掏出十幾塊大洋人家也沒要,倒是出去給趙安買了些醬牛肉,阿膠糕和新鮮水果。李家爺倆走了,六爺把窗戶上板,店門落鎖,禦膳餅店就算歇業了。轉到屋內給趙安倒了碗熱水,趙安好像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把水碗放在炕沿上隻想跟六爺說說話。
孩子弄成這樣六爺心裏難過,這開膛破肚的手術泄了陽氣,想複歸如常得等下輩子了。六爺想知道的是趙安怎麽會來到奉天城刺殺伊藤,伊藤什麽身份他難道不知道,當年安重根擊斃他爺爺那是同歸於盡的搏命,你趙安犯不上如此蠢笨,殺了個伊藤又不能名垂青史,何苦呢。趙安看六爺眼神知道他有話要問,撐了撐身子想開口聊聊,六爺忙道:"好好躺著吧,想幹什麽說話,坐起來幹嘛呀你。"趙安笑笑:"二姨夫,身處此地如牢籠一般,說說話也好打發時間,我沒大事。"
真是長夜漫漫,不說話也是幹瞪眼,六爺歎了口氣:"我說安子,好不容易從哈爾濱突圍,雖聽說你們又被鬼子剿了,可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到伊藤家殺人是不是不想活了。"六爺提起話頭趙安就把這事的原委講了一遍,哈爾濱突圍,抗聯占了點小便宜,但叛徒通信員跑了,當時誰都沒有在意,抗聯裏叛徒和逃兵三天兩頭的常有,可這叛徒有些特別,此人在東北軍時就跟著趙安,趙安嘩變上山打鬼子時也算是個心腹,大事小情他都知道,這人為什麽選那天逃走沒人知道,也許他知道那晚定會被敵軍全殲害怕丟命,也許是窺視到什麽秘密,急於邀功請賞,反正他那晚跑了。趙安等人回到駐地,楊司令的隊伍也奔自己那片,而範有澔則潛回新京。 一切風平浪靜眾人還在琢磨下次行動如何偷襲鬼子,
過了大概一周,有天趙安營地突然來了幫子人,個個盔歪甲斜蓬頭垢麵,帶頭的趙安認識,是楊司令那邊的抗聯戰士,說是被鬼子包圍隊伍打散了,楊司令還在包圍圈中,為了吸引鬼子沒跑出來。趙安收留下這夥人安排吃住,又研究如何去搭救楊司令,派人打探再準備彈藥就過了半個月,還沒等率隊伍下山,那邊傳來消息楊司令殉國,聽說被鬼子割開胃裏都是草根棉花沒有一顆糧食,大夥一聽義憤填膺,立誓為楊司令報仇,又隔了幾日想下山殺幾個鬼子出口惡氣,這下得山來才發現情況不對,自己這夥人已經被鬼子圍了,鬼子沒有動手是因為大部分兵力都去圍剿楊司令,這邊人手不夠。趙安琢磨正是突圍的好機會,等鬼子把人湊齊了恐怕一個都跑不了,於是趁夜色衝下山去,就這百十來人根本不是日軍對手,跑出來的不到十人,趙安這下傻了,東北這兩夥抗日武裝先後被滅,簡直是不敢想象,往後的日子可怎麽辦。
剩下的人中有抗聯的人,提議去找共產黨,新京城裏的吉善藥鋪是共產黨地下交通站大家都知道。趙安也沒別的法子,幾個人分成幾夥各自進新京城,趙安沒等到達吉善藥鋪便撞見了範有澔帶著夥計,範有澔說大事不好,鬼子昨晚抄查藥鋪,關東軍裏有黨的內線傳出消息自己才得以逃生,趙安一聽壞了,分頭前去的幾個人肯定得中了鬼子的埋伏,果不其然,待範有澔和趙安帶著幾個人來到藥鋪附近,那六個抗聯戰士已經被鬼子抓獲,為首的正是伊藤。趙安在奉天時不認識伊藤,但知道東亞洋行老板尹長寬,看伊藤麵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奉天舊識。

趙安帶著兩名戰士,範有澔領著夥計趕緊遠離藥鋪,範有澔說還有個地方藏著十幾名抗聯傷員,最怕就是那也暴露,傷員來不及轉移也被鬼子抓獲。等到了藏匿地點已是人去樓空,抗聯的傷員也都不見了,眾人不敢耽擱,立刻出了新京城躲在郊外,幾個人一商量覺得東三省的抗日力量破壞殆盡,剩這麽幾個人成不了什麽大事,而趙安暗恨當年怎麽沒幹掉這位洋行老板,範有澔說內線傳話說伊藤的祖父是日本內閣總理大臣,1909年在哈爾濱被朝鮮人安重根刺殺,趙安一聽來了興致,說自己名字也帶個安字,要是不刺殺伊藤愧對了這個名號,範有澔再三阻攔無濟於事,隻好拿出一些武器彈藥協助趙安。幾個人輾轉來到奉天,範有澔帶著夥計是怕他出去亂說泄密,等到了奉天本想安排他在聚雅軒當個夥計也算在自己控製範圍之內。多方聯絡查清了伊藤住處和活動規律,這就在離伊藤家不遠處租了間房子,趙安三個藏在裏麵。
行動當晚趙安帶兩名戰士從後院翻牆進去,範有澔帶奉天地下黨在外麵接應,本來伊藤家隻有兩名衛兵,巡邏隊都是在遠處活動,若是手腳麻利幹掉衛兵再擊斃伊藤也不是難事,壞就壞在院子有條狼狗眾人並不知道,趙安三人落在院子之內被狼狗發現開始狂吠,一個戰士上前徒手勒死了狼狗,院子門口的兩名衛兵衝進院子,幾個人扭打在一起,雙方都沒開槍,倆鬼子身材高大,好像還練過功夫,三人有些抵擋不住,一個戰士開槍撂倒了一個,這下壞了,槍聲引來了附近的巡邏隊,倆戰士便又打死了另外一個衛兵,開始阻擊巡邏隊。趙安一看寡不敵眾,想幹掉伊藤才是目地,自己進到洋樓裏麵直接上二樓找伊藤算賬,一登到二樓樓梯口就撞上伊藤,二人不由分說舉槍互射,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趙安開了三槍,槍槍命中伊藤,可惜沒了子彈,伊藤也是個好手,頭三槍也擊中趙安,趙安跳下樓梯時又開了四槍但沒有擊中。院子裏兩名戰士守住院門阻擋日軍,巡邏隊本是六人,一接火就被打死兩個,可槍聲大作就引來了其他巡邏隊,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三十多鬼子,遠處還傳來汽車警笛的聲音。兩名戰士讓趙安快跑,趙安哪肯扔下弟兄,推搪間已有個戰士陣亡,趙安也是腹中劇痛有血流出,眼看著要一起玩完,剩下那戰士是老奉軍出來的,與趙安情同手足,跪求長官逃走,否則再過一會大家都得完蛋。趙安明白其中道理,隻好退到後院,攀到一棵梧桐樹上再跳出院牆,腳一落地就知道腿也傷了,一陣劇痛眩暈便人事不省,再一睜眼已躺在破屋土炕之上,那幾日也是半昏迷狀態,直到做完手術才得以清醒,後麵的事六爺就全知道了。
這趙安真是個愣頭青,膽大包天,沒死在伊藤手裏算他命大。奉天城裏有共產黨,關東軍裏也有,這共產黨怎麽這麽厲害,平時沒有聽說有這字號的人物,近來感覺忽的多了起來。伊藤果然狠毒,幾乎剿滅了東北抗聯,這份功勞無人可比。那通信員提供了怎樣的消息要了抗聯的性命,他是投靠了趙平還是投靠了伊藤,要是投靠了趙平那趙平就是個死心塌地的漢奸,可他豁出命搭救趙安,又慫恿自己扯旗造反,這可是兩股道的事,他到底是哪一頭的呢。
趙平趙安哥倆在六爺心中算是大概有了數,可那範有澔卻又顯得神秘莫測,他那天早上進茶館是在 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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