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184)

(2019-02-26 08:43:08) 下一個

菅直大人給六爺指了條路,讓六爺帶著那班朋友仿造個元青花盤子把真品替換出來,看樣這日本人對自己和滿洲國宮裏宮外的事知道不少,六爺本已服軟想按菅直的辦法做,可這輩子從來沒被人家威逼利誘,嘴上還得強硬,跟菅直叫板,爺要是不從能耐我何?
六爺立起眉毛說了句我要是不從呢?菅直本已經準備跟六爺談下細節,被這句話頂的一愣,隨即笑道:"中國人有句老話,在人矮簷下誰敢不低頭,範先生您不僅是在矮簷下,而且已經躺在棺材裏了。"這話說的惡毒,躺在棺材裏的人還有什麽資格口出狂言。菅直現了殺機,六爺這嘴硬的臭毛病算是探清了對方的底線,再要叫板就死路一條了。六爺轉而大笑:"菅直大人比我還愛鬧著玩兒,這都哪跟哪兒,什麽房簷棺材,咱們又不是木匠,還是說說做舊這事要緊。"菅直見六爺轉了口風,笑道:"範先生果然俊傑。"六爺接茬:"您是誇我識時務。"兩人放聲大笑舉杯相碰又幹了一個。
菅直的辦法很簡單,由他把盤子從關東軍司令部調出來,三月為期,事成之後菅直帶珠子回東京見天皇,天皇大悅就會給個新的委任,他就不用回來了。六爺這邊參與做舊之人最好離開奉天,怕一旦手藝不精事情敗露也不用丟了性命,菅直回了日本到時候一推六二五,滿洲的中國人必定會被抓出來頂罪,雖說關東軍對這件聖物不太在乎,可蒙騙皇軍怎麽說也脫不了幹係,到那時沒人能把這班人救出去。菅直說的明白,這套法子也算合理,而且還把後事分析的頭頭是道,於其說是為六爺等人著想,不如說讓這班中國人滾遠點免得壞了菅直大人的好事。
做舊這事不太簡單,字畫還算好說,刷刷點點普通的畫作由好手來作也得個巴月,而仿件瓷器那是比登天還難,除了材料不好找,好的窯工也是難尋,元青花這樣的傳世佳品不知道多少人燒了多少窯才出這麽一件,就算仿製也得精益求精,仿的不像拿不出手,這可是拿腦袋辦差,蒙騙日本人不亞於自己給自己灌鶴頂紅,作死呢。起先六爺覺得這事能行,靜下來一想這不胡扯嗎,自己要是能仿製元青花還能落到如此田地?早就富甲一方人間首富了。菅直見六爺在那琢磨什麽不再說話,知道六爺有了難處,於是問道:"範先生有什麽難處嗎?"六爺也不客套,展了展眉道:"我說菅直大人,我看這事它辦不成啊,您也算行裏的人,咱們還是想個別的轍得了。"
六爺把工藝流程跟菅直大略講了一遍,菅直認為六爺手裏的工匠完全有這個能力,時間可以延長,半年之內應該能做出來。六爺心說關外這爺兒幾個都是玩字畫的,還沒聽說誰對瓷器在行,自己為這盤子再去走遍名山大川尋訪一絕世高手,到那時候小鬼子早就倒台了,自己個兒是不是有病啊。六爺還是覺得不成,菅直堅持可以,讓六爺回去再打聽打聽,等有了人選再過來接洽,事不宜遲越快越好,如果自己被調離滿洲這事就辦不成了。兩人就此作別,六爺問自己那珠子是不是先還給自己,菅直倒是沒有侵占的意思,喚來屋外的日本娘們兒耳語幾句,不大會那娘們捧著木盒回來了,六爺打開盒子一看,是自己那對珠子,揣進裏懷與菅直告辭。從頭到尾菅直沒有提過廟裏奇書的事,六爺心說珠子到手,做舊的事兩說著,實在不行偷他奶奶的,反正盤子到手日本國就算完了,到那時躺在棺材裏的就是菅直你老小子。
珠子重回自己手中,六爺喜滋滋回到王府,跟阿文一說菅直的法子阿文大叫不好,這還把六爺嚇了一跳,挺好的法子到阿文這怎麽就不好了呢。阿文說六爺糊塗,這事根本就辦不成,仿製元青花難度之大不說,就算仿製出來得猴年馬月,這期間你範六一舉一動都在菅直眼裏,除了馬掌櫃,令先生和金老爺子危險,荒地溝的人也有危險,趙安和範有澔同樣危險,你接觸的每個人都將是抓捕目標,珠子換盤子是假,想把對日本不利的這些人一網打盡才是真啊。嗚呼呀,經阿文提醒六爺驚了一身冷汗,自己這不是老糊塗了嗎,俗話說欲速不達,自己心急險些上了大當。
事情忽然變得凶險,六爺一時沒了主意便向阿文討教,阿文說事已至此還得先按菅直的法子穩住對方,再找機會把盤子盜出來。去日本人老窩偷東西談何容易,聽說美國人已經動手,還非常厲害,要是自己沒了斷心願日本人就被美國滅了,那不是如同吃了蒼蠅一般惡心,小鬼子戰敗是好事,自己的事沒成一樣高興不起來呀。阿文說那賀長發和閻旺野都是六爺命中貴人,雖說人品不佳但對六爺有用,想拿到盤子恐怕還得指望他們。那二位爺非奸既盜,六爺不恥與爾等為武,但經阿文這麽一說隻能慨歎命苦,想跟好人做點大事倒成了奢望。二人商量對策,首先得讓古玩行的朋友想法撤走,荒地溝的人得最後跟六爺一起逃離,而趙安等抗聯人士即刻就得動身。

說起趙安,六爺把趙平做的安排講給阿文,阿文也不明白趙平窩藏抗聯戰士是什麽意圖,雖說一奶同胞也不為過,可趙平幾乎與倭人無異,怎麽可能幡然悔悟棄惡從善呢。六爺也不明白其中道理,反正趙平做了不少殺頭的大罪,一時半晌還不會出賣自己,倒是菅直端的奇怪,身為關東軍政要有權有勢,見到皇家的寶珠不出手來搶,還要用盤子交換,日本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斯文,太不正常了。阿文也沒想明白其中緣由,撂下這事回頭再說,得先安排趙安撤離奉天,還有不辭而別的範有澔,他帶著孩子去哪了這是,多想沒用,能救一個算一個。第二天早上起來,六爺想想得先去趙平那瞧瞧,趙安眼下是否安全。
王府離趙平的住處挺遠,洋車跑了半個時辰才到,趙平不知道六爺曾經跟蹤至此,那麽六爺要是登門拜訪一時還說不清楚。大白天的趙平應該沒有在家,留下趙安自己有點什麽事都沒個照應,六爺心裏不安,琢磨怎麽進去才不用廢話解釋。想了半天還是先給趙平打個電話,假裝問下地址,趙平要是不在就得改天再來。街邊有個小店,看樣是賣日用雜品的,操起電話撥通,趙平辦公室果然沒人,撂下電話剛要去中街馬掌櫃那,忽看見一輛汽車停在趙平家小樓跟前,車上下來個拎藥箱的大夫,趙平從駕駛室出來滿臉愁雲,六爺暗叫不好,趙安傷情沒準正在惡化。趙平領大夫進了小樓,六爺遠遠的站著心急如焚,現在硬闖進去不是時候,被那大夫瞧見就不合適,想到這六爺下了馬路牙子四下張望尋輛洋車,轉來看去時見一身影有點眼熟,仔細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閻爺閻旺野,六爺腦子一轉忙又閃身店內,探出半個頭看這小子要幹什麽。
閻旺野穿著一身西裝,手拿一份報紙,油頭粉麵皮鞋鋥亮,看著也是個人物,這小子站在趙平家樓下的人行道上東張西望。日本人修建的洋樓占地很小,連樓門口的人行道都修的狹窄,閻旺野站在人行道上就幾乎堵住了趙平家門口,六爺不明白這菅直的爪牙站在趙平家門口幹嘛,不怕被趙平碰見一槍斃了他嗎?趙安躲在樓裏,閻爺守在門口,大夫還剛剛進去,這不明擺著被人盯梢身入了險境嗎?六爺急的搓手,眼巴前通知趙平不太可能,除掉閻旺野更是不成,這可如何是好。思來想去六爺決定拖住閻爺,讓他沒空回去報信,等趙平出來再加以處置,閻旺野要是敢對自己不恭,沒別的,豁出來犯戒找黑白二位大仙把丫挺的帶走。
想好了主意六爺大步走向閻爺,距離十幾步的時候便扯開嗓子叫道:"喲,這不閻爺嗎,收拾的這麽體麵是要看堂會還是逛窯子,這身行頭沒二十塊現大洋辦不下來,幾日不見您發洋財了吧。"六爺那嗓門著實不小,半條街都聽得見,六爺隻想樓裏的趙平能夠聽見,但此刻他們要是在地下密室裏可就什麽都聽不到了。閻爺看見六爺眉頭一皺,剛才那嗓子引得旁邊的路人都看向閻旺野,閻旺野滿臉苦相跟六爺打招呼:"六爺早,您這是要回北市場吧,您身後有條近道,八成您是沒走過才溜達到這,是吧。"閻旺爺陪著訕笑沒話找話,六爺幾步來在這小子跟前,又向洋樓看了一眼,笑道:"怎麽茬兒,約了娘們兒吃西餐呀,看你倒扯的人五人六的,哪家小姐不開眼跟你約會,能住這樓裏的非富既貴,你是怎麽搭上鉤的?"
閻旺野被六爺損的臉色難看,竟然有幾個孩子停在旁邊看起了熱鬧,閻爺佯裝發怒趕跑了孩子,這才低聲道:"六爺莫嚷,我這是為趙署長把風放哨,署長若是約你前來你進去就是,再這麽嚷嚷恐誤了 大事。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