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179）

六爺在城隍廟裏逮住了趙平的探子閻旺野，還喚來黑白無常把他嚇個半死，這小子見了真佛心中害怕，徹底不敢扯謊狡辯，跪地磕頭求六爺饒命要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六爺以為此事定為趙平指使，這位趙署長真是兩麵三刀，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可還是沒想明白趙平盜書有什麽用呢。

閻爺滿身大汗，黑色的褂子已被浸濕，沉甸甸的貼在身上，本來佝僂著腰，這下壓的更低了。這位閻爺祖籍奉天，父一輩在北市場擺攤算命，倒也不是蒙人，家裏供著大仙的確有些法術。閻爺原本是跟父親學習周易八卦連帶些醫術，準備子承父業靠卦攤混飯，二十出頭的時候有次趙安騎馬途經閻爺父親卦攤，戰馬受驚把趙安摔在地上胳膊錯位，吊在膀子那起不來了，閻爺的父親懂得分筋錯骨，提拉幾下就把胳膊給複位了，但趙安的腳脖子骨折，這個閻家弄不了，於是讓閻旺野去帥府報信喊衛兵開車過來接趙安去醫院救治。閻爺自幼跟父親習武腳力極好，二三十裏的路程半袋煙的工夫就把車帶回來了，趙安一看這腿腳了得，便要收他當個通信員勤務兵，閻旺野年輕氣盛，哪願意跟他爹蹲街麵上吃這張口飯，一見趙安是奉軍的紅人，有車有馬有人有槍，就樂不得的跟了趙安。這小子打小就會察言觀色，講話妥當滴水不漏，還會些武術腿腳也勤快，深得趙安賞識，趙安許諾他再曆練幾年提他個營長幹幹。沒曾想“九一八事變”這事就黃了，閻爺隨著趙安打出奉天城進了長白山，沒過倆月可就後悔了，本來跟趙安吃糧當兵是為了榮華富貴，眼下這日子別提吃頓飽飯，連第二天腦袋在哪都不知道，這就萌生了逃走的念頭。
趙安看不出來這小子想的什麽，既為心腹還是每日帶在身邊，無論進城買藥還是轉移傷員，閻爺都是跑前跑後從不懈怠，列位別以為這小子一心抗日，他隻是想找個機會逃走，逃走可是逃走，還得投個好東家必須能夠保護自己。趙安的脾氣他可知道，自己一旦逃跑被抓住必定亂槍打死，所以隻能投靠日本人才有保障，還能混個一官半職。過了三年也沒個好機會叛逃，終於有一日進新京城接送傷員被日本憲兵圍捕，抓他的正是當年的日本關東軍司令官菅直，憲兵抓到抗聯的傷員從不留活口，將十幾個人押往刑場的時候閻爺覺得菅直也是個通靈之人，於是試著使心通與菅直交流，沒想到二人還真搭上了頭，菅直帶人把眾抗聯傷員全部槍斃，唯獨留下閻旺野。閻旺野保住了性命自然對菅直感恩戴德，發誓賭咒效勞皇軍，菅直見此乃異人實在難尋，也想在抗聯內部安插個釘子，於是派閻旺野潛伏回去以圖大用。
閻旺野哪敢再回隊伍，可菅直在後麵逼迫也沒辦法，回到營地報告傷員被鬼子憲兵包圍，自己幸好沒在屋裏跑回來報信，從那以後趙安這支隊伍經常被搜山的警備隊和關東軍圍剿，人是越打越少，而這些消息都是閻旺野偷偷送給菅直本人，但閻爺無法經常進城，所以很多消息送不出去，另外他也不願意報告趙安隊伍的位置，生怕圍剿時被敵軍打死，所以這密探做的隻是應付差事，菅直那邊很不滿意。直到六爺到新京當親善會會長，裏應外合劫了日本人的親善藥，菅直因此事沒有得到密報大為惱火，差點槍斃了閻爺，也是不該這小子命絕，恰好這時天皇命菅直去奉天接管文物，而閻爺這條線就交給了伊藤，伊藤不是仙道圈的人物，也不會什麽心通，閻爺就沒辦法送出去消息，伊藤便對他不理不睬，所以六爺長白山借陰兵救趙安的事閻爺裝不知道，況且他也不敢泄露冥府的戰事，他知道泄露天機死路一條，有次閻爺按例向伊藤手下報告抗聯動向，長白山的事問到他頭上他也沒說，伊藤對他徹底失望，還譏諷菅直怎麽留下這麽個廢物。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趙平調到新京滿洲軍當營長，伊藤就把閻爺轉給了趙平，說給他介紹個奉天老鄉，二人一見麵果然相熟，趙平在北市場開旅店時常逛北市場，街麵上的神算閻家誰不認識，詳細一嘮才知道趙平居然是趙安的親哥哥，閻爺心中打怵，自己暗藏趙安軍中會不會被趙平除了，於是密報了幾次趙安隊伍的位置，趙平也不圍剿也不上報，閻爺心下明白，人家是親哥們，情同手足，自己告密就等於慫恿人家哥倆自相殘殺，看他們這情誼自己還是別多嘴了。趙平也不在乎閻旺野有否密報，自己的滿洲軍不是抗聯對手，就算上報關東軍自己也得打頭陣白送了性命。新京城裏的吉善堂藥鋪和幾個藏著傷員的地點趙平都已知曉，也上報給了伊藤，伊藤的意思秘密監視不要打草驚蛇，搗毀個藥鋪抓幾個傷病於事無補，放長線才能吊到大魚。
直到趙安聯合楊司令隊伍攻打731

，趙平設伏第一道包圍圈，還派人通知趙安給他的隊伍留個豁口逃生，閻爺一瞧這是場大仗，除了滿洲軍還有關東軍，就算趙平給留條活路逃出去，槍子兒不長眼，趙安可能跟著他哥哥逃命走了，滿洲軍和關東軍可不認識自己是日本密探，月高風黑說打死就打死，自己還是找個機會先跑了再說。那天六爺和範有澔來到趙平處商量突圍的法子，又命閻爺前去給抗聯送信，閻爺心想逃命的口子在趙平陣地，自己要是跑到抗聯那邊送信估摸這邊就該打起來，那時可沒豁口讓自己逃命，送信不送信都是死路一條，莫不如腳底下抹油跑了吧，跑到趙平軍中說死也不回來了。借送信的道閻旺野逃到趙平指揮部，向趙平報告吉善堂老板和那二姨夫來了，據說帶了隊伍要聯合突圍，他可沒說趙安命他去給抗聯送信，隻說戰事一開槍炮連天自己準得沒命，自己逃跑時已被發現，說死也不能回去。趙平覺得他在趙安那裏也沒什麽大用，不回去就不回去，趙平也沒向關東軍報告抗聯來了救兵，反正一會打起來自己也不賣力，趙安從自己防線跑了再佯裝進攻。
可事不湊巧抗聯居然突破兩道防線跑了，滿洲軍怠工損失不大，關東軍卻死了不少，趙平害怕有人知道自己得到有援軍到達的消息未報被關東軍處罰，本想槍斃閻旺野殺人滅口，閻爺那是何等聰明，看出來趙平起了殺心，於是磕頭求饒發誓不多嘴泄密，並說自己從此不再與日偽為武，逃至他鄉異地就當自己死了。趙平也是心軟，平白無故殺人的事也做不出來，便放了閻爺一馬，閻旺野趁黑夜逃至鐵嶺，躲了幾個月見沒人找他就又潛回了奉天。該著閻爺走運，在奉天街上遇見了菅直，這二人都是心有感應，隻要距離夠近就能接上關係，菅直問他怎麽流落街頭，閻爺不敢實說扯謊抗聯隊伍被打散自己輾轉數月才逃到奉天，菅直知道閻爺有些法術，這樣的人才應對重用，可自己的部門安排不了這樣的逃兵，想把他交給伊藤，閻爺寧死不去，說伊藤根本瞧不起他，跟了伊藤後從未被重用。菅直想了半天便讓閻爺去警察署做個秘密警察，幫趙平署長打探街麵上的消息，有了消息同時也得報告給自己，算個雙料間諜。
閻爺一聽又要到趙平手下當差很不願意，可轉念一想總比在伊藤那遭罪要好，況且有菅直做靠山趙平也不敢深究從前的事，這就等於扛著個護身符在趙平麵前晃，憑空倒是安全了。一見閻爺把趙平嚇了一跳，看在菅直麵上不敢發作，菅直不知閻爺與趙平的前事，囑托閻爺好好當差，凡事要聽趙署長的指派。趙平沒有辦法，就當多了張吃飯的嘴，現如今閻爺擺明是菅直的嫡係，再不給好臉恐惹菅直不高興，於是看著菅直的麵兒跟閻爺稱兄道弟，私下裏倒是不想安排此人做些什麽。趙平不管他死活，閻爺也落得逍遙自在，見到趙平也不害怕，趙平對他到也客客氣氣，一見麵就說閻爺是個做大事的人，自己要做大事必請閻爺幫忙。閻旺野一天天狗仗人勢飛揚跋扈，比他那擺卦攤的爹可滋潤多了，身負要職，閻爺出入警察署和關東軍司令部如履平地，因為常去找菅直報告就認識了賀長發，賀長發對這位閻爺恭敬有加，直到日後落難沒人幫他，賀長發便整日裏巴結閻爺，隻想有朝一日能夠提拔重用。
閻旺野說到這六爺心中盤算，這小子給趙平當差那麽說夜入城隍廟偷盜是要盜什麽呢，除了那本奇書也沒其他值錢的東西，趙平派人盜書有什麽用，他盜走奇書自己就辦不成大事，那麽他勸說自己扯旗造反又是怎麽個意思，書歸了他自己就沒法拆廟，不拆廟就毀不了日本國的武運，日本人就不能滾出中華，那這趙平.......六爺一時琢磨不明白這裏麵的緣故，閻爺歇了口氣又講了句話讓六爺目瞪 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