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175）

阿文一聲斷和把六爺想說的話堵了回去，這嗓子把厲鬼也驚著了，微抬頭向方丈身後觀瞧，阿文從方丈和有澔中間擠身向前，站到六爺旁邊："六爺，你糊塗啊，寶珠藏於城隍廟下冥府閻君才保你居城隍位，一但珠子歸妖魔所有便是屬於魔界，旁的不說，你定被冥府責罰，城隍爺你可就當不成了，那時節妖魔便可將你隨意處置，冥府不管你以為天界會管你嗎？"
這番話驚醒了六爺，倒吸了口涼氣，大小姐說的對呀，自己一時逞強差點又做了件後悔的事。想到這六爺向阿文身邊靠了靠，低聲道："糊塗，糊塗，我老糊塗了。"阿文又湊到六爺耳道："珠子沒了你還怎麽拆廟，真想讓我陪你死？"六爺滿臉疑惑瞅著阿文，心想你跟著死哪門子。厲鬼好事被毀，氣的頭發豎了起來，怒目阿文，眼神不經意掃到阿文手中的鈴鐺。那串鈴鐺係在一根紅線編織的繩上，因年代久遠和血液浸染那繩子黑中帶紫，繩子一頭是個大鈴鐺，另一頭是三個小鈴鐺，阿文手握繩子中間，幾個鈴鐺自然垂了下來。
厲鬼瞧瞧鈴鐺看看阿文，看看阿文又瞧瞧鈴鐺，怒氣好像弱了一點："女娃娃，你與薩滿有何關係？"阿文瞧出來厲鬼識得鈴鐺，大聲道："謝家薩滿傳人，第三十五代教主謝睿文是也。"這幾個字如錘子敲釘子，當當當當當嵌到厲鬼的耳朵裏，厲鬼眉頭一皺後退了一步，轉了幾下眼珠還是有些不信："請問教主手中所持之物如何稱呼，來自何處。"鬼怪就是心眼多，他得考考阿文，別是個冒名頂替的贗品，阿文答道："此聖物名喚七彩鏤金拘魂鈴，乃女真先祖所製。"六爺一聽這名心涼了，還七彩鏤金，除了黑紫就是銅鏽，阿文說謊的本事還得跟自己學學。可沒想到厲鬼卻抱拳施禮："鏢下見過薩滿教主，如有冒犯多多見諒。"
哎？這不倆傻子嗎，這麽髒的鈴鐺叫這名也行？阿文道："這位範姓施主與我有關，不能帶走。"厲鬼道："教主心知何人方可受你庇護，我看此人應該與你無關。"阿文道："此人若與我非親非故我懶得趕這趟渾水，可事有湊巧，他是我的夫君。"厲鬼愣了一下，低頭盤算，六爺腰杆一挺立馬有了靠山，別說給阿文當夫君，就是當兒子自己都可以考慮考慮，能保命啊這個，誰好端端的願意去死。厲鬼好像琢磨明白，嘲笑道："我剛查詢了四方土地，月下老人，教主與這奸賊既無父母之命，也無媒妁之言，就算有婚嫁之約亦無婚姻之實，你這般哄騙與我恐觸犯天條，教主娃娃三思啊。"
嗬！這倒黴老鬼，樣樣門清，看樣自己這夫君當不成了。阿文一時語塞，厲鬼陰笑著轉向六爺："那對珠子要是給我，咱們的恩怨還有得商量。"六爺心中剛燃起生的希望，眼下又要熄火，正這時有個聲音道："誰說沒有媒妁之言，那年在本寺大雄寶殿如來佛祖欽點的這樁婚事，千歲爺如果不信小僧但不能不信菩薩吧。"講話的正是了念方丈，六爺心說這一老一小是誠心送我性命，那個說跟我是夫妻，這個就說是如來佛欽點做媒，我倒是願意信，那紅發鬼老他能信嗎？
這事還真不是胡謅，那年六爺在小河沿看完槍斃劉爾昆回轉城裏，途經慈恩寺，心想衝衝晦氣便進廟裏拜拜，那天頭回遇見阿文，心裏就有了感應，六爺心大也沒空細想，飯都吃不上溜哪有心氣去思淫欲。那天是薩滿大神有神諭命謝睿文去慈恩寺求簽定終身，方丈了念親自陪同布置法事，阿文叩拜如來搖簽桶跳出一支竹簽，了念看完簽上所寫解說意思，簽文簡單，大意就是出得大殿遇見的第一個陌生男人既是阿文今生的丈夫，雖說慈恩寺的簽最靈驗，可滿院子的和尚不能婚嫁，又是下午沒有香客，再有了念已命絕塵在院子裏阻攔生客，此簽就顯得特別不靠譜，了念心中有數，笑著恭喜阿文，阿文謝過了念帶協從回府，剛邁出大殿山門便撞見六爺。六爺那時落魄，裝束如同難民無異，可眉宇間透著英雄之氣，阿文笑了一下，心想如來佛還真疼自己，賜給自己一個落難英雄。
六爺可不知道大殿裏發生的事，隻覺得阿文氣度不凡，定是書香門第宅門裏的女子，此女一笑更是誘人，過過眼癮也就完了。人的一生太多的陰差眼錯，冷眼一看就是偶然，其實都是冥冥注定，處處透著一個巧字，想那絕塵本是六爺侄子，雖然二人不知，可做侄子的哪有不向著自己大爺的，不早不晚偏偏那褃節上肚子疼去了茅房，放個缺口容六爺進去，而六爺那天沒叫洋車腿著回家，不偏不倚剛好路過慈恩寶寺，他一外鄉人根本不知通往寺廟的道路，可偏偏就走在那條路上，經過寺廟門口又想進去拜拜，這段姻緣就算成了，還有一樣，阿文和六爺的終身已定，但前麵還有個柳綿，這柳綿又陰差陽錯的遇到自己丈夫，實至名歸去了，這哪是一個巧字了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每件事都有它的意義，列為看官自己慢慢參悟，善待身邊人，個個是貴人。

已經認定阿文和了念是為了救自己性命在那胡扯，六爺倒是來了精神，這套活兒自己最是拿手，編瞎話都不用回家去取，那是張口就來："不信是吧，你信不信都是佛祖欽點，你自己問去呀。"牽紅繩定婚姻的月老隻管人間凡夫，佛祖搭的橋月老不知，厲鬼想去天界打探又沒這方麵的人脈，雖說將信將疑還真沒辦法證實。厲鬼在那抓耳撓腮沒了主意，如果六爺是薩滿教主的夫君，那按規矩身份如同教主，厲鬼不敢把六爺如何，隻能吃啞巴虧放走六爺。阿文明白此中厲害，見了念方丈已為自己出頭，又追了句致命的："若不是你今天作梗，我與夫君本該今晚洞房花燭，你攪了這樁好事，可知冒犯了誰嗎？"
厲鬼聽洞房花燭四個字又向後退了一步，魔界至陰最怕陽氣，所謂水火不容，洞房花燭本乃靈界最剛陽之事，孕育萬物生機勃勃，邪祟最怕這個，故有病人成婚衝喜一說。厲鬼臉上變色，眼珠亂轉不再言聲，阿文見這句有了效果便又跟了一句："明年此時咱們沒準就是有了一幫娃娃，你說你誤了多大的好事。"厲鬼一聽生娃頭頂的赤發變得枯黃，慢慢向牆角退去。六爺好像看出了門道，如此這般胡說八道竟然能嚇退厲鬼，這也太容易了，早知如此自己也行，這誰不會呀。眼瞅著厲鬼沒了心氣，已經知道六爺惹不起，再說幾句好話就能放過六爺，隨後再想辦法救出絕塵，可這六爺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主兒，見阿文和方丈都有招法嚇住厲鬼，六爺也想顯露一把，反正是信口嚇唬，挑最大的說吧。
六爺向前跨了一步，笑嘻嘻言道："鬼爺，佛門的方丈和薩滿教主都不說謊，這你心中有數。你也別以為我說的就是騙你，佛祖說的事你無法驗證，你也就這點能耐，天界如來，那不是你這種小人物敢見的。"六爺挖苦厲鬼，厲鬼雖眼中帶恨卻不敢把他怎樣，六爺越說越來勁，嘴就沒了把門的，阿文見他得便宜賣乖怕言多語失，正要攔他一下，哪曾想還是慢了一拍，六爺說道："咱們這門親事不但是如來欽點，還有羅漢證婚，你說你這通折騰耽誤了時間，一會羅漢爺到了我怎麽跟人家說呀。"六爺還在那裝做為難，沒想到那厲鬼眼中一亮，問道："哪位羅漢，幾時到來？"
啊？你……你問這幹嗎？六爺如夢中初醒，怎麽提到羅漢他反而不怕了。阿文雙眼一閉心說完了，方丈了念也皺著眉頭犯起了難，六爺無知，魔鬼雖然懼怕天界諸佛，但諸佛也不是個個都得降魔除妖，妖魔做孽也是本份，受難之人也是命中該有，如遇救助那就是命不該絕闖過了此劫，佛魔相生相克也沒有斬盡殺絕的道理。六爺這句錯就錯在說羅漢爺要來證婚，厲鬼不敢上天去問，但如有天界人物下來就能夠證明今日成婚不假，至少可以看看是哪位羅漢領了這份差事，自己又沒犯什麽過錯，羅漢也不會為難自己，這樣一來就能知道這幾個人說的是真是假。
謊言得有個節製，漫天瞎說準有報應，六爺見阿文和方丈都傻了眼，知道自己又惹禍了，卡巴卡巴眼睛回憶哪句話出的錯，這下換到厲鬼笑嘻嘻的言道："恭喜謝教主範城隍，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兒趕上這麽件大喜事也是緣分所致，沒別的，在下也送上一份賀禮，與範爺和那小和尚的恩怨咱們一筆 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