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167）

京郊這城隍爺暗示六爺要做件讓朋友們很失望的事，而這事大家都已知道從而開始疏遠六爺，然而六爺卻不知道究竟是件什麽樣的錯事，馬掌櫃和範有澔不待見六爺原因於此，指定就是這麽碼子事。
出了殿門阿文期待的眼神瞧著六爺，六爺拍拍懷裏："到手，回府。"這麽容易拿到奇書阿文覺得有點太過簡單，就問六爺還有什麽其他的說道，六爺一口咬定沒有，兩人坐著馬車回到教會。晚上塞爺擺酒給六爺踐行，席間六爺提起奉天小南關教堂的神父羅爺，把那段異事講了一遍，塞爺聽完倒吸口涼氣，說當年有神諭命自己寫封書信讓六爺去見羅爺，是因神說有些在中華辦不了的差事，而這事與六爺有緣，隻要接上關係便能懲惡揚善。這樣花花腸子繞著彎子的事隻有外國神仙能想出來，六爺委托塞爺幫忙請個人住在城隍廟，日日焚香夜夜侍奉，又留了張銀票當做挑費。
次日六爺二人上火車回歸奉天，阿文想看看書中內容，六爺把京郊城隍的叮囑說給阿文，阿文隻好作罷。到了王府歇息一天，盤子還沒到手拆廟的事進行不了，六爺心中想的卻是問清是什麽事得罪了幾位好友，早上起來飯都沒吃就要奔聚雅軒找馬掌櫃，出了府門尋洋車上路，洋車沒有趙平卻開車等在路邊。六爺以為趙安出了什麽事心裏一緊，趙平說趙安恢複的不錯，胃口很好，大夫說再過兩周就能下地行走，一個月後便可痊愈，六爺不必掛念，趙安沒事就好，那趙平在此侯著自己又是要做什麽呢。
六爺上了趙平的車，兩個人奔往北市場茶館，大早起除了老幾位遛鳥的也沒旁人，茶館老板見這二位到來不敢怠慢，讓進最裏麵的一個單間，上了壺好茶還讓夥計精神點別讓其他茶客靠近。趙平這舉動分明是有事要說，這麽鄭重準是件大事，六爺空著肚子喝不下茶水，點了根煙等趙平開口。 趙平自己喝了口茶，瞧了眼門外沒有閑雜人等，腦袋湊過來說道："昨天菅直跟我說天皇那邊的文書已經從日本啟程，一周後能到奉天，天皇同意調換，二姨夫這事基本成了。"哎呦喂，真是好事成雙，奇書到手盤子到家，老天爺終於開眼，範有賢名垂青史的壯舉指日可期。心下高興六爺端茶杯與趙平碰了一下，以茶代酒慶賀一番。
趙平好像也很高興，對六爺奉承了幾句，六爺也有點飄飄然了。閑扯了幾句趙平忽然道："有件道聽途說之事未加驗證，想跟二姨夫掃聽掃聽。"六爺滿心歡喜隨口應了，趙安又道："聽說那盤子不但是件古董還有些別的用途。"一聽這句六爺臉色一變，趙安提這話頭是何居心，難道說要從中作梗敲詐自己一筆，盤子有異沒幾個人知道，趙平如果知道其中奧秘會不會提醒菅直不可造次，那自己這好事可就砸了。六爺假裝不知，反問道："那盤子隻是個飾品，要說其他用途裝雞裝鴨也行。"趙平淡淡一笑："二姨夫，您也不必瞞我，雖然我留學日本當下為日本人做事，可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堂堂七尺男兒誰願意為異族賣命，咱們爺們也一起辦過幾件大事，我趙平可處處與抗聯方便，沒有我這樣的漢奸吧。"
這席話讓六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趙平如此表白不像是要給自己拆台，這小子到底要幹什麽呢。趙平給六爺倒了半杯茶，也不顧六爺不語繼續道："美國人已經對日宣戰，這國家可了不得，他們出手無人能敵，日本國偷襲夏威夷海軍基地是招臭棋，也許皇軍武運已盡，時日無多了。"趙平也這麽器重美國人，六爺想起那天阿文和塞爺擊掌相慶，看樣小鬼子真要完了，再加上推背圖裏的卦象……六爺越想越入神，琢磨自己所為是否也算定數中的一步，自己若不努力會不會影響日本國的氣數，漸漸忘了趙平尚在這茬。
趙平喊了句二姨夫才把六爺叫回來，轉念一想還是不明白趙平想幹什麽，隻好試探著說的："既然美國如此強大，那小日本注定完了，咱們這滿洲國何去何從呢？"趙平接過話茬："今兒我正是要跟二姨夫商量這事，日本人注定完蛋，隨後就是紛紛亂世，男兒生於世上不做一番事業枉來一遭，咱們何不做回亂世梟雄成就份霸業呢。"什麽，什麽，趙平的話越來越有意思，盤子有異和成就霸業，六爺好像嗅到了榮華富貴的氣味，眼珠子瞪的溜圓等著趙平繼續說下去："眼巴前我手下有奉天警察一千多名，趙安那邊網羅抗聯也有三兩千人，再聯絡些關外流落的奉軍，隻待日本人倒台我等裏應外合，再借二姨夫家盤子的法力，這東三省可就是咱們爺們的天下，到那時二姨夫您做滿洲國新帝，我們兄弟輔佐，曠世的功名可就成了。"

哎，有點意思，趙平的話有點意思，六爺隻想過推翻日本，日本人倒台後的事還沒想過，今天讓趙平這麽一說，還真有那麽點意思。愛新覺羅是被日本人扶持，推背圖裏說的清楚，日本人一倒大清國的運勢就到頭了，當年日本人搶占關外自己家的盤子功不可沒，有這樣好的寶貝不善加利用，簡直如同捧個金飯碗討著飯吃，這其中的利弊自己怎麽就從沒想過呢。趙平見六爺在認真聽他說話，知道話語起了作用，於是借勢道："你們範家先祖文肅本有帝王運勢，怎奈甘願輔佐愛新覺羅不肯顯露王者風範，為何文肅公能一舉助大清成事，除了大清有此定數範家舍出自身運勢甘願稱臣也是緣由，假若當年範家自立為王與愛新覺羅同爭天下，中原鹿死誰手還是件未知之事，中華曆史沒準就改寫了。"
趙平越說六爺越愛聽，每個字都說進六爺心縫裏，範家曆代受皇恩浩蕩，決不是僅為輔佐之功，保不齊也是懼怕範家謀反自立為王，而且無法剿滅，所以就算範家毀了大清國運也沒有斬盡殺絕，很可能是得罪不起，那麽說元青花這盤子簡直就是件絕命的武器，在誰手裏運用得當便可成就大事，越想越覺得趙平說的在理，一股熱血湧上心頭，範有賢忽然間想當皇上了。
話說到此六爺開始琢磨趙平這人是否可信，這人雖然甘為日本走狗，可也不是為非作歹，沒聽說他幹過什麽殘害中國人的勾當，況且還救過身為抗聯的弟弟，這又要助自己奪得天下，眼看著他一步步的變化，好像真是要棄暗投明報效中華了。雖然六爺動心，嘴上卻不能表露出來，擺擺手道："哎，不可胡言亂語，所謂盤子的法力都是坊間傳言絕不可信，天生龍種那都是早有的定數，我範家沒有染指的命勢，再者說舞刀弄槍也不是我之所好，這事到此為止，我隻想為自己敗掉祖上產業做些挽救，你說的帝王之業與我無關，此後不可再提，掉腦袋的事別牽扯我，算命的說我還有幾十年陽壽，大外甥你可別給我挖坑設套毀了我幾十年的修為。"
六爺把話封了口，趙平也不好再勸，轉口說伊藤傷勢穩定已見好轉，六爺要不要去醫院探望。伊藤的事六爺早就忘到腦後，今兒趙平一提六爺覺得該去看看，不管怎麽說在奉天城裏伊藤也算一方霸主，日後少不了仰仗，如今遭了這麽大的難本當略表關懷，趙平這麽一提六爺就答應了。上午十點左右，趙平和六爺到達滿洲中心醫院，伊藤在主樓後麵的一座小洋樓裏養傷，六爺發覺自己空手差了禮數，又跑出醫院在街邊買了些蘋果，鴨梨，凍柿子湊成一筐，東北的冬季沒有鮮花，也沒什麽水果，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這些。
病房門口站著六名關東軍士兵，樓外停著軍用卡車，車上也是重兵守候，散布在洋口周邊的數名特務，看來伊藤真是怕了。趙平跟守門的士兵說了幾句，士兵放行趙平敲了下門先走進去，六爺跟在後年提著果籃，伊藤躺在床上正在看書，見他二人進來連忙坐起，麵帶笑容很是高興。六爺送上水果又噓寒問暖大罵抗聯土匪，伊藤也不接茬任六爺發泄，趙平站在窗旁看外麵景色，直到六爺盡興才提醒到不可喧嘩影響病人休息。六爺表演完畢又問及伊藤傷勢，伊藤說打碎了幾塊骨頭並不要緊，再養幾日就能出院，六爺不必掛念。
心思盡到六爺的活幹完了，又寒暄幾句二人準備辭別讓伊藤休息，剛要離去忽然房門一開進來個日本大夫，大夫看見他二人忙打招呼，六爺一瞧正是那位手術室裏的仁丹胡，趙平向仁丹胡問好就要跟六爺立刻離開，即將出門之際仁丹胡突然叫住趙平，開口問道那名囚犯傷勢恢複如何，有沒有定期換藥複查，在獄中養傷無法與醫院相比，可不要掉以輕心耽誤了病情。趙平剛要敷衍幾句趕緊脫身，病床上的伊藤厲聲問道："囚犯在獄中療傷？這是誰人 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