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150）

六爺說出那個數字，把賀長發嚇的夠嗆，很驚奇六爺打哪聽到的消息。六爺也是覺得驚奇，這數字跟那座監獄有著扯不斷的聯係，看樣這裏麵有著大大的隱秘。

茶館裏除了六爺二人還有三兩個茶客，老板見賀長發來了趕緊躲了出去，夥計在跟茶客閑扯，也沒人注意這邊。賀長發把凳子往六爺這邊挪了挪，腦袋湊過來小聲道：“這事不能提，發現誰知道就得被滅口，您老哪說哪了，以後別跟生人說這事了。”聽說這事還牽扯滅口，六爺好像明白為什麽魔怪不許亡魂說話，這就更覺得蹊蹺，不弄清楚是睡不著覺了。雖然心裏急著知道，可嘴裏還得裝出滿不在乎：“嗨嗨嗨，誰家大早起吃蒜，你懂不懂規矩，這味兒也太大了。”賀長發被六爺突然這麽一句鬧了個不知所措，聊著正事怎麽又扯別的：“嘿，剛吃了雜醬麵。”賀長發把凳子挪回原來位置，又把茶碗倒滿大口喝了下去。六爺琢磨這小子應該知道的不少，不從他身上挖出點東西今兒就虧了茶錢。
六爺拿出根火柴剔牙，斜眼瞧著賀長發，把賀長發瞧的有些發毛：“六爺，我沒騙您，這731真不能說。”六爺剔了幾下又開始嚼那火材棍，嘎吱嘎吱聽著煩心，賀長發覺得六爺好像很不高興，這就又小聲道：“六爺，我也是聽營裏鬼子閑聊知道點內情，是不是真的也保不齊，今天聊到這了我就嘚啵幾句，您可別散給外人。”六爺點點頭，吐出嘴裏火柴棍又點上支煙，賀長發就把知道的情況一點不落的跟六爺講了一遍。
聽說日軍在哈爾濱有個特別部隊，正式的名稱叫關東軍駐滿洲第731防疫給水部隊，內部人叫它石井部隊或者加茂部隊，主要的活兒就是拿活人做實驗，人的來源有戰俘，抗聯戰士，勞工，朝鮮人和一些囚犯，據說實驗五花八門，隻為了研究細菌，說是細菌打仗時能用上，散播瘟疫什麽的。還有這樣的軍隊，六爺倒吸了口涼氣，拿活人做實驗亙古未聞，日本人堪比禽獸，惡魔在他們麵前都得俯首稱臣。賀長發講完這些看六爺沒有搭茬，問了句：“我可就知道這麽多了，還是那句話，咱們哪說哪了，傳到外人耳朵裏死路一條。”六爺心裏有了數，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都是他媽胡扯，拿活人做實驗，以為活人是貓崽子狗崽子啊，賀長發，不是我說你，你這人本就不是什麽好人，心裏琢磨的事也他娘的邪性，你老實說，是不是你編的？”賀長發嘴角抽搐一臉無辜，心想自己說真話說假話這位爺都不待見，擺明了找茬教訓自己。
六爺不再追問，還是囑咐賀長發打探清楚盤子的主管是誰，賀長發見六爺不太相信731部隊傳言也就不再擔心，又跟六爺墨跡這個大功能不能算在自己頭上。打發走賀長發，六爺趕緊叫車跑回王府，一溜小跑奔阿文臥房，老媽子在門口攔著被六爺一把推開，還罵了句髒口，老媽子看六爺這麽著急也沒敢還嘴。阿文半躺在床上看書，雖然還是精神頭不足但已經不用整天臥著，見六爺火燒火燎的進來知道是有急事，盯著六爺沒有講話，六爺拽過來張椅子坐在阿文身邊，說道：“大小姐，那天那亡魂說了個731，你還記得吧？”阿文點點頭：“嗬！這裏麵事兒可大了，他媽的鬼子兵在那裏拿活人做實驗，還造細菌放瘟疫，我說，這比飛機大炮陰損，都不是人幹的事啊。”阿文合上書本，身子向床頭靠了靠沒有說話，六爺覺得自己情緒如此激動的講話有失體麵，不管怎麽說阿文還在休養，自己大呼小叫的顯得特沒身襯。
行為失態得趕緊挽回，六爺忽然開始輕聲細語拿出一副溫柔體貼的樣子：“阿文啊，早上來看你時還起不來身，現在都能坐著看書了，不出三天，準好，到時候我領你逛廟會，有的是好吃的好玩的你都沒見過。”阿文在笑還是沒有講話，六爺覺得剛才那些話沒什麽份量，想了想接著道：“我說，那天在英家屯你可挺嚇人，有點像大戲裏的女妖，咬破那手指長好沒有？”說到這去拉阿文的手，兩隻手看了個仔細，咬破的地方已經愈合隻留下淡淡的疤痕，拉著女眷的手翻來覆去的看，六爺忽然覺得有點過了，趕緊把兩隻手送了回去，又瞧了眼阿文，可別讓人家覺得自己在找便宜。阿文還是在笑，六爺也隻好陪著訕笑，心裏不知道這鬼丫頭在想什麽，琢磨著是不是自己該走了，可又好像感謝阿文救命的話還沒說明白，尷尬間阿文開口說話了：“六爺，那天你喊我親妹子是真心的嗎？”啊？幾天都沒說話，一開口竟是這句，六爺造了個大紅臉，那話是情急之下喊出來的，自然是肺腑之言，可讓人家一問倒有些心虛。六爺沒有接茬，卻說起那天韋陀佛爺是如何厲害，還問阿文用的什麽招法喚菩薩現身，扯了幾句閑白想把阿文的問話遮過去，阿文卻又追問一句：“是不是真心喊我親妹子？”六爺低著頭一咬牙：“是。”說完起身走了，阿文笑的像朵盛開的牡丹。
丟人現眼啊，跟人家一姑娘叫親妹子，還被人家追問是不是真話，最可笑的是自己還不敢應答，這哪是六爺的做派。想當年穿蜂引蝶也喊了不少次親妹子，那都是逢場作戲取樂而已，現如今不敢麵對就是真的。

又過了幾天阿文漸漸恢複正常，不但能起來用餐還常在院子裏活動，六爺每天都去問安，比伺候自己親阿瑪都勤快，這位大小姐可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盡一萬份孝心都不為過，也就是自己窮困潦倒沒轍，但凡有了出頭之日必定鼎力報答。從英家屯降魔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有一天六爺早起又去給阿文問安，今天阿文好像已完全恢複，沒等六爺開口便說道：“六爺，那731部隊是個魔窟，這些日子經多方打聽派草仙尋訪有了些消息，雖然我等鏟除不了它們，但聽說有一幹人等在謀劃攻打那裏，這些人不是人家對手，人家不用魔怪現身隻用現有的守備足以擊潰敵軍，我們得馬上動身把那夥人攔下來，不然又多了些做實驗的材料，都成了冤魂冤鬼。”六爺一看阿文精氣神恢複正常心中高興，對阻攔那些愣頭青不感興趣，滿臉堆笑道：“瞧瞧，咱們大小姐跟從前一樣了，我就說嘛，誰能傷得了咱們阿文呢。”六爺高興是真的，阿文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輩子逃不了愧疚，現在這事解了自然喜悅溢於言表。
阿文見六爺不接自己的茬，又道：“你用不著裝傻充愣扯那些沒用的。”六爺嘿嘿笑著：“妄圖攻打731的是你外甥趙安。”六爺咧在嘴角的笑容突然凝固，晴天霹靂般的噩耗把自己定在那裏，這世上還有沒有讓自己省心的親人，當二姨夫的剛惹完禍，你這做外甥的又想著法兒的作妖，咱們爺們兒隔三岔五的麻煩人家謝大小姐，這麽沒羞沒臊的是不是有點過了：“不是，你聽誰說的？就趙安那幾條破槍，他又不傻，敢去拿雞蛋砸石頭？”阿文也不跟六爺抬杠：“你那外甥雖然隻有百十來人，可他已經聯絡了鬆江支隊的抗聯，那是隸屬楊靖宇的隊伍，足有千人之多，武器也算精良，有這夥人在後麵撐腰，你那親外甥可沒有不敢幹的。”
這話不假，趙安隻要有隊伍在手讓他攻打東京他都敢去，又是千條人命，這小子不把他這姨夫累死絕對不會罷手。自己家的孩兒有難當頭六爺自然上心，忙問道：“去哪攔著他？”阿文說：“這些人已經埋伏在哈爾濱郊外，隨時可能動手，你立刻動身去新京，找到與他接頭之人捎話給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這邊召集人馬，假使我們沒來得及攔他也得接應一下以減少傷亡。”六爺點頭稱是，阿文派車送六爺去長春，司機已被解雇，隻好六爺自己開車前往，簡單收拾下隨身所帶之物，喊上老疙瘩駕車奔向長春。六爺雖然車技不錯可道路不熟，邊走邊打聽大半天的路程開了一天，晚上才進長春城，一路直奔吉善堂，敲門喊出了範有澔，長話短說跟範有澔說明來意，範有澔聞聽也是大驚失色，立刻修書一封綁在信鴿腿上放走了一隻，又讓六爺把車停在後院今晚就在藥鋪存上一宿。
簡單吃了點東西老疙瘩隨夥計回房休息，六爺和範有澔心裏有事坐客廳裏喝茶聊天，範有澔說六爺來的及時，趙安那邊還真不知道有這麽多隱情，如果這票人馬折掉損失自是不小，關鍵是聯合抗聯一起動手就等於害了人家。六爺說趙安自己就是抗聯，怎麽還扯出聯合抗聯這事，範有澔說各路抗日武裝皆稱抗聯，但隊伍所屬不同，比如趙安是奉軍扯旗造反，還有的是胡子反抗日軍，再有就是共產黨領導的隊伍，這次聯合楊靖宇帳下人馬就是共產黨的部隊。
六爺頭回聽說還有這麽股隊伍，想跟範有澔多打聽打聽，事到如今範有澔也不隱瞞，告訴六爺自己就是那黨的 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