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收留下六爺,這也算有個著落,擺接風酒給六爺壓驚,席間六爺拿出一份民國政府的委任書,下麵簽名是戴笠,阿文略顯驚訝,說戴笠此人非同小可。六爺眼裏隻有皇上,什麽戴笠不戴笠的根本就不認識,見阿文這麽器重便問道:“此人等同幾品?”阿文撇撇嘴:“這位先生手握生殺大權,可先斬後奏,他想讓誰死誰就得準備後事。”六爺不服,心說這不成閻王爺了嗎,阿文又道:“如今你有了這份委任,斬殺漢奸及通敵者就不用審判,權勢大了去了。”
這話六爺愛聽,琢磨著要不要把趙平除了,又想想那是柳綿的大外甥還是放他一馬,回味半天沒想起來誰是漢奸,又想到截殺日本人是不是同樣無罪:“殺幾個日本人如何?”阿文笑了:“份內之事。”六爺突然有些恍惚,自己身上帶著日本國榮譽市民證,揣著滿洲國皇上的聖旨,這又拿了份民國政府的特務委任,自己個兒到底算哪頭的:“現如今我這身份有點雜了吧?”阿文給六爺倒了一杯酒:“天下大事非六爺無解,您現在橫行中華隻怕沒人攔得了了。”這話六爺聽得明白,關外沒人管得了我,出關也能暢通無阻,想到這哈哈大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阿文說起正事,據她掃聽那聖物盤子還在關東軍手裏,想把盤子盜出來就得能夠混進去,說六爺與伊藤熟識,這事隻能指望他入虎穴得虎子。六爺明顯有些為難,別說進入司令部,管伊藤要個電話號碼人家都不給,想進到裏麵比登天還難,再者說聖物幹嘛非弄個盤子,拿又不得拿,攜帶不方便,當初弄個金鎏子刻幾個字多好。阿文白了六爺一眼,說你家祭祖時擺一趟金鎏子,那盤子是盛貢品的,你弄個金鎏子供上去算怎麽回事。六爺知道這杠沒法抬,忽然想起小皮箱裏帶回來的幾樣寶貝,忙托老媽子去自己臥房取來。老媽子取回皮箱,六爺打開拿出玉如意,玉扳指還有小木盒讓阿文細看,玉如意和扳指沒什麽出奇,打開木盒看到珠子的時候不禁咦了一聲,問六爺說這對夜明珠什麽時候你給刨出來了,這事得拆廟那天才能去做,現在刨出來恐誤了大事。
六爺哈哈大笑,今天心情真是好了許多:“大小姐,這不是廟裏埋的那對,是這麽,這麽,這麽回事...”阿文聽了更是驚奇,天下還有如此蹊蹺之事,低頭不語想著什麽,六爺這陣才感覺饑餓,見阿文不語趁機扯開腮幫子大吃起來。六爺正把一個雞腿塞到嘴裏,剛要啃上一口,阿文道:“既然這對珠子邪門,何不物歸原主,去換那盤子?”雞腿在嘴裏塞著,六爺挑起眼睛瞧著阿文,怎麽著?去換啊,你拿人家的東西跟人家換,謝睿文你是不是瘋了。六爺低頭繼續吃雞,阿文這主意就是胡扯,沒聽說過這麽換東西的,婦道人家就是不行,根本不明白街麵上的規矩。
阿文道:“這事也不難辦,天皇乃日本國主,萬民擁戴,假如有人尋回皇家瑰寶送還天皇,那此人功德無量,必受嘉獎,為天皇盡忠的事可是日本人最想做的。”雞腿停在六爺嘴裏,阿文所言好像有些道理,縮手從嘴裏拽出雞腿扔在碟子裏,阿文一皺眉頭,六爺卻不理會:“找那個看管盤子的人,拿這對珠子跟他換,這對珠子是日本皇室的物品,那盤子不是,況且也不見得日本人都知道盤子的妙處,沒準看守盤子的人一時衝動這事還真就成了,能為天皇做事是整個家族的榮耀,這招能行。”阿文沒想到六爺腦子忽然這麽清醒,又給六爺倒了一杯,六爺心知這是褒獎,一仰脖又幹了。
第二天早起,六爺拎著小皮箱去奔皇宮,裏麵裝著玉如意和扳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桂先生這樁事得先辦咯,日後沒準哪天自己摔耙子走人,這話兒沒傳到就是終生憾事。皇宮冷冷清清,侍衛個個無精打采,見到六爺都像見了瘟神,六爺合計是不是因同去長白山的司機被捕還遭受拷打,大夥都覺得是自己使的壞告的密,都不待見自己。上了二樓問清皇上在哪,在門口說了聲範有賢覲見皇上,屋裏答了聲進,六爺一推門進到屋裏。
溥儀還是捧著書坐在桌子後頭,看著六爺也不說話,六爺打了個謙並沒下跪,躬身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奴才範有賢久日不來朝見望且贖罪。”溥儀把書輕輕放在桌子上,身子向前探了探,低聲道:“範有賢大人,您可真成啊,一杆子小半年沒影了,現在還有臉回來,你就不怕朕治你個貽誤軍機,欺君罔上的罪過嗎?”六爺一聽這話撲通跪地,貽誤軍機欺君罔上都是死罪,看樣溥儀是真生氣了:“皇上息怒,不是奴才不來朝見,這些日子奴才冒死在關外為皇上找尋奇書的解說之道,差點搭上性命再也回不來呀。”溥儀本來也不是真氣,見六爺嚇的夠嗆氣也就消了:“嗬嗬,說的像那麽回事,眼下活著回來了,差事是沒辦成啊。”
哪有這麽狠心的主子,真想自己搭上性命:
“皇上聖明,雖然奴才沒有破解奇書之法,可卻有樁奇遇,這事比那奇書還要怪異,奴才以為這是件大事,故此得了消息連夜就跑回來了。”溥儀好像隻有奇事能引出他的興趣,立馬言道:“什麽事,快快奏報。”六爺爬起身把小皮箱放地下打開,取出玉如意和玉扳指呈到溥儀麵前,溥儀從六爺打開皮箱眼睛就沒離開過六爺雙手,等看到兩件玩意眼神就直了,拿起玉如意看了一周,驚歎道:“這是乾隆爺隨身的物件,你從哪弄來的,你見到我皇叔了?”六爺聽溥儀這種稱呼心想有門,看來桂先生沒有蒙騙自己,他確是溥儀叔叔輩的:“皇上識得此物?”溥儀道:“豈止識得,乾隆爺終老的時候每家都賞了隨身之物,這兩件賞給了九皇叔那支,這事宮裏都有記錄,朕小時候讀過,可惜那支皇親不問政事,早早的隱居起來,不知所蹤。”六爺剛想說那位爺現在姓桂,溥儀倒是先道:“聽說改姓桂了?”六爺一拍大腿:“皇上神了,確是姓桂。”這馬屁拍的,姓桂有什麽神的。
溥儀看了眼六爺,又拿起扳指放鼻子邊聞了聞:“範有賢,你不會是盜墓去了吧,大清律你可知道,盜挖皇家陵寢誅你九族。”六爺樂了:“主子,看您說的,天下任誰去幹這缺了八輩德的損事,奴才這樣的忠臣也做不出來。”隨後把跟桂爺交易玩意的種種坎坷,直到南京城托付傳話,濟南府灑淚分別統統講了一遍,把溥儀皇帝聽的心驚肉跳,到末了沒問桂爺要捎什麽話,卻問起關外戰事。六爺眼瞧機會來了,不狠狠嚇唬嚇唬溥儀隻怕所傳的話皇上聽了惱火,這喜怒無常的皇上要是一時糊塗把自己這忠良砍了,那可就為時晚矣,城隍爺也保不齊不掉腦袋。
六爺先把北平,上海,南京淪陷的事講了一遍,又講說日本人屠殺市民手段殘忍,照此下去不出半年整個中國肯定沒了,倘若日本人占了中原,關外的滿洲國未必坐的長久,沒準日本天皇遷移過來進了紫禁城做了中華上國之主。溥儀聽的目光呆滯雙眼發直一聲不吭,過了會才長出口氣歎道:“日本人狼子野心朕豈能不知,隻可惜人在矮簷下不能不低頭,手裏沒有兵馬做什麽都不硬氣,日本人盯的又緊,朕每天如廁幾次都有人報告,有心無力,有心無力呀。”說完斜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這通恐嚇看來有些效果,皇上已是六神無主,下麵再說什麽都沒有前麵那些駭人,對於皇上來說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皇帝寶座不保,吃什麽都不香了。
等溥儀緩過神睜開眼睛,六爺才說道:“桂爺還讓我給皇上捎句話,皇上要不要聽,要是不想聽奴才這就告退,不耽誤主子休息。”聽這話溥儀問道:“還有話?說些什麽?”六爺站那支支吾吾不敢直說,溥儀怒道:“傳個話還這麽墨跡,你這種奴才到底能辦什麽大事,大清亡國都是你這種人所累,你說不說,不說拉你出去埋了。”咱們這位皇上真會推卸責任,大清亡國賴到臣子身上,這套話桂爺自己說給溥儀聽沒什麽要緊,如若從六爺嘴裏出來沒準就害了性命,這事咱們得醜話說在前頭,別話說完了您翻臉不認人,治我個鼓弄皇上造反的忤逆之罪。
六爺再次跪倒在地,伏身磕了個響頭:“皇上贖罪,奴才隻是代傳桂王爺的口信,絕非妄言,王爺大人已然出海投奔南洋,假使皇上以為奴才所言不實又無有對證,到那時奴才渾身是嘴也洗不清白。”溥儀實在沒有耐心聽六爺絮叨:“趕緊說,朕恕你無罪。”
範六爺傳話,溥儀隻驚的是汗如 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