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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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範城隍(128)

(2018-12-18 09:16:33) 下一個

外灘景致怡人,西洋樣式的高樓一幢挨著一幢,爺倆的眼睛都不夠用,再好的景色也掩不住黃浦江口的日軍炮艦,看到這些二人想往回走了。
六爺剛要轉身,背後有人跟他說話,在大上海六爺沒有熟人,扭頭一看不是別人,卻是伊藤。哦,這小子隨日軍出關原來是到了上海,看樣他們是早有準備呀,剛才伊藤說六爺身上帶彩,分明是指別在胸前的小紅條,滿洲國皇上駕前的臣子跑中日交戰區給幫助皇上登基的友邦敵人捐錢,打哪說都是死罪。這兩天六爺打心眼裏痛恨日本,現在看見伊藤氣就不打一處來,更加上他知道自己給國府軍隊捐款,萬一回去奏上一本,自己就算玩了。
想到這六爺起了殺心,看了眼站在身邊的老疙瘩,老疙瘩也瞅著六爺,二人對了下眼神,都心中明白要做什麽。六爺這才滿臉帶笑道:"喲,您瞧這緣分,他鄉遇了故知,兄弟,哥哥在奉天尋你不著,敢情你在這等著我呢。"說完向前跨了一步,伊藤接過話頭:"咱哥倆千山萬水也阻不斷這份情誼,六爺,你跑這幹嘛來了?"兩人虛頭巴腦說的話聽著都讓人惡心,可這層臉皮也不能撕破,雖然今天真想宰了這個日本特務,但外灘這地兒路人太多,實難下手,隻能敷衍幾句找到機會再說。伊藤好像沒看出來危險臨近,指了指六爺胸前的紅布條:"沒想到六爺還是性情中人。"這句話剛說完,老疙瘩已經繞到伊藤後麵,這一舉動讓伊藤警覺起來,他側過身子移到六爺身邊,看到老疙瘩胸前也別著紅布條,笑道:"二位好興致好興致。"
六爺感覺伊藤可能已經發現自己的圖謀,這小子軍旅出身肯定會兩下子,老疙瘩雖年輕力壯也未必是他對手,背後突襲這招如果使不上那可就沒什麽機會。眼瞅著戰機已逝,六爺陪笑道:"兄弟,你說我時運背不背,本來是替皇上出點東西,上個月在北平交易,趕上你們在盧溝橋打,買賣沒成,這月轉到上海交易,又趕上你們在吳淞口打,買主又嚇跑了,不是,你們是瞅準了攪和我是不是?"伊藤聽六爺說完哈哈大笑,目光盯在老疙瘩臉上:"中國軍隊三番兩次侵襲我駐華皇軍,打起來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兩個是不是回不去了。"
這伊藤真夠聰明,自己回不去了都能猜出來,六爺接話道:"可不是嗎,火車票延後一周,看這情形一周後也走不成。"伊藤在後腰處按了一下,六爺和老疙瘩都看得出來那別著把手槍,老疙瘩見狀一步一步挪到六爺身後,站著不敢動了。伊藤道:"你們還敢這麽顯眼在外麵走動,國民政府偵緝隊要是發現你們身份,當場就可以槍斃,你們是滿洲國政府的人,難道不知在此可以當漢奸論處嗎?"這話說的六爺臉上發燒,漢奸二字老祖背負了幾百年,到自己這怎麽又背上了:"那明天我們從上海走回去,事沒辦成再把命搭上,虧大發了。"伊藤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冷笑:"六爺真會說笑話,這樣,一會我派人送你們出上海,想辦法把你們帶回奉天。"
殺害伊藤不成,還被人家看出來了,眼下人家又要送自己回家,六爺哪肯答應,小鬼子心狠手辣,被他們帶上半道準害自己的命呀:"火車都軍管了,汽車看樣也出不了城,再被查明是滿洲國政府裏的,那還不如死在這呢。"伊藤也不理他,伸出右手張開五指又握成拳頭,這就從遠處走過來兩個穿白色襯衣的男子,六爺一搭眼就知道日本特務,心中暗自慶幸剛才沒對伊藤下手。伊藤在其中一個小子耳邊說了幾句,那小子點點頭,伊藤又對六爺道:"他帶你們出上海,馬上就走,這仗打到哪天還不知道,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誰知道周圍還有多少伊藤的同夥,真鬧起來自己占不到便宜,事鬧大了身為漢奸也沒什麽好下場。
六爺跟老疙瘩準備和那小特務走,臨走時得把紅布條這事交代一下,免得日後伊藤拿這個說事:"兄弟,哥哥胸前這個......."沒等六爺說完,伊藤從褲兜裏也掏出個紅布條別在胸前,笑道:"六爺不用說了,這叫護身符。"伊藤這人的陰險讓六爺感到害怕,通敵這麽大的事如此這般就給解了,這台階給的好,你伊藤也給國軍捐款,再用這事威脅自己可張不開嘴了:"兄弟,果然膽識過人!"六爺挑起大拇哥,伊藤捧了句彼此彼此。
六爺二人本就是空手來的,小特務問還要不要回旅館取東西,六爺說啥也沒有,叫了兩輛洋車,特務跟六爺坐一輛,老疙瘩自己坐一輛,六爺那車在前麵帶路,兩輛車向城西奔去。跑了很久到了郊外,打發走洋車小特務又帶著二人向南走了一個時辰,來在江邊的一個小漁村,六爺心說這是要遊泳回去吧,怎奈自己不會呀。

進了一間草屋,屋裏有幾個漢子,小特務用日語說了幾句,有兩個漢子帶著他們三個向一處蘆葦蕩深處走去,蘆葦蕩深處有艘小船,小特務讓六爺和老疙瘩上船給,安排完就走了。兩個漢子把小船推出蘆葦蕩,到了水深處便跳將上來,一個搖魯一個劃槳,二人配合默契,那小船在水上如箭似飛,六爺就是個不著調的頑主,見此二人船劃的好,不禁問到:"二位爺,船使的地道,這是在哪學的能耐,了不得呀。"劃槳那人答道:"我們生在北海道。"六爺沒聽明白:"不是,我是說船劃的地道,就是劃的大大的好。"那人又道:"我們是北海道人。"六爺轉了半天才想明白,哦,北海道,日本漁民,我說的嘛,海上練的手,這片江水不在話下。
船越劃越遠,江上霧大,這時六爺有點害怕,看船上二位必定水性極好,跟水滸傳裏的阮氏兄弟好有一比,過會兒要是問自己想吃板麵還是想吃片湯,這條老命可就交代了,伊藤陰險,保不齊害我二人性命,茫茫江水莫非就是我範六葬身之所了?想到這開口問道:"二位船家,咱們這是去哪,劃回奉天可還遠著呢,不帶幹糧水壺準得餓死呀。"那二人也不做聲,隻是拚力將船劃的飛快,六爺也不敢再問,隻怕惹惱了他們現在就翻臉殺人。
又劃了半晌,那二人住手不再劃水,任小船漂泊,六爺正不解之際忽的一條巨大鐵輪現於霧中,要不是小船滑行準得撞上,眼瞅著船頭將撞鐵輪,那二人一個操起船上竹竿頂在鐵輪船體,另一個人搖了幾下船魯將船橫貼在鐵輪邊上,力道之準竟然沒有碰撞,僅是隨著江水一起飄蕩起來。劃槳那人把手塞進嘴裏打了個呼哨,鐵輪之上刷的扔下來一部繩梯,劃槳人抓住繩梯向上爬去,六爺瞅瞅老疙瘩,又看看掌魯那位,那人向上抬抬頭,六爺這才明白,爬吧。
繩剃這玩意踩上亂晃,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江水,一旦脫掉下去肯定玩完,六爺緊抓繩子,一步一步艱難向上,幾次差點脫手累的滿身大汗,好不容易爬到頂端船上的人拉了一把才算安穩著地。船上有兩個日軍守在繩梯旁邊,劃槳人交代了幾句就又爬了下去,老疙瘩已隨六爺到了船上,兩名日軍收了繩梯帶六爺二人下到船艙,又來了個日軍軍官跟六爺鞠躬敬禮,六爺心道怎麽這麽客氣:"長官,您受累,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軍官道:"大連,送你們去大連,再回奉天。"
坐船回大連,這敢情好,六爺這輩子還沒坐過輪船,老疙瘩也是興奮,爺倆又高興起來。軍官把二人帶到一間艙室,裏麵有上下兩層吊鋪左右各一,並言說餓了可以到餐廳用餐,免費還二十四小時供應,但要記住自己的艙號,船上道路複雜別走丟了。謝過軍官,爺倆打聽到餐廳位置,進去狠狠吃了一頓,既然免費還客套什麽,直吃的爺倆挺直腰板挪不動步。
這頓折騰已是傍晚,這半天神經緊張隻怕被日本人謀害,現在吃飽喝得耳朵裏才聽見炮聲隆隆。六爺小聲道:"睡覺的時候加點小心,雖然不像是要加害我等,但還是得多個心眼。"老疙瘩點頭稱是,二人輾轉走到甲班之上,輪船在慢慢行駛,江霧時有時無,遠處火光閃閃,輪船又駛了一段六爺才看清楚,隆隆炮聲是從江上的日本軍艦發出來的,那軍艦巨大無比,大炮口徑如同鐵桶,這炮彈打出去誰人能敵,又行了一段,六爺竟然看見一艘大船如同廣場,不時有飛機從廣場上飛起,騰空之後向上海方向飛去,而後又有飛機回來在廣場上降落。
六爺不知此為何物,老疙瘩更是看的目瞪口呆,爺倆對這能夠起落飛機的大船驚歎不已,恰好有一日軍從身邊經過,六爺拉住人家詢問,日軍說這叫航空母艦,好家夥,船行十裏,這航空母艦遇見 四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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