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登門求救,近千條性命,六爺隻歎自己時運不濟,想著要不要給奉天城隍上幾注香保佑保佑自己。吩咐老李帶趙安二人去廚房吃飯,又讓老疙瘩通知柳綿一聲,自己獨坐屋內想法子。
以自己這點能耐救不了這幫人,也不知道趙安從哪聽說謝家在吉林的勢力威望,或者說也知道自己跟謝家的交情,不記得跟趙安提過謝家的事,當年趙安穿官衣的時候也沒見過謝家大小姐,看起來是知道這二姨夫借不上力,全指望謝家從火坑裏撈他們呢。正琢磨該怎麽辦,柳綿火燒火燎的跑了進了,進門就喊:"當家的,你可得救救孩子呀!"六爺腦袋嗡的一聲,這當口老娘們就別攪和了:"救救救,怎麽救,一萬多小鬼子圍著他們,至少得五萬兵馬才能殺退日本兵,你看我能不能頂五萬人!"趙安那是柳綿親外甥,這時也不再管什麽禮儀做派,抓住六爺的胳膊喊道:"我不管,你得想辦法救他,救不了他我也不活了。"六爺氣的胡子直抖,都火上房了你還添什麽亂啊,你不活了,那我還活得了嗎,這是來滅門了這是。
六爺把胳膊從柳綿手裏掙出來,怒道:"我這不是在想轍嗎,你哭嚎鬼子就退兵了?那你趕緊去山那邊嚎吧,昔日孟薑女哭倒秦長城,今朝李柳綿嚎退鬼子兵。柳綿一聽這話倒不哭了:"要不,咱們把趙安扣下,反正他是跑出來了。"六爺一臉苦笑,這趙安要能肯苟且偷生就不用跑這來求救了,你個婦道人家真是昏了頭,淨想那些沒有譜的事:"去安排趙安他們睡覺,讓老李在前門值宿,別睡著了,老疙瘩在後門值宿,誰敢睡覺天亮了喂狼狗,我這想好法子就睡,去吧去吧。"柳綿也知道這事難辦,發泄了一通悻悻的走了。
六爺從兜裏摸出煙點上,想謝家應該是有兵勇可以調派,可也弄不出來五萬人去跟鬼子拚命,她們家那些人打官軍滅土匪還湊合,跟日本兵真刀真槍的幹可能也不是對手,再者說人家也沒必要為這幫嘩變的杆子跟日本人翻臉丟自己人性命,這招行不通。可阿文有話,欠我範六爺一份情,如今自己要是豁出這張老臉非讓阿文幫這忙不知道能不能逼她想出些辦法,比如說動用薩滿令旗命諸仙也來個漫山遍野嚇退敵兵,這辦法傷不了多少性命,阿文若肯這事就算成了。至於柳綿那主意自己也想過,就趙安那義氣千秋的秉性,真要把他扣了,回頭被圍的近千弟兄全部殉難,隻怕這爆脾氣外甥得把自己剮咯。就是這個主意,六爺出了廂房前後院巡視了一番,老李和老疙瘩知道事關重大,兩人眼睛都瞪的跟銅鈴相仿,誰都知道若在這院子裏搜出抗聯戰士都得沒命。
第二天早上六爺讓老李和老疙瘩睡覺,柳綿坐前院門房裏守著,趙安二人在後院藏好,如果有憲兵搜查翻牆逃了就是,不用惦念其他人等。叫洋車到了謝府,阿文剛剛起來,六爺把趙安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阿文愁眉苦臉瞧著六爺,一言不發,過了好半天也沒句答話,六爺實在是忍耐不住:"大小姐,給句話呀,你得給你大哥出個主意,這坎是過不去了。"阿文笑道:"六爺,至從入宮領了大內的官職還真是長能耐了,這麽天大的事也敢接,助反賊抗官軍在大清律裏是什麽罪過,你不會不清楚吧。"阿文這丫蛋子也是越來越長能耐了,居然敢跟他大哥這麽講話,聽口風是在埋怨自己多管閑事:"我說,你可說過欠我份人情,今兒我想你把這還了,咱倆日後井水不犯河水,兩清。"阿文一愣,臉上閃過一絲哀傷:"你覺得這份人情是這麽還的?"六爺見阿文接了茬,理直氣壯的說道:"對!幫忙把這事解了,咱倆的情分就算還清。"阿文一聲不吭,滿臉的委屈,六爺心裏著急,暗想怎麽個意思還想賴著不還啊,這次可不同於往常,自己可真住你們家不走。
又隔了片刻,阿文道:"六爺想我怎麽幫。"瞅瞅,有門:"我想借用謝府胡家兵馬一用,解前敵之圍,如同當年太宗被困幽州。""呸!"好家夥,阿文這個呸可是字正腔圓,帶著滿腔怒火,這下可解了氣了。六爺一看這架勢心就涼了,阿文道:"我們謝家薩滿保帝王,保黎民,你這分明是與朝廷作對的反賊,你讓我調胡家兵馬,你覺得我張得開這嘴嗎?"六爺道:"千把號人也是性命,放下刀槍也是皇上的子民,人家反的是外族日寇,又不是對抗朝廷,你這反賊二字從何說起。"阿文驚訝的看著六爺,六爺也為自己替抗聯說話感覺不可思議,兩人就這麽好像都是陌生人般對望著,六爺覺得從阿文眼裏看到了憐憫,失望,擔心和愛惜,阿文的眼神讓六爺很不習慣,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以為與你是有過交情的朋友,這才厚著臉皮來找你幫忙,既然你不願意,我決不強人所難,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範六告辭。"六爺起身拱手,轉頭就走,阿文也沒攔著,當六爺走到跨院門口的時候,後麵傳來阿文的聲音:"既是借兵,就多打聽幾個人。"
六爺一肚子怒火出了謝府,琢磨著阿文最後那句話,還什麽多打聽幾個人,自己跟溥儀借兵人家能理我這茬?千把人都死到臨頭了還在說風涼話,真沒想到義薄雲天的謝睿文居然是這種人,越想越覺得她是一直在利用自己。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由是可,最毒婦人心。
回到家裏悶悶不樂,柳綿看六爺這樣子知道事辦砸了,又開始急得不行,不停的念叨:當家的,想想辦法呀,再多想想,想想別人。六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別人,琢磨來琢磨去,忽然想起阿文當年掉包寶珠時用的障眼法,心中一亮,拍了下桌子笑道:"有法子了!"柳綿被嚇了一跳,但見六爺說有了法子也是喜不自禁,忙問道:"當家的,什麽法子?"六爺看了看柳綿心想,通鬼神的事可別牽扯柳綿,這裏麵說道多,別再得罪了哪界神明對柳綿不利:"你甭管了,去給那倆孩子做點頂愣的,大魚大肉隻管上,我這找人再問問。"柳綿點點頭出了屋子,六爺趕緊念咒語喚土地現身,障眼法這事自己沒試過,到底怎麽個用法一概不知,把土地叫來問個究竟,給小鬼子們障了眼估摸這幫小子就能逃出來了,越想越覺得阿文著實小氣,不借兵也就算了,幫忙使個障眼法也算對得起她這哥哥,壓根不管,多虧自己伶俐想到了這招,不佩服自己都不行。
六爺又開始沾沾自喜,等了半天土地爺沒現身,不覺有些奇怪,平日裏那土地隨叫隨到,今天這是怎麽了,難道說知道這事也遠遠的躲了?人世間有勢力小人,神鬼界有勢力仙人,遇到難事全沒影了。六爺剛要破口大罵,那土地悠的站在六爺麵前,滿臉是汗氣喘籲籲,六爺一看笑道:"土地爺,您不土遁不駕雲,跑著來的?"土地爺咽了口唾沫,啞聲道:"城隍爺,在下本乃奉天巡城土地,老爺差我夠奔長春,沿途大大小小各路土地城隍我都得打招呼見禮,跨界行走得有閻王手令,我這犯多大難你知道嗎你"喲,是這麽碼子事,錯怪土地爺了。六爺知錯趕忙陪笑:"瞧瞧,我哪懂這事啊,誤會,誤會了。"
土地道:"老爺有事差遣小人?"六爺把趙安這檔子事講了一遍,最後說想學學障眼法,望土地爺指點一二。土地爺撇撇嘴搖搖頭,六爺心裏一橫琢磨此計好像不行,土地道:"那障眼法隻是小小幻術,小場麵少人堆還行得通,且最多能延續一個時辰,您這近千人在山裏行走,地動樹枝搖的,也許能把聾子糊弄咯,可瞎子準會發覺有事,再者說您是奉天城隍,吉林地麵誰也調動不了,千人行走得八百有修行的草仙相助,您哪請去?"六爺低頭不語,土地爺說的不錯,此地唯有謝睿文有權行令各路草仙,這事就不用想了,剛翻完臉還熱乎呢。
那土地猶在琢磨障眼法這事,自言自語道:"行不通行不通,想當年天蓬元帥三十六番變化,那是何等法術,在高老莊也是藏不過一個時辰,過了時限必定現身,倘若能夠藏身不露何苦還要跟隨三藏西天受苦,跟高小姐過日子多好。"
六爺見這土地爺又要胡扯立馬製止:"哎,甭扯旁的事,既然來了你得給我出個主意,這事辦不成,城隍爺你做,我找個人家投胎。"土地看六爺確實心急,轉眼珠想了一會,掐指算了算拱手道:"賀喜城隍爺,您老這事有解了,俗話說天機不可泄露,小人點到為止,這些凡間俗事也不是該我們冥界管的,小的說完就走,您要是追問就是毀我修為。"
六爺聽土地有招,跳起身道:"什麽法子,快快 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