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120）

六爺在慈恩寺被一小沙尼連挖苦帶損還真有點臉上發燒，但這孩子說的句句是理也沒法反駁，臨末了問了句六爺今天是人還是鬼，這問題可如何回答是好。
想了半天六爺覺得自己是人，雖說給冥府當差那是副業，自己真正的差事是滿洲國的要員，這官職不是人能做嗎。六爺笑道：“我看我像人。”這句說完自己都覺得別扭，知道上了小沙尼的當，小沙尼也笑道：“我看也像。”六爺知道繞這種彎子自己不是對手，馬上把話岔開：“小師傅，我的事你能辦？”小沙尼點點頭，六爺又道：“您受累，幫我這個忙。”小沙尼帶著六爺往大雄寶殿方向走，邊走邊說：“鬼做了人的事我自會相幫，但人做了鬼的事那也得遭受懲罰。”
人和鬼，鬼和人，沒完沒了翻來覆去的在這繞，六爺聽的頭痛，有點想發火按捺不住：“小師傅，這點事你倒騰半天到底什麽意思，我歲數大了腦子慢，要不你直說得了。”小沙尼停住腳：“你今日來此有什麽事？”六爺道：“你師傅不是都告訴你了嗎？”小沙尼道：“師傅說你許願無數，我可不知道你今天想還的是哪個。”小沙尼的話的確不假，六爺也記不清到底許過多少願，今兒且把眼巴前這兩件還了再說。
六爺把這倆事說了一遍，兩人已經到了大雄寶殿裏麵，神台上坐的是釋迦摩尼，小沙尼靠在殿門邊，朝六爺努努嘴：“有話跟佛祖說吧，還愣著幹嗎。”跟這孩子真是沒轍，六爺跪倒蒲團之上，雙手合十低頭默念道：“佛祖在上，善男範有賢前日裏有難臨頭，虧長白山天池之中有一蛟龍搭救方得以生還，今將此事奏報佛祖，懇求佛祖念其救得千條生靈，赦免蛟龍罪孽早歸天庭。”叨咕完了這段等了幾分鍾，按理說應該殿內忽明，佛祖微笑，誇六爺積德行善有了大功德，而後六爺磕頭感恩這事就得了，哪曾想大殿內雅雀無聲一切如舊。
轉過頭來看看小沙尼，小沙尼兩眼望天也不理他，六爺感覺好像被騙，從蒲團上站起身來：“我這事傳到天上了？”小沙尼搖搖頭："傳不上去讓我跪著幹嗎？"六爺很不高興，小沙尼道："在佛祖跟前兒讓你明白鬼許的願得找鬼去還。"六爺一愣，這是說自己那天晚上跟蛟龍許願之時已是鬼身，想想好像在理，又問道："那超度亡魂之事也該問鬼咯？"小沙尼搖頭："鬼魂豈能相互超度，我佛慈悲法力無邊，那些千年冤鬼沒有四十九天的《地藏菩薩本願經》文引導料想無法解脫，這事我們來辦。"這小和尚說的有理有據六爺氣倒消了，於是懇求慈恩寺幫忙做場法事，小沙尼說六爺做法事這事了凡大師早就做了安排，本院住持願全力協助，讓六爺放心。
六爺心說自己在長白山這點事估摸寺裏早就知道，故此方丈，住持都不出來接待，隻讓這小沙尼打發自己了事，也罷，自己半人半鬼寺裏佛祖沒滅了自己就算給足了麵子，還計較什麽接待不接待的，想到這對小沙尼深施一禮："多謝小師傅成全範蠡了此心願，小小供奉不成敬意。"言罷掏出張銀票放在供桌之上，小沙尼翹腳看了遠處供桌上的銀票："一千大洋還真不少，二百一十六位冤魂定可脫離地府投胎做人了，施主，功德無量。"聽小沙尼誇讚自己六爺高興勁又來了，剛要自我吹噓幾句，小沙尼又道："了凡師傅有話讓我帶到，你還欠他人命二千有餘，你還需多多努力。"這事小和尚都知道，看來自己在這廟裏想隱瞞什麽都沒是沒戲，還是盡早走了吧。
合掌拜了拜座上的佛祖，向小沙尼辭別轉身要走，小沙尼卻說道："施主莫急，你知道怎麽上達天庭嗎？"六爺站住，這事還真不知道，看樣小和尚並不是刁難自己，自己做的事有些胡來，現如今他肯點撥自己一二也是造化。小沙尼道："你身為冥府小吏，誇海口為蛟龍表功本就是妄語，蛟龍肯為你效力僅是因為你與羅漢結緣，表功這事必須羅漢相助，你隻要喚出羅漢，這一願就了了。"哦，原來如此："小師傅，在下如何見得羅漢爺還得向你討教。"小沙尼好像已經厭倦了六爺這沒完沒了的提問，看了眼殿外有路過的幾個小和尚："別的我也不知道了，你自己琢磨去吧。"說完跳出殿門，跟那幾小和尚嬉笑去了。
六爺望著小沙尼的背影心說這還是個孩子，童真未泯，這一生幾乎就要在寺廟度過，如果修身成佛未果就還得重回六道，真莫不如像自己這樣直接做鬼算了。出慈恩寺回謝府，讓柳綿和老疙瘩收拾一下回荒地溝，老疙瘩久不見親娘當然高興，柳綿也不願意住這深宅大院說城隍廟才是自己的家，關好院門三人奔宏發車行，郭六見六爺前來興奮不已，忙套了車載上三人啟程，一路上談天說地，可六爺總覺得郭六哪裏別扭又說不出來。
到了荒地溝已是傍晚，車停在溫大姐家院子門口，大姐見兒子回來百感交集，心中暗罵六爺不是東西。幾個人吃罷晚飯，六爺就把想找羅漢為蛟龍表功的事說了一遍，主要是想溫大姐給出個主意，大姐說自己這等身份哪有機會結識羅漢，自然沒有呼喚的法子，但那白狐修煉千年沒準略知一二。老疙瘩把那顆狐丹從懷裏掏出來交給溫大姐，說並沒使用，大姐不解為何，老疙瘩說自己的法身修行高於白狐，狐丹借不上力，眾人皆驚。

六爺等四人回歸城隍廟，臨走讓溫大姐一會差白狐到廟裏候著，上了小崗其他三人分頭回屋休息不表，六爺進了大殿跪拜十殿閻羅，禮畢起身開眼通瞧見了白狐，白狐施禮拜見城隍，六爺道："鬼魅如何喚得羅漢。"白狐道："羅漢降妖除魔，若有妖魔定可現身。"六爺道："鬼魅不是妖魔？"白狐道："鬼魅僅是冥府的魂魄，若魂魄中邪拒入六道有了魔性為害人間方是魔怪，鬼不害人，害人者妖魔也。"原來如此，去哪尋一妖魔呢？白狐道："世間妖魔不多，魔界遠離中土，在關外想尋個魔怪還真是難事，人鬼本是一念之差，鬼和魔也是一念之差，鬼若亂性就是魔了，荒地溝方圓百裏並無魔怪，這事隻能靠機緣巧合慢慢偶遇。"
原來鬼可常見，這魔到還難尋，倘若尋到了又該如何呢？白狐道："老爺貴為城隍，如遇魔怪可降妖除魔，但依您這修行自然不是對手，那刻可呼喚羅漢亦可喚鍾馗，你喚羅漢這事就成了。"六爺皺了皺眉頭，心想這事風險夠大，呼喚羅漢不來自己這半條小命沒準就得搭上："羅漢假如不來，我豈不是要送上性命？"白狐低聲道："蛟龍為你呼風喚雨，一被貶小神助冥府辦差已是違反天條，他都豁出命來成就老爺大事，您不該舍命試上一試嗎？"
嗚呼呀，敢情這都是一命換一命的事，早知如此不接這活就好了......白狐又道："老爺謹記，許願容易還願難，以後可不能冒險許願了。"白狐說的對，自己這喜歡許願的毛病必須改改，有願不還必遭大難，可有些願想還卻沒有招法，更是麻煩，這又想起來跟阿文說有金有銀聘姑娘這事算不算許願。白狐見六爺愣那不語轉身走了，夜色已深六爺也回屋睡覺。
第二天早上郭六吃罷早飯回奔奉天城，坐在車上正要駕馬車出發，六爺把他喊住上下打量："哎，我說郭六，我怎麽總瞧你不對勁呢，哪不合適又說不出來，你有沒有惹了什麽詭異的事。"郭六臉上閃過一絲恐懼，轉眼即逝，六爺開眼通瞧了一下也沒什麽狀況，郭六道："我成天不是馬就是車，哪來的詭異，六爺，你可別瞎琢磨了，如有詭異我請你降妖除魔。"說罷馬鞭一甩，向崗下奔去。望著郭六的背影，六爺暗想，這也該算許了願吧。
三個人在城隍廟住了半月，在自己家裏自然舒坦，六爺本想回廟裏求冥府把蛟龍這事了了，看樣冥界還真幫不上這忙，這事隻能暫且放下。從把字畫給馬令二人送去至今也有月餘，六爺琢磨差不多也該出活兒了，這一天下崗找車回城，溫大姐見兒子要走戀戀不舍，又私下懇求六爺不要再調陰兵，且有機會跟土地再幫老疙瘩延續幾年陽壽，六爺心中愧對溫大姐，對這些事滿口答應以圖贖罪，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個願就又許下了。
三人回了謝府，第二天電話局把前院阿文小洋樓裏的電話扯到後院，電話上午安好下午馬掌櫃就撥過來言說字畫已成，約六爺驗貨，六爺心想這二位的手藝到底比董風如何，董風可是騙過了李謙，這二位能騙過自己個兒嗎？
範有賢護國寶，這才要做舊 販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