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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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範城隍(93)

(2018-11-11 08:22:29) 下一個

六爺聽了市長的話咣當就把電話掉桌子上了,禍事果然來了,六爺呆立在電話機旁沒了主意,隻想找個最近的道逃離長春,摔在桌子上的電話聽筒裏麵市長還在不停的呼叫六爺:“範會長,範會長,我話沒說完呢,跑哪去了你。”六爺硬著頭皮拿起電話,耳朵與聽筒保持著距離,生怕市長跳出來咬他:“昨天哈爾濱市政廳來電話,說是派李會長過來接咱們那批親善藥品回去,李會長也跟我通了電話說要先去找佟副會長敘舊,剛才哈爾濱那邊又來電話說是找不到李會長這人了,我問你昨晚佟副會長有沒有跟李會長在一起。”
啊,啊?六爺被市長的話弄蒙了,努力保持鎮定把這事捋捋,看樣市長還沒見著李會長,韓連長當然也沒見著李會長,自己更沒見著李會長,這麽說這李會長沒了?有點意思。六爺穩了穩神順著市長的意思嘮:“昨天佟副會長忙親善藥這事一天都沒得閑兒,從早到晚都沒出過門,也沒人來找他,那位什麽李會長不是去會相好的被仙人跳了吧。”市長聽六爺開始胡扯不悅,就問佟副會長起來沒有,六爺說還沒,市長很不高興說大事未畢睡什麽覺,耽擱了這事責任誰也擔不起。
市長哢的掛斷了電話,六爺知道這是不樂意了,擦擦額頭上的汗心想自己暫時躲過了這劫,這李會長沒影了那是最省心,可好端端一個大活人跑哪去了,看韓連長鎮定自若的樣子鬼就出在他身上。出了屋子想去西廂房跟韓連長問問,一出門見他正在院子裏忙活,六爺把他拉到房後悄聲問到:"才剛市長來電話問你李會長去向,我可說他昨天沒來找你,這人到底哪去了你得跟我撂個底,免得是我塊心病。"韓連長笑了笑附在六爺耳邊說了幾句,聽的六爺臉上變顏變色,最後瞪大眼睛瞅著韓連長:"沒了?真沒了?"韓連長點點頭,拍拍六爺肩膀先轉到前院去了。六爺將信將疑,那個倒黴蛋李會長讓韓連長給弄沒了,就是說死無對證,想到這六爺吸了口涼氣,這幫胡子雖然年輕手段可真了得,殺人都不眨眼睛,自己那二外甥跟他們攪在一起真不是什麽好事。
不管怎麽說危險解除了,佛祖保佑這批藥品出了長春城跟自己就沒了什麽瓜葛,隻求這之前別再惹出什麽麻煩。長話短說,又用了三天時間藥品分理齊整,跟市長做了匯報,六爺隻待藥品裝車離開大院自己就算功德圓滿。忙了大半天還沒吃飯,下午三點多鍾六爺和韓連長才輪上吃第一頓飯,吃飯間六爺再三囑咐韓連長此去就別再回來了,自己會跟市政廳說你去找李會長了,韓連長哈哈大笑,知道六爺巴不得自己早點死,以免給他惹禍,六爺也笑著說開玩笑呢,你們這幫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處處讓家長不放心,幹完這事也別打鬼子了,還是當土匪做胡子比較穩當。韓連長也不聽他嘮叨,悶頭吃飯,飯吃一半電話鈴又響,六爺按住韓連長自己趿拉著鞋跑去接電話,就怕韓連長去接再給自己惹什麽簍子。
電話又是市長打過來的,說是李會長還沒找到,本來想李會長來接,長春這邊再派個副會長去送,這事就算結了,現如今隻能長春方麵正副會長同去才能表現出對這事的重視,沒辦法範會長也得同去。六爺推辭了半天市長不肯,掛斷電話六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垂頭喪氣回到屋裏,韓連長聽六爺也要同去麵色陰沉有些為難,六爺知道這趟活兒有些凶險,可已經是騎虎難下隻盼望地藏菩薩保佑自己。
再轉過天大早起市長駕臨親自送行,又是一幫記者采訪拍照熱鬧非凡,兩輛帶蓬的大卡車裝滿藥品,還有一輛沒蓬的卡車上坐著十幾名日本兵,看樣是押鏢的夥計,韓連長悄悄叮囑六爺如有險情就蹲下貓車裏千萬別出來,六爺一臉苦相知道所謂的險情就是玩命,臨走前跟柳綿道別說自己要是不能回來就趁早改嫁,柳綿讓六爺趕緊閉上這張烏鴉嘴。日本兵的車在首,六爺的車居中,韓連長坐第三輛,司機是日本兵,六爺跟他點頭哈腰又是敬煙又是問好,還沒忘了拿出小本本顯擺顯擺。日本兵也很高興,呦西呦西的說個不停,車出巷子口六爺又看到那賣烤地瓜的,那位笑著向六爺招招手,六爺從後視鏡裏看見他正在收拾家什,好像是要回家,大早起的還沒開始生意就回家?車行了半裏多路又看見一隻鴿子從車前飛過,越飛越遠。
車隊出了長春城幾十裏地,越往前走越是荒涼,日本司機也不和六爺說笑,全神貫注開車。六爺看這景色覺得很像黑風嶺,有什麽妖怪即將出現,這就下意識往腳下看看,這點小空哪能裝下自己這肥碩的身體。車隊又行了十幾裏路,頭車停了,鬼子兵紛紛跳下車分頭立於路邊警戒,有個隊長模樣的人跟後麵兩個司機囑咐著什麽,隨後再次前進。六爺問鬼子司機出了什麽事,司機隻說了三個字:防土匪,六爺後背的汗就出來了,土匪就是趙安那夥子人,槍子兒不長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繞著二姨夫走。

天至晌午,太陽高照,六爺雖然心中害怕可還有點昏昏欲睡,正打盹的工夫隻聽見一聲巨響,天崩地裂,睜眼一看頭車不知道被什麽炸的側翻在路上,把道路堵的嚴嚴實實,六爺暗叫不好,他們來了,想起韓連長的囑咐立馬轉身蹲下,身子藏在座椅前麵的空檔裏,上身趴在椅座上,武林中這個招式叫縮頸藏頭。鬼子司機停穩車輛並不驚慌,看了看前麵的動靜好像在試圖找條道路把車開走,看了幾眼發現已經無路可走,這才在座椅後麵拿出一隻三八步槍,剛想囑咐下六爺藏好,扭頭一看六爺這是受過專業訓練,藏的比誰都穩當。
爆炸聲過後並沒有槍聲,鬼子兵也沒有開槍反擊,那鬼子司機拿著槍跳下車不知道跑哪去了,六爺躲了一會聽沒什麽動靜就慢慢轉過身,半躺在座椅上一點一點探起頭向車窗外看去。頭車的鬼子好像沒有傷亡,有幾個用炸翻的汽車做掩體埋伏在後麵,其他鬼子散在四周單膝跪地做射擊狀,頭車的司機顯然受了傷,六爺這車上的司機正在路邊給他包紮,後麵韓連長那車什麽狀況看不到,六爺也不敢亂動隻能聽天由命。
這樣靜靜的過了幾分鍾,忽然第三輛車那邊響起了槍聲,隻響了兩下,頭車附近的幾個鬼子馬上跑到六爺這輛車邊依托車身做掩體向後車射擊,槍聲離的太近,震的六爺耳朵生疼,驚嚇之間又趴在座椅上麵生怕中了子彈。鬼子剛打了一排槍,還沒等再次子彈上膛,突然就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六爺感覺這脆生勁應該是機關槍,噠噠噠噠噠就跟炒豆一般,機槍響了約有五六分鍾,夾雜著長短槍的點射,嘎然間所有槍聲都停了。就這一通互射,六爺早嚇的魂飛天外,已經是不能動了。正渾身顫抖之時車門忽然打開了,六爺把頭埋在座椅裏心想不管誰輸誰贏都不關我事,我現在裝死,識相的趕緊走開別耽誤我逃命。
就這麽顧頭不顧腚的趴著,卻有個聲音說道:"二姨夫,起來吧,這麽趴著多累呀。"六爺慢慢側頭一看,他奶奶的竟是趙安,這副狼狽相讓外甥看見那是真沒麵子,這就直起身向車外環視一圈,看見幾十個人正把車上的藥品搬下來裝在幾駕馬車上,韓連長笑嘻嘻的跟別人聊著什麽,身上背著兩隻三八步槍,看樣是大獲全勝了。六爺坐了起來,挪了挪身子跳出駕駛室,看道路上橫七豎八倒著一些日軍屍體,自己車那司機也在此列,剛剛還好好的一條性命,說沒就沒了。眼瞅著趙安等人的事成了,六爺卻一點都不高興,你們拉著贓物走了,自己可怎麽辦,我堂堂八旗貴胄豈能與爾等落草,還沒問趙安說話,六爺怒道:"小子,雖說你們黃泥崗劫了生辰綱,可想讓爺入夥那是萬萬不能,爺這輩子就沒打算過做賊。"
趙安大笑,韓連長也走了過來:"六爺,首功一件啊,山上山下幾千弟兄都記得您的好。"聽有人誇讚自己六爺心中高興,可轉念一想決不能上了這幫小子的當,再怎麽恭迎奉承也休想壞了自己的名節。趙安說:"二姨夫,誰想讓你入夥了,就你這身肉打起來都怕是累贅,放心吧你,一會送你回去。"
什麽?還送我回去,你們偷驢我拔撅子,我回得去嗎?回了長春菅值仁一問怎麽自己回來了,車呢?人呢?藥呢?你們這不是放我一條生路,你們這是盼我喂狼狗呢。
聽六爺說的在理,趙安和韓連長也為難起來,原本計劃裏沒有六爺這累贅,可眼下這大活人在這立著呢,送回去不是,不送回去也不是,這可如何 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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