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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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範城隍(63)

(2018-10-02 08:26:57) 下一個

一大早起六爺就穿戴整齊準備去茶館等趙安來接,柳綿和李家父子看著他這身打扮不停的發笑,六爺也不理會,心想爺當年比這氣派,裏外三新都是瑞蚨祥定製,沒幾千大洋都出不了店門,這才想起阿文給那二百大洋花了幾十塊,連忙把剩下的拿出一百交給柳綿,在自己兜裏早晚得瑟沒了。
六爺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好像缺了樣東西,細核計才發現應該有塊金殼懷表,最好是金殼金璉瑞士大三針,轉頭問柳綿:“咱嶽丈大人就沒留下塊懷表什麽的?”柳綿苦笑一下:“你這都跟宣統似的了,再戴塊懷表就比大總統都闊氣了。”李家爺倆大笑,六爺自覺沒趣,掏出自己那塊破舊的小懷表說了聲走咯,戴好禮帽,操起文明棍邁著方步向茶館走去。
那位問了,怎麽去茶館等趙安,在家等著不是更方便,您有所不知,六爺得跟少帥那邊的人說是趙安大爺,如果在餅店等著那二姨父這身份恐怕就暴露了。當騙子是真不容易,方方麵麵都得想到,有一分疏漏就會一敗塗地。茶館沒什麽人,說書的唱大鼓的還都沒來,有幾夥遛鳥的老夥計在聚堆逗鳥,六爺一看鳥兒來興致了,想當年畫眉,八哥兒,銅嘴都玩過,頗有心得,正要過去顯擺顯擺,忽然間茶館門口有人大聲叫喊:“趕緊,趕緊,給爺來壺燙嘴的,這肚子板腸也太他媽膩了。”鳥喜靜,最怕嚇,愛鳥人都挑僻靜地方調理鳥類,早上的茶館清淨,待說書唱戲的出場這夥人就撤了,剛剛這一嗓子驚嚇了幾隻畫眉,鳥主人正要回頭怒斥,但見來人卻沒了脾氣。
六爺尋聲望去卻是那天欺負柳綿的地痞流氓賀長發,這小子真是個惡棍,什麽事討厭他幹什麽事,六爺最恨這路欺壓良善的貨,賀長發挑了張桌子坐下,正要吆喝茶房上茶,目光掃到之處看見了六爺,因今天六爺扮相氣派與茶館中的茶客差別太大,這就盯住六爺細瞧。六爺沒顯擺得手滿肚子怒氣,見賀長發還盯著他看火就上來了,坐在座位上提高了嗓門說道:“這位爺懂不懂規矩,大清早的嚎這麽一嗓子把鳥兒可都嚇壞了。”幾個遛鳥的見有人替自己出頭,都靜下來看動向,賀長發見這位闊綽大爺指責自己也沒敢馬上發作,但凡北市場這片有頭有臉的他都認識,沒想明白這位大爺是哪家哪府的,便試探著駁了一句:“茶館是喝茶的地方,遛鳥的去河邊呀,我這嗓門在雜巴地最大,一時半會還降不下來。”
賀長發這句的意思是在這片我說了算,不愛呆的就滾遠點,六爺那是混場麵的,哪能聽不出來這小子話裏有話,琢磨趙安也快到了,沒時間跟這貨閑嗑牙,掏出懷表看了一眼,站起身走了幾步來到賀長發麵前摘掉墨鏡:“這位爺,人做到你這份上也不怕有報應?”六爺現如今已經有些修為,雙眼如炬盯住賀長發,看的這小子不敢與六爺直視,心裏異常慌亂,也覺得冥冥之中有因果循環,心裏害怕嘴上可不服軟:“怎麽著,你是能辦我呀,還是能降我呀。”這就是說地麵官廳他都不怕,六爺冷笑道:“今兒爺沒空,等我騰出工夫教導教導你。”六爺打心眼裏煩這小子,今天又遇他禍害人就真想用些法術喚來草仙土地等人收拾收拾他,可今天有正事要辦隻能暫且放他一馬。
賀長發聽六爺叫板也忽的站起來,在北市場這片有人要教導教導他,這也太沒麵子了,這小子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把對襟棉襖唰的拉開,露出裏麵腰帶上別的一把攮子(匕首)撇嘴道:“你是教導我這身肉啊還是教導這鐵器?”六爺見賀長發耍三青子也真的怒了,光天化日法治之地竟然有這樣的流氓,今兒不讓你知道人世間還有王法二字你小子也不知道人字怎麽寫,於是暗頌咒語正要喚個狐仙,黃仙什麽的治理這小子一下,正此時門口有人大聲叫道:“少帥府有請趙先生過府議事。”兩名奉軍士兵立在茶館大門左右,門口停著輛雪佛萊小汽車,趙安站在車邊正仰頭看天上的太陽。六爺聞聲收了咒語,狠狠瞪了賀長發一眼:“回頭跟你算賬。”六爺上車隨趙安走了,賀長發剛看門口有兵,立馬把腳從椅子上拿下來,對襟棉襖抿在一起遮擋住匕首,哈腰低頭一屁股坐下,車走了都沒敢抬頭。
趙安瞧六爺這身打扮不住點頭:“二大爺,您老精氣神越來越好了。”六爺知道趙安逗他:“可不是嗎,咱這奉天城讓少帥治理的風調雨順,你大爺我見天的樂嗬,精神頭能不好嗎。”趙安聽六爺說這句你大爺感覺不太舒服,但不知道在京城這是髒口,也就不再跟六爺閑扯,壓低聲音道:“我們少帥答應讓你給看看,但要做的隱秘,切不可聲張。”六爺明白這位洋派少帥找人驅鬼的事若是傳出去可得被天下恥笑,隻盼得別殺人滅口就好。

車至一座洋樓前麵,兩人下了車,六爺抬頭觀瞧這座樓宇氣派,通體漢白,中西合璧,既威嚴又不失俊雅,趙安沒帶六爺進入洋樓所在的院子,卻沿著院牆繼續前行,待走至一座青樓下麵才住了腳,這是個二層小樓,青磚青瓦,藍色門窗框體。趙安說道:“二姨夫,今兒就瞧您了,該說不該說的您自己招量著辦,事辦砸了咱爺倆都得小河沿跪著,您這數歲夠本我可虧大發了。”六爺罵道:“死小子,怎麽說話呢,我這身本事你就把心擱肚子裏吧。”說話間趙安到樓門前叩門,門開有個女傭引六爺進去,趙安站在門口沒進門,女傭隨手關上樓門,這又有個男傭過來對六爺搜身,周身搜遍沒什麽異物,女傭才又領著六爺上了二樓,登出二樓樓梯口,眼前是四個房間,都是木門緊閉,有間屋門口站著兩名便衣男子,六爺料想這定是貼身警衛,屋裏該就是東北之主張少帥了,果然女傭領著六爺到了有守衛的那屋門口,倆警衛又前前後後搜了六爺一遍,讓他把墨鏡摘了,這才敲了幾下房門低聲說貴客到。
警衛推開屋門示意六爺進去,六爺向前幾步進了屋子,警衛在外麵關上房門。屋子不大,散放著幾件家具和幾個沙發,每個沙發旁邊都有一個小茶幾,正對房門的兩個沙發上各坐著一男一女,那男的三十出頭,襯衫西褲配以馬甲,一身的素白,滿臉的疲倦也沒掩住英氣勃發,六爺暗讚此人帝王之相,不過少了些勁霸,那女子賢良俊秀,一臉的和善,嘴角微笑,見六爺進來便起身請六爺落座。六爺道:“在下趙安至親,趙忠旗,見過少帥和四小姐。”言吧鞠躬施禮,那四小姐連忙還禮示意請六爺坐,少帥點點頭沒吭聲,六爺落座,房門又開女傭送上一杯茶水,而少帥和四小姐什麽都沒要,四小姐對女傭道:“不喚你們誰都不要進來。”女傭答是退了出去。
四小姐看了眼少帥,少帥一臉不耐煩也不作聲,於是四小姐說道:“趙先生,近來我家漢卿遇到些難辦之事,煩勞先生給點撥一二。”六爺心想,恐是少帥厭煩所謂神鬼之事,覺得難以啟齒,故此不說遇鬼,隻說遇了難事:“四小姐,這樁事趙安跟我講了,在下盡其所能竭力為之,如道行不夠也望二位莫怪。”六爺這是先墊了場,意思是說我要是不行啊,您可別把我下獄咯。六爺說完這句少帥轉頭看了看四小姐,意思好像說瞧瞧,都是沒準的事。
四小姐也不理會少帥,笑道:“趙副官說您確有法力在身,這事能不能辦成盡力就好,我們漢卿不會怪你的。”四小姐給打了包票六爺放心了,於是說道:“麻煩四小姐把窗簾拉上,有些微光即可。”四小姐起身開了壁燈,又拉上了窗簾,壁燈兩盞,室內昏暗,四小姐坐在少帥身旁沙發扶手上,一隻手搭在少帥肩上,另一隻手拉住少帥左手。看樣這少帥膽小,四小姐到是頗有膽魄之人,六爺不禁心中讚歎。看都準備停當,六爺道:“少帥,自古神鬼人三界,您信不信都有,一會不管看到什麽都別驚慌,有我在此沒誰敢違規犯戒。”少帥看了看昏暗的壁燈總算開了口:“趙先生,信不信,有沒有都不是咱倆說的算的,你如果施妖法邪術,我可不是那麽好說話的。”說完斜看了眼沙發右手的茶幾,好家夥,那還有支銀白色的勃朗寧手槍,在微弱的壁燈光下閃閃耀眼,六爺笑了下:“少帥,您真要是急了,千萬別瞄著老朽就成。”這句玩笑沒有任何人發笑,看樣少帥是預備著讓鬼怪和自己同歸於盡了。
六爺說了聲就要來了,閉上雙眼念動咒語先開了眼通,又開了心通,這就要喚鬼差問究竟,消災解難救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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