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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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範城隍(80)

(2018-10-28 09:49:50) 下一個

就一盤子惹那麽大禍六爺不信,可小鬼子忽然占了奉天也是沒有任何跡象,六爺有些埋怨沒人提醒他一下要出這事,可土地的意思是說這事誰都不知道,就算閻王爺知道也不會告訴他,這都是天機定數。

六爺跟柳綿中午簡單吃了點東西,然後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回荒地溝住上幾天,貨場也沒人了,辦公用品也都拿走了,這是要散夥,自己那點薪水也不惦記了,保命要緊。二人大包小裹往貨場院子外麵走,出了院子想叫輛洋車去郭六的宏發車場雇輛馬車回荒地溝,等了好半天也沒見一輛洋車經過,六爺心想可能是鬼子兵鬧的拉車的都不敢出來了。正此時北大營方向走過來一小隊日本兵,不一會就來在六爺二人麵前,隊首的一個日本兵說道:“你地,證件地拿出來檢查。”證件?六爺一臉迷惑,看了看柳綿想她給提個醒證件是什麽東西,看六爺不解那日本兵又說:“證件,通行證件有沒有?”通行證,六爺忽然想起了小王給他的兩本通行證,柳綿也聽懂了是要什麽,低聲說:“昨晚小王給那個東西快拿出來。”六爺摸摸裏懷,暗叫不好:“我給扔垃圾筐裏了。”柳綿驚恐:“筐裏垃圾我都倒爐子裏燒了。”
這下可好,剛得到的護身符被六爺的傲慢葬送了,日本兵看兩人什麽都拿不出來,嘀咕了幾句,其他日本兵就上來拉扯二人想要帶走,正拉扯之際一輛黑色轎車飛馳過來,六爺探頭一看是尹社長的轎車,心裏燃起一絲希望。轎車停穩車門一開走下來一位日本軍官,長筒馬靴,腰紮皮帶別著小手槍,還挎著一柄長長的軍刀,往臉上一看六爺呆了,居然是尹社長。尹社長來到他們麵前,那隊日本兵馬上立刻行禮,嘀咕了幾句就放開了六爺二人鞠了一躬排好隊伍走了。
六爺看著熟識的尹社長這身打扮先是驚奇,但隨後就明白了什麽,眼睛望天鼻子裏哼了一聲,柳綿看尹社長支走了日本兵鬆了口氣,上下打量著尹社長居然笑了:“社長,你也是昨天早上入伍的?”尹社長聽這話一臉尷尬,六爺拉了下柳綿讓她別亂說話,尹社長說道:“六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把東西裝我車上,我給您在城裏安排了旅館,咱們先安頓下來我再給您解釋。”六爺看了眼柳綿,往車上努努嘴,拉起柳綿上車坐穩,司機把他倆的行禮裝在後備箱,尹社長坐在副駕駛位置向市內駛去。
六爺心裏有氣也不開腔,尹社長也是一言不發,轎車開到離奉天驛不遠的大和旅館停下,門童幫忙卸下行禮,尹社長在前,六爺兩口子在後上了二樓,服務員打開一間房門,門童把行禮搬到屋裏要走,六爺拉住門童從兜裏掏出一個大洋遞了過去,門童鞠躬答謝。別以為你六爺我沒見過世麵,大旅館的規矩咱懂,雖說你們小鬼子得了勢,可我大中華的氣節不能丟,讓人小瞧了可不成。尹社長笑了笑,知道六爺這脾氣,倒驢不倒架。屋子很大,分裏外間,柳綿進裏間整理行禮,六爺和尹社長坐在外間沙發上休息。尹社長脫下軍帽,解開皮帶把手槍和軍刀放在一旁,對六爺笑道:“六爺,咱哥倆重新認識一下,兄弟還有個身份是帝國陸軍佐官,專門協調滿蒙各族事務,戰端一開咱們那洋行就不能幹了。”六爺斜眼瞧著尹社長,心中琢磨,原來這小子是個日本特務,整個洋行的人都是日本特務,這事自己怎麽沒瞧出來,還傻乎乎的幫他們點貨看帳,這不是讓人家耍了嗎。
心中有氣說話就沒好詞,六爺道:“喲,敢情我這兄弟還是日本帝國的校官,這我可粘光了,我可沒少為帝國賣力,那麽多軍火可都是過我手進來的,我是不是也得弄個什麽佑官當當。”六爺擠兌人不用現學,人家說是佐官他就要當佑官,尹社長聽出來他話裏有氣也不惱怒,接著道:“六爺,您就別笑話兄弟了,咱們哥倆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兄弟,我呢,尹長寬這名是中國名,日本名字叫伊藤加彥,伊藤博文是我的爺爺。”聽這話六爺心中一驚,伊藤博文可是鼎鼎大名,當年在哈爾濱被安重根擊斃轟動世界,眼前這位居然是他的孫子,六爺覺得自己的命也太好了,結交的個個權貴。“原來是伊藤先生的後人,我範有賢真是三生有幸。”說完客套話,六爺琢磨這麽有臉麵的人總盯著自己幹嘛,雖說自己是範文肅的後人,可那都是老黃曆,眼下也沒人再提,這事百思不解。伊藤笑笑:“六爺,我們大日本帝國崇尚中華文化,對滿蒙各族喜愛有加,力圖親善,您作為前清遺老可得為中日友善做些貢獻呀。”什麽,什麽,自己怎麽還成前清遺老了,那麽多王宮貴胄你不去找,總盯著我做什麽呀,自己在前清連個品都沒有,伊藤這麽說話六爺覺得肯定有什麽陰謀在裏麵。
伊藤說完這些又聊了些其它的事,告訴六爺暫且住這,關東軍司令官過幾天會接見六爺,有重要職位任命,讓六爺好好休息,自己一直瞞著六爺這些也是服從上司沒有欺騙之意。六爺心說小鬼子心眼最多,本來騙了自己還冠冕堂皇,怎奈在人矮簷下哪敢不低頭,點點頭表示知曉。伊藤還說想吃什麽用什麽跟服務員說,不用自己花錢,隻是這幾天不能出旅館,想要買什麽東西召喚侍衛,他們幫六爺辦。還有侍衛?六爺心裏一驚,什麽他媽侍衛,這是把自己軟禁了,我範有賢何德何能還要軟禁自己,六爺更是疑惑不解。

伊藤起身告辭說還有事辦,過幾天來接六爺去見關東軍最高司令長官,六爺起身送至門口,發現門口有兩個跨短槍的日本兵分別站在左右,看見伊藤立正敬禮,伊藤說要好好照顧範先生,別讓六爺累著了,六爺苦笑心說那是,見天屋裏躺著哪能累著。伊藤走出去了幾步六爺才想起件事,喊道:“伊藤,你還有沒有特別通行證,小王給我那個讓我弄丟了。”伊藤停步轉身笑道:“六爺,再過幾天你便可以在關外暢行無阻,你這張臉就是特別通行證。”說完大笑著走了。
他娘的,不給我特別通行證就是不讓我出門,轉念一想就算有通行證門口這倆煞神也不會讓自己出去,罷了罷了。柳綿已經收拾好裏間屋的睡房,聽六爺說幾天之內不能出門有些害怕,六爺說不用怕,誰敢辦咱們就讓冥鬼收了他們,在奉天地界沒人能取我們性命。在旅館住了三天,每天好吃好喝六爺竟然有點不想出去了,這幾天躺床上琢磨那榮華富貴是不是就快來了,日本人給自己官職那自己不成漢奸了嗎,雖然覺著高官厚祿是命中該得的,可一外族給予不是那麽回事,辱沒了祖宗絕對不行,再細想想自己老祖範文程也是依靠外族發達起來,這個彎就扭不過來了。跟柳綿說了這事,柳綿也覺得不妥,不管怎麽說大清是中華部族,模樣長相相同,那日本人小鼻子小眼腿還羅圈,給他們做官必遭報應,到時候能推就推了,這樣的榮華富貴寧可不要,回荒地溝過日子也不錯,省心。
六爺覺著這柳綿懂事理識大局,是個女中豪傑,又想起了阿文,也不知道這丫蛋子跑哪去了,雖說此人乖張霸道,可多日不見還有些想念,也說不清是怎樣一種滋味。屋裏有電話,六爺為趙安擔著心,想打個電話到大帥府問問情況,電話撥到電話局要接通大帥府,電話局的接線員說這條線路暫停了,帥府那邊沒人。六爺拍拍腦袋暗罵愚笨,奉天城都被占了那帥府怎麽還會有人,這又給謝府撥電話想知道阿文下落,接線員接通謝府無人應答,阿文也聯係不上。
每天有奉天日報送來也竟是些頌揚中日親善的消息,戲匣子裏也是這些,六爺隻好聽聽京劇打發時間,每每聽到《李陵碑》《朱仙鎮》六爺就血往上湧,琢磨著是破敵呢還是殉國,始終拿不定主意,呆到第五天頭上,六爺早起正準備點些奢侈的早餐,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居然是小李小王,雖然六爺煩這倆小子,可多日沒見熟人,看見他倆也是親切,讓進屋裏柳綿見了他們更是高興,這倆小子跟柳綿更熟,三人聊的火熱沒人再理六爺。原來這倆小子一個叫高原植,一個叫田村有容,都是陸軍軍部的人,六爺又管田村要特別通行證,田村說那東西沒用了,今天要帶六爺去見關東軍司令官,會發給六爺一個帝國榮譽市民證書,這個有天皇簽字,比什麽都好使。
日本市民?六爺心中一堵,好莫樣的自己當日本市民幹嘛,沒容細合計那二人就帶著六爺出了旅館。這可就要一步登天得官運,兩世為人範有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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