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惡狠狠的幾句話讓大廳裏暗了幾下,燈泡還有鼓壞的,趙安回頭看了眼廳堂裏的騷動轉過來說道:“六爺,這樣咒我們少帥可別怪我逮你。”說罷把腰間的駁殼槍拔出來拍在桌子上。六爺也被剛才這一幕嚇了一跳,心想莫非這真是自己的法力所致,細想那瓶子也不該算是自己的,這才覺得剛才有點過份了。
伸手按住桌麵上的手槍,陪著笑臉說道:“大外甥,二姨夫有點高了,莫怪莫怪,咱們少帥吉人天相大富大貴哪能是我這幾句話能攔住的,快收起來快收起來。”飯廳裏的人都盯著夥計換燈泡,也沒人注意這爺倆操家夥,趙安年輕火氣盛,誰給自己主子添堵他就滅誰,別說這二姨父,親爹也不行。趙安把槍收好,六爺拿起酒壺給趙安滿上,這又端起酒杯:“來,幹一個。”趙安端起杯跟六爺碰了一下隨後幹了,六爺也一仰脖喝了,趙安放下酒杯歎了口氣:“二姨父,剛才我魯莽了,您別往心裏去。”六爺忙接茬道:“自己家人不說這事了。”趙安又說道:“說實話最近咱們少帥不用你咒已經夠黴的了。”六爺聽趙安這麽說就不明白了:“去年,因為中東鐵路咱們跟老毛子幹了一仗,輸的慘啊,從那時起少帥就蔫了,什麽事都畏首畏尾,最近小鬼子也欺負咱們,咱們還得處處讓著,也不知道少帥怎麽想的。”
聽趙安這段話六爺好像想起了去年鬧的熱熱鬧鬧的中東路大戰,那會子自己滿身的爛事,沒有地兒也沒有人捧著自己高談闊論,故此也就沒在意,東北軍也是軍閥,跟把皇上趕出紫禁城的馮玉祥是一路貨,打得他們臉朝後才好呢,我大清朝被這幫亂臣賊子奪了江山這口氣憋了這麽久,聞聽東北軍被胖揍心裏還真有一絲高興。六爺又給趙安倒了一杯說道:“打老佛爺那會兒起咱們就鬥不過洋人,想當年老佛爺跟十一國宣戰,亙古沒有第二份,怎麽了,被人家打的化妝出逃啊,要不是割地賠款差點就沒了性命,就這麽一下子埋下了禍根,日後大清就亡了,人家那是奉天承運的江山,張家比得了嗎?大清都沒了張家這麽折騰也是夠嗆。”六爺痛快了嘴惹得趙安又翻起白眼瞪他,這才知道又說走了嘴,連忙舉杯賠罪,這酒喝的憋屈。
兩人酒足飯飽也沒聊什麽要緊事,臨分手時趙安囑咐六爺最近時局不好不要惹事,尤其不要惹洋人,現在少帥怕洋人怕的要死,真要惹出什麽亂子自己搭救不了他,六爺點頭稱謝,說跟他二姨好好過日子不會惹事。趙安回歸軍營,六爺回餅店休息,第二天閑來無事就跟柳綿出去轉轉,北市場倆人都熟也沒什麽太想去的地方,於是又想起來剛認識時逛街的樣子,東瞧瞧西看看買點小吃針線什麽的。走著走著眼前出現了一堵紅牆,六爺近來對紅牆特別敏感,什麽皇宮啊王府啊寺廟啊,北市場還有紅牆這以前真沒理會兒,今天看見才覺得以前怎麽沒注意過。六爺問柳綿:“這牆裏麵是哪家王府?”柳綿看了一眼道:“你就知道王府,這是個喇嘛廟。”
六爺聽柳綿說是座喇嘛廟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自己想起來當年有位大喇嘛給阿瑪指點過迷津,還給自己派了個大活,以至於現在整日裏為這事奔波玩命,自己長這麽大還真沒跟喇嘛交往過,沒有與和尚老道熟悉,反正也是沒事做,要不進去跟喇嘛絮叨絮叨。想到這拉起柳綿加快腳步,柳綿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有點跟不上步伐,怪罪道:“你又要幹什麽,比拉洋車的腿還利索,你慢著點。”六爺邊走邊說:“咱倆進這喇嘛廟裏瞧瞧,長這麽大我還沒跟喇嘛聊過呢。”六爺這種人永遠是臨時抱佛腳的主兒,用得著誰就巴結誰,用不著的人一概不理,他自己說沒見過喇嘛,那雍和宮就在京城,香火鼎盛,他範六爺寧可蹲葡萄架底下鬥蛐蛐也不會去喇嘛廟裏拜上一回,當下落魄了,況且跨了人鬼兩界這倒讓他對佛教各派有了興趣,今天路遇喇嘛廟哪有不進去的道理。
話說這座喇嘛廟為錫伯族家廟,名為太平寺,廟裏供奉釋迦牟尼,八大菩薩,四大天王。柳綿聽六爺要進廟裏找喇嘛聊天心裏說不出的厭煩,整天跟鬼啊神啊的打連連,這樣下去哪天才能消停的過日子,六爺跟柳綿想法不一樣,怎麽說自己也有了點小法術,遇到佛界的同行攀談攀談也在情理之中。
來在廟門近前,大門緊閉,兩側又沒什麽角門,看樣不是由人朝拜的日子,柳綿瞪著他說:“自己家有城隍廟還沒過癮,這又要進喇嘛廟去找樂,城裏還有座慈恩寺,還有座太清宮要不要去轉轉呀!”六爺聽柳綿提慈恩寺來了興致,剛要跟她炫耀已經去過慈恩寺,但聽出來好像柳綿在損自己也就不再言語,回頭要舉手敲門,還沒等手落下去,那廟門開了,裏麵出來一個中年人,而不是喇嘛。六爺覺得詫異,這不是廟嗎怎麽出來的不是和尚或者喇嘛,卻是個普通人,
開門人上下打量著六爺,六爺也打量著這人,剛要開口那人先說話了:“施主,裏麵請吧。”見這人這麽說六爺倒不敢進了,怎麽了這是就裏麵請,都沒問我是誰,從哪裏來,要幹什麽,就裏麵請?六爺伸頭向院子裏看了看,也沒看見什麽,但腳可沒挪窩。那人看出來六爺有顧慮,笑道:“施主,仁波切大喇嘛在裏麵等你呢。”這句不要緊可把六爺嚇夠嗆,這又是哪位土地灶神背地裏走露了風聲,居然有上師侯在這了。話說到這六爺知道又要發生什麽怪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己就這命了,逛街也能逛來段因果,這都是家常便飯了。
那人推開廟門讓六爺先進,柳綿跟在後麵也準備往裏走,那人伸出胳膊擋住柳綿:“女施主留步,上師說隻能單見這位先生,女子回避。”嗬,講究這麽多,六爺看柳綿要怒,兩忙圓場道:“這是我媳婦,沒什麽不方便吧。”那人道:“在下隻尊上師旨意,請別為難與我。”六爺瞅著柳綿意思是自己也沒轍,那柳綿是多懂事的人物,笑了笑:“誰想看喇嘛,不去更好,我回店裏了,你抓緊回去。”柳綿轉身走了,那人見柳綿有對上師不恭的意思有些不高興,但人都走了也沒地方發作,進得廟去狠狠關上廟門,六爺看他這樣子也不太高興。
那人引著路轉過前殿向後麵走,廟不大,前殿後麵有個跨院,進了跨院裏有一趟平房,兩人走進居中那間,朝南的房子,南窗下有鋪炕,一個喇嘛裝束的人坐在炕上,雙目低垂好像在養神,六爺看看那人等他喚一聲喇嘛,自己好上前施禮,但那人隻是雙手合掌拜了下炕上的喇嘛,退了出去在外麵關上屋門。屋裏就剩下大喇嘛和六爺兩個人,喇嘛不睜眼,六爺不知道該怎麽開場就僵立那裏,正躊躇之際喇嘛忽然開口了:“貴生,為父在此還不拜見?”
六爺正東看西看的想主意,大喇嘛忽然蹦出這句嚇了一哆嗦,這喇嘛怎麽叫起了自己的小名,還自稱為父,看著這喇嘛不知道該怎麽做答,那喇嘛忽的抬起頭二目圓睜,六爺一看這眼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眼神就是他爹的眼神,想當年每看到這眼神就渾身哆嗦,準是有禍事來臨。事情越來越離譜,怎麽自己親爹還還魂轉世找自己來了,自己這是又犯什麽錯了。
大喇嘛言到:“貴生,爾已天命之年,大任既降與斯,然爾偷懶耍奸無吃苦耐勞之心,稍有磨難便逃之夭夭,我範家曆於幾世終衰敗至此,而今有契機可光宗耀祖,匡扶大清,爾如此三心二意怎可成就功業。”六爺這還魂的爹劈頭蓋腦就是一通教訓,讓六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已經很努力了,而且也有了點成就,怎麽就變成三心二意了呢,雖說不敢頂嘴,可還是有些不服,微抬身瞅著喇嘛表示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喇嘛說完這段好像怒氣消了不少,語氣也緩和了很多:“皇天在上,我大清氣數未盡,成敗在於那對老佛爺墓中的夜明珠,爾當竭力獲取深埋於城隍廟大殿之下,當此時大清複國,我範家便可再享榮華富貴,為父知你自幼懶惰,可人活一世必留些功名依此不入輪回得道升天,既上蒼眷顧與你有此殊榮爾還不珍惜勤奮,難道非得再入六道飽受困苦不成。”
六爺這爹東一句西一句完全沒有頭緒,說自己不努力不勤奮,這太冤枉了,我南山打虎北海擒龍的事您是不知道,還是嫌這些事小,自己也知道那對珠子要緊,若要是入帥府盜寶珠您範家可就絕了後了,這簡單道理您不會不懂吧。
六爺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喇嘛說道:“貴生,附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