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著話這就到了下午,六爺酒勁已經散去,想著村公所那夏所長還等著他,就合計怎麽把這邊事了了,齊爺說了這麽多感覺他到是不在乎生死,也有股活膩了的味道,那麽現在唯一擋道的就是那羅漢,齊爺說羅漢爺興許能給自己點麵子,這讓六爺有了點底氣。
想到這六爺開口道:"齊爺,事已至此我先把羅漢爺這邊的事辦明白,您報仇這事咱們接下來再說,您意下如何?"齊爺點點頭:"隻要羅漢爺不擋著,我悉聽尊便。"六爺展了展眉,一顯身手的時候到了,手按桌子借個勁這就站起身來,轉身就往屋外走,走了幾步才想起來,羅漢爺在哪呢?這又回頭問道:"羅漢爺我怎麽找?"齊爺看六爺這氣勢覺得好笑,也不打聽明白就要上陣:"羅漢爺的法身在前院,凡人來了他老人家不理,但凡是神鬼兩界有魂魄臨近他老人家必定回神,那些草仙冥鬼是根本就進不來院子。"六爺琢磨自己是算凡人還是算草仙,齊爺又說到:"城隍爺敢指派你來想必範爺必定有些法術神通,隻要你使上一點羅漢爺就會來了。"
範有賢抖精神大步走往前院,心下一橫今兒就今兒了,扳不倒葫蘆灑不了油,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今天這事要是辦不妥日後哪還有臉在城隍殿立著。一轉眼到了前院,除了兩空葡萄架和幾個夏天養魚的大水缸什麽都沒有,六爺閉上眼催動咒語開了眼通,剛剛念畢便覺得眼前萬道金光,眯著眼睛一看,可了不得,院子當中聳立一金身羅漢,真是光彩照人,刺的六爺睜不開眼。六爺抬起胳膊遮著點眼睛,看看羅漢的臉,羅漢爺雙眼緊閉,麵容似笑非笑,這到奇了這尊立著的睡羅漢又能有什麽用呢?六爺圍著金身羅漢轉了一圈,羅漢的個頭有兩個六爺那麽大,這體格又有誰會是他的對手。滿院的金光照得六爺渾身難受,就好像骨子裏那些汙七八糟的東西要被融化從汗毛孔裏流出來,正在想著要不要進正房裏躲躲,這樣照下去早晚得化成一灘血水。
六爺回身往屋裏走,剛邁出幾步就聽見有人喚他:"範蠡留步。"這一句把六爺叫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前文書隻交代六爺名叫範有賢,可從沒說過範蠡這名,早年間男人的名都是有名有字,比如關羽,姓關名羽字雲長,曹操,姓曹名操字孟德,這六爺其實姓範名蠡字有賢,可為什麽他從不提範蠡這名,說不出口啊,範蠡是什麽人,範蠡多大功績,範蠡多大學問,六爺最恨的就是阿嫲給他起的這名,自己這副德行哪有臉報上這個名號。可在這他鄉異地有人叫他名字著實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卻是那羅漢已收了金光隱去法身站在院子裏笑吟吟的看著他。
這羅漢個頭已然與六爺仿若,二目已經睜開炯炯有神,這一刻六爺不知道該怎麽應答,一時間沒了方寸,站在那呆住了。
那羅漢看六爺木在那裏便走上前來:"範家後人倒是有些膽量,非同尋常。"六爺一聽羅漢提起範家後人這茬心中歡喜,自己祖先與袁督師同殿稱臣,既然羅漢爺自己個提起這事那可得順杆爬,想到這六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納頭便拜口中稱道:"羅漢爺在上,凡夫範有賢給您見禮了,凡人不懂仙道若有冒犯還望老神仙贖罪。"羅漢道:"起來吧,拜什麽拜,這世上哪有神仙,我在你眼中是神仙,你在我眼中也是神仙。"說完哈哈大笑,六爺站起身眼見這羅漢愛笑心裏的害怕勁也就淡了,琢磨著趁勢套套近乎趕緊說道:"敢問老神仙卻是袁督師在天?"那羅漢低頭想了想:"袁督師倒是確有其人,老衲是不是袁督師這還得容我細想。"六爺一聽這話要壞,這是一傻和尚。
雖然羅漢不接袁督師這茬可他卻知道自己是範家後人,這是為何。六爺琢磨不透這羅漢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不敢再問,羅漢爺看六爺不敢說話,就自言自語道:"範文程果然有些道行,竟然遣自己後輩來過我這關,看來此子有大任於身吧。"六爺一聽這裏還有先祖範文程的事心裏奇怪,自己家這老祖宗都沒了幾百年怎麽可能安排當下的事,於是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神仙,您的意思是我家先祖文肅公經管此事?"那羅漢看出來六爺不知其中奧妙,便解釋到:"範文肅歸天因居功至偉冥界尊其為永世城隍,統領十殿,華夏各個州城府縣的城隍任免皆由範公決斷,其後人也有幾位司職城隍,老衲沒看錯的話你也將步其後塵。"
聽羅漢這話先祖在冥界這官職可不小,怎麽就沒聽阿瑪提過。六爺不知,因其打小就不務正業,遊手好閑,他阿瑪心裏琢磨先祖絕對不會瞎了眼任命一個混混司職城隍,所以家族這些事從沒跟六爺提起過,話說回來就六爺這身痞子氣派要是再知道自己有城隍祖宗那說不定會惹出什麽亂子。前輩的事六爺不關心,先把眼前這檔子事辦了才是要緊,六爺陪著笑臉說道:"老神仙,沒想到您對我家事如此清楚,看來與我家先祖頗有淵源,今天這事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還望老仙看在與先祖同朝為官的份上高抬貴手,讓小的立了這功,小的必當有香火供奉。"羅漢爺聽他總是提及什麽同殿稱臣,同朝為官,便不再說話,仰頭思慮起來。
看羅漢不說話在那發呆,六爺尋思這事有戲,隻待老人家想起從前舊事網開一麵,自己就能勸走羅漢掃清道路,協鬼差帶走齊爺,這趟差就算完了。六爺自己琢磨美事,羅漢可好像從回憶中轉了回來,上下打量著六爺,口中說道:"看神韻與文肅還真有幾分相似,就是多了些痞氣,不如文肅公儀表堂堂。"六爺心說就甭損我了,您老趕緊回轉天庭去陪伴佛祖,我把這事辦完也回去交差,咱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回見了您那。那羅漢忽然眼中掠過一絲怨恨,雖然隻是一瞬,可六爺心中一寒,他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沒準是心通與羅漢有了交集,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六爺心頭湧起,感覺今天這事沒那麽容易,羅漢爺能不能賣自己個薄麵卻是一點底都沒有了。
羅漢爺歸於平常,淡淡的說:"老衲剛剛想起些舊事,當年確與爾先祖同朝為官,可你家先祖降清,後來......"羅漢爺說到後來就不往下說了,六爺不知道這後來為什麽不講了,後來發生了什麽不能說的,這讓六爺有點擔心,聯想起剛才羅漢爺眼中的怨恨,六爺倒是有點害怕聽到後來的故事。
"後來範文肅設了一計,在崇禎帝前誣陷我私通清廷。"六爺聽到這句腿都軟了,剛剛還以為先祖與這羅漢是前明的同僚,既然是同僚就少不了吃吃喝喝,互幫互助,就算沒什麽深交麵子上也能過得去,中國人多喜念舊,這幾百年的交情那是更加深醇,怎麽都沒想過兩人會有什麽過節,到如今羅漢爺居然說範文肅陷害於他,這可是節外生枝,意想不到。話說到這六爺心涼了,誰都知道袁崇煥是因為通敵被崇禎賜死,清史後來為他平反尊為忠臣,六爺自小不愛讀書,家裏也看出來他就不是讀書的料,也就不逼他讀那些四書五經,前朝舊史,六爺那班朋友也是熬鷹架鳥,歌管樓台沒人談論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所以袁督師被設計陷害這事一點都不知道,可是袁崇煥被淩遲這事可是聽過,想到這冷汗就順著鬢角流下來了。
羅漢爺閉上眼睛,表情痛苦,過了一陣才看到六爺滿頭是汗,瑟瑟發抖,知道他在害怕,歎了一聲說道:"你可知何為淩遲?"六爺搖搖頭,其實他比誰都清楚,每當跟狐朋狗友談論袁崇煥,最讓他們興奮的就是淩遲這事,對於這種殘忍酷刑那是津津樂道,每每都講的眉飛色舞,相互比著誰能講的更加詳細,今天被羅漢爺問到何為淩遲,自己先是嚇個半死,更不敢從自己嘴裏講出來這套死法。
淩遲處死又叫千刀萬剮,主要是處罰那些私通敵國,謀反作亂的亂臣賊子,據傳說淩遲處死時,劊子手先在死囚前胸割塊肉拋上天這叫"祭天肉",第二刀叫"遮眼罩",劊子手把死囚頭上肉皮割開,耷拉下來遮住眼睛,以防死囚目光影響劊子手行刑。大明曆淩遲之刑需割3333刀,割夠三天後犯人必死,一刀不許多一刀不許少,如果刀數不夠,或者犯人沒死,那就是儈子手丟了手藝,為同行恥笑。
六爺聽羅漢爺提起淩遲這事早已嚇濕了褲子,隻期望能倚仗先祖賣些麵子過了這關,沒想到遇上的卻是仇人,這隻怕麵子沒賣出反到被報了血仇,自己個這身段萬萬不是金身羅漢的對手,看樣命裏還真是有緣做回城隍,今天若被取了性命,下去之後直接找範文程要個城隍官職。
把六爺氣的直接呼先祖大名,這才是羅漢爺述舊事,範有賢遇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