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34）

六爺眼瞅著三輛福特轎車開進院子幾個日本人走下來。怎麽能確定是日本人？看胡子，上嘴唇中間那一小塊黑色胡子，除了日本沒別人這麽留。打頭那日本人一身西裝，個子還真不矮，環視了一圈院子說道：“我是大日本帝國駐奉天總領事館領事，聽說中國軍人要查扣日本國商人貨物特來協調此事，這裏哪位是負責軍官？”說完目光就在人群中搜索，趙安穿的是士兵製服那領事辨認不出來他是領頭的，趙安一聽日本領事館來人知道事情鬧大了。

當年東北張家和日本人關係不錯，借著日本勢力製衡蘇俄，雖說皇姑屯被炸大帥歸了西，但對日本人還是不敢翻臉，本來這事就是趙安自作主張，要是鬧到少帥那也是要命的事。趙安之所以沒有立刻搜查貨物也是為了看看這貨場敢設在北大營附件到底後台是誰，這要是得罪了自己按不住的主惹上麻煩也得倒黴，可總總跡象表明這家貨場肯定有事，因為貨場裏一直是空的沒人居住使用，所以巡邏時也沒人進來盤查，自從六爺和他說在這上班他才開始派人監視，果然有了收獲。
既然總領事點名要找負責人趙安就向前走了幾步：“我是帶隊的，領事先生有什麽指教。”趙安這是明知故問，來了這麽多人肯定是為了阻撓搜查的，得應付走這幫人才能下手。那領事看帶頭的現身了便開口道：“軍官先生，這個貨場屬於日本領事館租用，享受外交豁免，你們無權進入，還是馬上退出去吧。”
趙安心往下一沉，暗叫不好，這如果真是領事館租用的場地自己還真沒權利搜查，可你領事館租用的地方是不是也該跟當地政府知會一聲，有個登記備案吧。想到這趙安說：“既然是領事館租用的物產，奉天警察局應該有備案，閣下拿出來我看看。”領事一看這名士兵懂的還不少，還要查看在警局的備案有點不高興，心想這也就是排長，班長之流：“你身為一名下級軍官無權查看，請你的長官出麵吧。”趙安知道自己的確無權查看，想隱瞞身份是不行了，於是又向前跨了一步，與那領事麵對著麵伸手解開製服領口，露出了裏麵的衣領，衣領上的官銜標誌顯現的一清二楚，領事的眼神閃忽了一下，隨即平靜下來，冷笑道：“長官是有備而來呀，好吧，讓你看看。”說完回身擺擺手，另一個穿西裝夾公文包的日本人走過來，邊走邊從公文包裏掏出幾頁文件。
趙安從領事手裏接過文件仔細觀瞧，確是在奉天警察局官方登了記，這樣一來這貨場就屬於日領館，闖進這裏與踏上日本國土無異。這下犯難了，明知這批貨物有問題又不能開箱檢驗，這可如何是好。趙安把文件遞還給領事，卻不急於退出去，隻要是出了這院子再進來可就沒戲了，趙安低頭想對策，院子裏的奉軍看長官沒詞了有些騷動，與那四個安保互有推搡。
六爺看局麵僵住，又回頭向樓上看，那兩個安保已經找好位置把槍架好，槍口對著趙安，隻要是兩方茬起來趙安準吃大虧，現在要是大喊一聲提醒趙安又怕兩撥人就對射起來，六爺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沉默僵持之時，忽有一快馬飛奔而來，馬至大院門口騎士翻身跳下直奔趙安，跑到趙安麵前拿出一紙片遞給趙安看，趙安在紙片上掃了一眼就揣進兜裏，向院子裏的士兵揮揮手：“院外集合。”奉軍馬上向院子外麵跑去，隨即集合完畢。趙安看看領事，又瞧瞧他身後的幾個人：“領事大人，冒昧了。”說完向院外走去，有士兵就把馬牽過來。
那領事看趙安要收隊撤了，反倒喊了一聲：“長官留步。”趙安停住腳等領事接著說話：“我認為這是場誤會。”領事邊說邊又走到趙安麵前：“我國從英美等國收購了一些中國古玩，運送到這裏隻是想請中國專家幫忙鑒別，並沒有違禁之物。因為大日本天皇壽誕即將到來，這些古玩要作為禮品進獻給陛下，如果裏麵有欺世盜名的贗品那我們就有欺君之罪，是要受罰的。”說到這又向夾公文包的日本人招招手，那人又跑過來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疊紙張。領事邊把紙張遞給趙安邊說：“這是兩個口岸的過關文書，中英日三國文字，請長官查驗。”趙安接過文件翻看著，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交還了文件又向外走，那領事伸手將趙安攔住：“且慢，閣下可以開箱檢驗。”趙安扭頭看著領事以為自己聽錯了話，領事又補了一句：“可以任意挑選三個箱子打開檢驗，以證我方清白。”
哎？趙安站那開始琢磨這是不是個圈套，興師動眾的跑來阻攔，到末了卻準許我驗查，這鬼子安的什麽心，人就是這樣，你越不讓他幹的事他越想幹，你越想讓他幹的事他越不去幹。領事看他站那不動，知道他心存顧慮，於是言道：“我代表日本國政府允許中國奉天陸軍軍官查驗本國貨物以示友好。”聽了這話趙安心裏罵了一句你媽的在我地盤上還得你國允許，犢子玩意。話說到這了趙安不再客氣，轉身向裝載貨物的汽車走去，領事等人還有四個安保緊緊跟隨，門口的奉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沒有命令也不敢行動。六爺聽得真真兒的，看這幫人往貨場裏走，又抬頭瞅了眼樓頂，倆射手已經不在了，這才連忙跑到大門口奉軍隊列前說道：“你們長官跟日本領事查驗貨物，不礙事不礙事。”說罷還掏出煙分發給前麵的幾個兵士，心裏這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趙安走到一輛車前站定，那四個安保連忙把雨布拖拽下來露出來整個車廂。車裏炕櫃大小的箱子有兩三個，其餘的都是兩米見方的箱子，趙安隨手指向一個箱子，那安保就從駕駛室裏拿出個撬杠開啟箱子，不大會箱子蓋就打開了，裏麵是各式規格的小木箱，間隔處有木架撐著，還有棉花，碎布等填充物。趙安指了指有木框框著的一個木箱，幾個安保合力把那箱子移到車下，剛要開箱被趙安攔住了：“箱中如果不是古玩玉器那該如何處置？”領事笑了：“我以大日本帝國軍人的.....”話說一半，趙安一驚，領事也臉色一變立刻改口道：“大日本帝國是最講信譽的，如有半句謊言甘願按國際法論處。”
趙安現在更是疑心這夥人的來頭，箱中的貨不管是什麽都洗不清這些人的禍心。聽領事這麽說，趙安倒不著急了：“領事大人，這事咱得找個第三者在場做個證，我怕到時候你我兩張嘴有了糾葛說不清。”領事點頭稱是，趙安這就向大門口的六爺吆喝了一嗓子：“貨場負責的過來！”六爺聞聽是在喊他，一溜小跑就過來了。
這才要開箱驗貨 辨忠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