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大院正門朝西,正對著胡同。兩扇黑漆大門,有門釘,門框是兩根石柱,磨砂顆粒包裹,石柱下方各一塊石台,門頂三角形狀上刻福字,有根可插拔的門檻,大門朝內側有門栓,鐵鏈掛鉤。每晚10點上門檻,上門栓,掛鐵鏈。回來晚的隻能瘋狂砸門以圖家人聽到,父親有時回來的晚,無論怎麽敲我媽都不想聽到,於是他隻能把門檻卸下,從底下鑽進來。
院子裏四間朝南的正房,兩架葡萄,兩棵丁香樹,還有幾間橫七豎八的雜物棚子。進門左手有間小房,朝東,裏麵住著一戶到現在我也叫不準的人家,隻知道男的姓崔,我記事的時候他已經腦血栓半身不遂,永遠穿著一件灰色對襟褂子,脖子那圍一個白手絹用來接住流出的口水。我有時到處亂串,跑到他麵前的時候,他一邊用手杖敲著地麵,一邊呼嚕呼嚕的說著什麽。這時,他的夫人,我叫她崔姥的女人會厲聲嗬斥他:別嚇著孩子!據說,崔姥爺是個苦力,而崔姥原來是天津妓院裏的,因腳生病買給了他。不記得崔姥爺什麽時候死的,崔姥姥活了很久很久。
四間正房裏把西頭第一間住著一對老夫妻,與我姥爺年紀相仿,沒有自己的孩子,抱養了一個女孩,我叫素娟姨。素娟姨很喜歡小時候的我,因為她下鄉回來後,我給她唱了好多樣板戲,她驚訝的不得了。於是常帶我去她同學家玩,我頭一次上到了三層樓,看到了遠方,很遠很遠,她同學家的雞蛋醬很好吃。
第二間是我姥爺和姥姥住的那間,我心中的阿裏巴巴山洞。那裏幾乎能滿足我童年時的所有欲望,要啥有啥,想要啥就有啥,可以開始想了。
第二間第三間中間有個公用廚房,第三間就是我偉大的舅舅和他媳婦以及他們寶貝兒子的寢宮。再下來就是把東山那間,我生活了十四年的三味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