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五十一)春疑
鄔春疑出生在廣州市一個殷實家庭裏。鄔家祖籍江蘇省,春疑的曾祖父出身貧寒,但是聰明過人。他讀書過目不忘,吟詩作賦出口成章。家裏隻有幾畝薄田,供不起他讀書。他在私塾半工半讀,幫助先生打掃教室,做飯,洗衣,後來還做了先生的助手。二十五歲那年,他進士及第,進入翰林院。由於過於執著,得罪了當朝皇上,被發配到兩廣地區做了一個小小知縣。後來老皇帝死了,新帝賞識他上奏的治夷之道,隨後他的官運亨通,直至兩廣總督。曾祖父年邁體弱時,告老但是並沒有還鄉,而是在廣東住了下去。一則家鄉已經沒有了至親。二則在廣東,廣西住了多年,反而比家鄉更加習慣了此地的飲食起居,風土人情。
大概是自己做官的經曆並不順暢,鄔春疑的曾祖父沒有督促自己的兒子們做官,而是引導他們開始經商。他家主要做出口瓷器和茶葉到歐洲的買賣,於是家裏人開始學洋文。鄔春疑從小在外國人開的洋學堂上學,他資質優秀,各科成績均名列前矛。但是他更喜歡國學,中國文學的博大精深讓他著迷。
1937年,日本人侵占了中國的大片國土,鄔春疑的父親決定舉家搬往香港。1938年,18歲的鄔春疑被美國哈佛大學錄取。於是,他告別了家鄉,登上了跨越太平洋的輪船,去大洋的彼岸求學。1941年冬季,日本人占領了香港。遠在異國他鄉的鄔春疑有很長一段時間跟家裏失去了聯係。多虧他父親當年給他在美國的銀行賬戶裏存夠了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否則他的學業是否能夠完成都是問題。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此時的鄔春疑已經大學畢業,並且順利地拿到了學校的獎學金,進入了研究生院。
得到香港光複的消息,鄔春疑帶著哈佛大學的畢業證書和經濟係博士研究生在讀的身份回到了香港。與家人的團聚讓他無比興奮。但是不久他又踏上了遠航客輪,回波士頓繼續他的學業。
1947年,博士畢業的鄔春疑被波士頓大學聘請為講師。與此同時,他的人生發生了改變,工作一年後他結婚了。新娘是美籍華人Nancy Tang,她的中文名字叫譚美琳。
美琳的祖父是隨修鐵路的華工一起來美的,但是他不是華工,他是翻譯。鐵路修成後,跟許多華工一樣,他選擇留在美國。他用積攢下來的錢在紐約市買了一家小旅館。回到廣東台山老家探親的時候,他實在不願意將當年家裏包辦的小腳女人帶到北美。於是,他將自己十歲的兒子帶了出來。兒子在美國接受了教育,畢業後跟他一起做生意。他們將旅館開成了連鎖店,同時還開辦了汽車修理公司。
美琳的父親到了成家的年齡,祖父寫信讓家人在故鄉給他找了一個太太。開出的條件,除了年齡,唯一的要求就是天足。美琳的母親是個勤勞的客家人。她除了操持家務之外,為這個家生育了三男一女。美琳是家裏唯一的女兒,也是最小的孩子。高中畢業後,她進入了美國著名的女子大學,Wellesley College(韋爾斯利女子大學)。韋爾斯利大學與哈佛大學近鄰,美琳有些課程是在哈佛修的。在哈佛美麗的校園裏,她發現了一個東方男子的身影。
那個男子總是行色匆匆,腋下常常夾著幾本書。終於有一天,男子匆忙間將一本書掉在了草地上。美琳不失時機地撿了起來,追上去還給了他。
後麵的故事就比較簡單了,當得知這個青年不但是中國人,還是廣東老鄉。二人接觸的頻率加快了。未幾,他們墜入了愛河。譚家人非常高興,美琳能夠找到她的意中人,還是華裔,這實在是天大的好事。
春疑工作一年後,美琳大學畢業。他們馬上就進入了婚姻的殿堂。美琳剛剛完成教育學學士學位,她打算工作兩年後繼續求學,所以生孩子的事情就隻好暫時耽擱了下來。好在二人都還年輕,美琳22歲,春疑28歲。
1949年秋天,新中國成立了。不少海外華人滿懷報效祖國的熱忱回去了。鄔春疑念博士的時候就在美國經濟學術界發表過有影響的文章,他的畢業論文在業界評價很高。當年來美國留學的中國學生念經濟的人很少,能夠念出名堂的就更是鳳毛麟角。於是,有人得到新政府的委托來說服鄔春疑,新中國需要他這樣的經濟學人才。
無論是在英國人統治下的香港,還是在美國,鄔春疑都體會到了積弱的祖國給她的人民帶來的是被鄙夷,被歧視。說服他的人向他宣傳了新中國,新政府的治國方針。新民主主義共和國的稱號,新一代治國之君發出的“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演講激蕩著他的心,他決定放棄波士頓大學的工作,回去為新中國的建設貢獻自己的力量。
譚美琳的國籍是個問題。當時中美之間沒有外交關係。但是來人帶來了政務院總理的親筆信,隻要鄔先生肯回國,鄔太太可以保留美國國籍,作為特例在中國生活。
雖然譚家有萬般不舍,無奈鄔春疑去意已定,美琳對春疑的愛情堅定不移。他們隻得揮淚送女兒女婿上了開往中國的郵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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