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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獨上西樓 (十)發跡

(2018-04-18 07:50:52) 下一個

無言獨上西樓 (十)發跡

 

回到了北京的冷太太先去娘家落腳。很快她就打聽到了丈夫的下落,帶著孩子們找上門去。孩子們見到父親的欣喜若狂衝淡了些許冷太太的怨氣。

 

我搬了幾次家,你的來信我都沒收到。武昌據說也亂的很,我以為你們三個已經不在人世了。冷先生的解釋氣得冷太太七竅生煙: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們都死絕了?沒收到回信難道說就不能寫封信問問嗎?你一走了之,我們幾個和肚子裏的這個怎麽過日子,你想過嗎?幾句話問得冷先生啞口無言。他選擇沉默。無論冷太太怎麽怒氣衝衝,伶牙俐齒,他就是不再開口。

 

按北京人的話說,抽風當不了死。吵了半天,日子還得過下去。好在冷先生沒有再娶。至於他是否有花邊新聞,冷太太一概不問。至於冷先生為什麽置太太和兒女不顧,由此變成了千古之謎。

 

回到北京後,冷太太到自己的三處房產走了一遭。發現房子雖然被占了,但是都完好無缺。她拿著自己的房契找到國民政府。房契當年過手時是市政府出具的,沒費什麽力氣,房子回歸在主人的名下。住戶開始給她交房租。

 

回京的路上,冷太太手裏僅存的幾枚金錠起了很大的作用。她們母子三人能夠順利回家,與錢息息相關。如果沒有錢,他們就雇不起大車。如果沒有錢,他們母子三人就得沿街乞討。冷太太進一步體會到了錢的好處。丈夫是很可惡,但是自己是女流之輩,而且除了膝下的兩個孩子,肚子裏還揣著一個。離開丈夫確實可以解一時的氣,但是三個孩子沒有父親也真是個大問題。她隻能忍氣吞聲,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持家,做中介,買賣房子上。

 

回到北京的冷先生經同學,朋友介紹,進入了高等學府教書。北京女子師範大學(原京師女子師範學堂)的地理課就由冷先生擔綱。他還在另外一所大學兼職。此時的冷先生不但在京城小有名氣,而且收入不菲,每月都有300大洋進賬。要知道,當時的北京城,一名車夫一個月一天都不歇也就能掙到15塊大洋。所以,冷先生絕對是高薪階層。

 

在北京女子師範大學,冷先生認識了麵色黝黑,個子瘦小的魯迅先生。早就聽聞魯迅先生筆端犀利,冷先生盡可能地躲避著他,安心教自己的書,免得惹麻煩。但是學校隻有那麽幾個院子,文史,地理還共用一個辦公室。偶爾躲避不及,互相也寒暄,聊上幾句。冷先生發現,這位煙不離手,操著一口江浙口音的先生其實非常溫和,完全不似他文章裏那般咄咄逼人。但是想想他發表在外麵的文字,冷先生還是心有餘悸。二人的關係就隻停留在客氣地打招呼的程度。

 

民國十五年三月十八日的早晨,春寒料峭的北京城烏雲密布。天際被壓的低低的。這天空讓冷先生想起了李賀那句黑雲壓城城欲摧。迎著冷風,他出了家門。與往常一樣,冷先生身著深藍色精仿薄棉布袍。左襟扣子上若隱若現的金屬鏈子向過往的路人暗示著衣襟下的懷表。那是當年隻有少數人才買得起的奢侈品,對於教書的冷先生卻是必須品。學校離家隻有一箭之地,冷先生一般來說都是步行。腳上那雙牛筋底皮鞋是冷太太堅持買的。她認為能送女子上大學的家庭非富即貴,教書的先生不能太寒酸。冷風夾著細沙石吹得街上的碎紙片漫天飛舞。在京居住了近十年的冷先生知道,看上去灰蒙蒙的京城就是被這些風漸漸吹綠的。

 

這天的課堂清靜的出奇,隻有三兩個學生。冷先生是個敬業的教書匠,哪怕隻有一個人聽講,他也認真地講完備好的課程。從學生們的隻言片語中,他知道大部分學生都到段祺瑞執政府的官邸去情願了。冷先生一向宣稱他是無黨派人士,不關心時局和政治。所以請願之類的事沒人來通知他。

 

那一天發生了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三一八慘案。北京女子師範大學的劉和珍,楊德群兩位女士遇難。劉和珍曾經上過冷先生的世界地理課。事後不少教授,學生參加請願,一時間北京城沸沸揚揚,北京女子師範大學被迫停課。對學生的慘死,冷先生十分心痛。但是經曆了前麵與軍閥副官的事件,他充分認識到像自己這樣沒有背景的書生,與有權有槍的人做對無異於拿著雞蛋往石頭上撞。在強權麵前,他選擇退縮。學校停課了,他閑在家裏讀書,逗孩子。複課了,他夾著書本去學校。

 

冷先生不問政治,一心做學問。他在自己的領域裏名聲鵲起,各大學紛紛聘請他做客座教授。北洋政府也出麵請他去教育部做官員。他婉言謝絕了政府的聘請,聲稱自己一介書生,不善言辭,不適合從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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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牛湖畔 回複 悄悄話 三一八慘案發生在1926年 —- 民國十五年。這裏“民國二十五年”是筆誤。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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