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漂蕩著往事的帆船
個人史，家史，或許就是一個民族曆史的縮影。如實地記錄下來，是一個挑戰。試試？
李敖仙逝，在我心中蕩起一絲漪漣。《我的大學》故事，就從這裏說起吧。
我跟李先生不熟，也沒有讀過他的書。聽說他是一個善於把漢奸和反動派玩弄於唇齒之間的“老頑童”，也算得上是一個中華民族的玩酷子弟。前些日子，應YouTube的邀請，我觀看了他的視頻《國民黨員毛澤東》。十分感激他展示了李大釗等24人當選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毛澤東等17人當選中央候補執行委員的中國國民黨“一大”的原始會議記錄，很重要，很珍貴；同時看到他對毛澤東曾經是“比蔣介石位階更高的國民黨員”一事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新鮮，我也發現了新大陸：哇噻，李敖沒有讀過《毛澤東選集》！
翻開《毛選》，頭兩篇文章便是《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和《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讀過的人都知道，它們很紅、很暴力。有些名段子，我這個歲數的中國人都能倒背如流。“在階級的社會裏，……打上階級的烙印。”“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暴烈的行動。”盡管如此，對於當時的中國共產黨來說，這些還不夠“無產階級”。毛雖然是共產黨的建黨元老，卻沒有當選共產黨的委員。1925 -- 1927年間他先後擔任國民黨的組織、宣傳和農運委員。擔任宣傳委員期間，還代理過宣傳部長。這兩篇文章便是為國民黨寫的。這些背景，在毛選的附注裏都有清楚的交代。作報告的地點，就是我小時候謁敬過的武昌農民運動講習所。那裏的講解詞也十分明白地說明：這個講習所是國民黨辦的。彭湃同誌在廣東辦的農民運動講習所，才是共產黨的。所以這時的毛委員，是國民黨的毛委員。
1927年秋收時節要搞暴動，毛才當了一個共產黨的小委員，還要受湖南省委委員杜修經的節製。到了井岡山，成立了紅四軍，直到紅四軍第九次代表會議 --“古田會議”後，這個共產黨的毛委員才有了分量。這次會議決議的部分內容，以題為《關於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收入《毛選》。了解這篇文章的曆史背景和產生過程以及內容，即使在今天依然有很大的現實意義。從某種意義上說，中共不搞民粹式的選舉，是用血換來的教訓。
一篇篇地看，一點點地挖。每一篇的背後都有無盡的波瀾壯闊，有激情，也有血淚；有迷茫，也有理想；有犧牲，也有煎熬；有信念，也有背叛；有分裂，也有團結；有磨煉，也有歡笑，有挫折，也有勝利；有成績，也有錯誤；有功勳，也有罪行。這是共產黨的曆史，也是中國人的百年奮鬥史。
我也曾留著眼淚，幻想著穿越回去，替先人們贖罪，抹去那些淚水和傷痕。可是，在那夢幻的完美世界裏，父母的生活沒有了交集，我根本不會存在！許許多多人也不會存在！世界是否更美好？我不知道，我不會感覺得到！所以，“我把黨來比母親”是我不得不唱的歌！“黨媽”是我不得不認的曆史！研究中國現代史，《毛澤東選集》是必讀之書。不把它研究透徹，無論你讀多少別的書，買了多少外國資料，往往會得到一些荒謬可笑的結論！李敖也一樣。反之，讀了一點點，哪怕隻是一點點，也許會幫你的曆史判斷加點兒分。
四十年前年我在北大念書時，許多人都以逃黨史課為榮。授課的羅老師沒有辦法，隻有弱弱的抱怨：“你們應到人數為二百四十餘人，我們安排了一個隻有一百八十個座位的教室，卻還是這樣稀稀落落！”期末考試開卷，寫一篇命題作文。我們宿舍決定由我這個不逃課的人代為起草，大家各自參考，作自己的修改後交卷。我寫的內容是，從《毛選》的頭兩篇文章開始，簡述了中國共產黨的階級鬥爭曆程，得到了一個結論：關於“階級鬥爭”論述的改變，才是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的核心。結果我得了5分，同寢室其他同學都是4分。我感到奇怪，問老師為什麽？羅老師說，“你寫的是國民黨的毛委員，他們都改成了共產黨的毛委員”。當時我還有些得意：“你們抄都抄錯！”
可是夜裏卻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夢見了這件事發生在十年前，錯的是我，…… 正在那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緊要關頭，一蹬腳，夢醒了！窗外，陽光明媚，喇叭裏播唱著“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的歌曲。我趕快起床，洗漱完畢，衝進1979年的春天，大聲背誦著我的英語晨讀：《The Man Who Escap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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