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史家閻煥東說: “自諾貝爾文學獎設立並頒發以來…賽珍珠的《大地》三部曲是唯一的一部懷著真誠和愛心描寫中國和中國人的長篇小說,是唯一的一個把中國人當作親人、把中國人的生活當作自己的生活並把中國當作自己“第二祖國”的外國人的創作。…它在世界範圍內為中國和中國人所贏得的理解、同情和尊重,在同類作品中,迄今沒有任何一部可以與之相比。”
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研究員詹姆斯·湯姆森認為:賽珍珠在其多產的創作中,“獲得了數以百萬計忠誠的美國讀者和外國讀者,她也因此將栩栩如生的中國和中國人介紹給了美國人民。從廣義上講,由於賽珍珠的貢獻,幾代美國人都以同情、友好、尊重的感情看待中國人民。”
賽珍珠可說是成功地扭轉西方人眼中中國人形象的第一人,其影響至今仍在。她早在1935年的一篇文章中就預言中國將來會成為一個超級大國、亞洲的領袖,強大的中國符合美國的利益。
1938年,賽珍珠在舉世矚目的諾貝爾文學獎授獎儀式上發表了題為《中國小說》演講:“我考慮今天要講些什麽時,覺得不講中國就是錯誤。雖然我生來是美國人,但恰恰是中國小說而不是美國小說決定了我在寫作上的成就。我最早的小說知識,關於怎樣敘述故事和怎樣寫故事,都是在中國學到的。今天不承認這點,在我來說就是忘恩負義。”
那時的中國日寇肆虐,中國已失去了大半邊人口稠密經濟發達的肥沃國土和包括首都在內幾乎所有的大城市。就在這個背景下賽珍珠向全世界說:“……我現在對中國的敬仰勝似以往任何時候,因為我看見她空前團結,與威脅著她的自由的敵人進行著鬥爭。由於有著這種為自由而奮鬥的決心,而這在一種極其深刻的意義上又是她的天性中的根本性質,因而我知道她是不可征服的。”
賽珍珠這樣一個文學上的新手、女作家以幾本異國情調的暢銷書而獲獎是傳統精英文學圈無法接受的。美國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曾說:如果賽珍珠都能獲獎,那任何人都應該拿到獎杯。福克納更是聲稱:他寧願不要諾貝爾獎,也不要與賽珍珠站在一起,可是11年後他還是很高興地接受了同樣的獎項。更遺憾的是當時中國的不少著名作家們也對賽珍珠的作品頗有微詞。然而,站在今天回望曆史,我們能看到賽珍珠和她的作品的文化價值和曆史意義遠遠超過了幾部文學名著也遠不是一個諾貝爾文學獎所能框定的。我們應該感謝當時文學獎評委們的遠見卓識,隻因為這個獎能讓賽珍珠擁有一方能夠麵向美國麵向世界的講台,發出她充滿大愛的聲音。
患難見真情。1937年抗戰爆發後,賽珍珠為中國人民的反侵略戰爭多方奔走呼號。她先後創作出版了諸多中國人民抗日題材的小說和劇本如《愛國者》、 《龍種》、 《中國的天空》、 《緬甸公路的故事》、 《遊擊隊的母親》、 《金花》、 《老魔鬼》、 《一個人的仇敵》、 《老虎!老虎!》和《生命的旅途》等,還發表了大量的文章和演說來支持抗戰並譴責日本法西斯的侵略罪行。許許多多美國人正是通過賽珍珠的小說了解到中國,為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解囊相助。她曾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安排並主持王瑩在白宮的抗日宣傳演出,動員美國名流與民眾給經受苦難的中國人民寫聲援信,其中有九個州的州長。賽珍珠發起成立了“美國中國事業救助聯合會”和“東西方協會”等組織,在整個抗日戰爭期間為中國募集提供了數百萬美元的醫療器材、藥品和其他緊缺物資。這在當時是一筆巨資,作為對比,賽珍珠在同樣年代買下的賓夕法尼亞州的“綠山莊園”隻用了四千多美元。在整個抗日戰爭期間,為支援中國人民的正義鬥爭,賽珍珠可說是奮不顧身、不遺餘力。如她所說,“為了幫助他們,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四十年代初賽珍珠夫婦和一些朋友倡導成立“廢除排華法公民委員會”,她丈夫沃爾什任主席,賽珍珠為主要發言人。賽珍珠發表文章抨擊排華法,並在眾議院移民委員會的會議上發言作證。1943年10月22日,臭名昭著的排華法被廢除,賽珍珠為此做出了一份重要的貢獻。
1949年之後,賽珍珠仍時時關注著中國。她認為:“美國支持台灣是一種目光短淺的政策;中國大陸不論是不是共產主義,仍是中國億萬人民的故鄉;如果美國反對它隻能使事情惡化。” 她對美國派軍隊到朝鮮與中國打仗表示“深惡痛絕”,她說:“我的孩子,即使被征入伍,我也絕不讓他們被派到國外與中國打仗!” 麵對冷戰中的中美關係,她曾沉痛地慨歎:“中國那友好的國家,我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的家園,已經暫時成為禁地。我卻拒絕稱它為敵國。在我的記憶裏,那裏的人民太善良,那裏的江山太美麗。”
在賽珍珠與中國的關係中也少不了不幸和悲劇。1938年因為她公開抨擊“蔣介石因無視農民而失去了他的機會”,國民黨禁止自己的代表出席她的諾獎頒獎禮,後來甚至派流氓給根據她的小說“大地”拍的電影的膠片上潑硫酸,使該片在中國拍的那部分膠片大部被毀。
賽珍珠心存大愛。上世紀四十年代末,她在孤兒院見到一個因有亞裔血統而無人願意領養的一個印美混血兒,她立即決定收養他並隨之成立了一個專門幫助收養擁有亞裔血統的美軍棄兒的慈善機構--“Welcome House”. 該機構在其後的六十多年裏幫助約七千名兒童找到了收養家庭。1964年她還成立裏一個基金組織--賽珍珠國際(Pearl S Buck International),旨在幫助那些不能滿足收養條件美軍棄兒。
感恩是一個正直的人的美好品行,而正視並銘記曆史則是一個偉大民族必須具備的精神素養。仇恨可以漸漸淡去,而恩情則應永誌不忘。我們不單要紀念白求恩,還應該紀念像賽珍珠和司徒雷登這樣真誠的朋友,這些我們曾經辜負過的朋友。我希望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人來認識賽珍珠,紀念賽珍珠。去讀她的書,了解她的人生經曆,理解她的精神追求,並以此激勵我們不懈地追求和培養那些被賽珍珠推崇也被世人普遍尊重的精神品格,像善良、正直、平等以及熱愛自由。
參考資料:
本文的信息資料來自諸多的網絡文章,主要有:
閻煥東,中國文化報,“賽珍珠的“中國心”和文化使命:她深愛這片土地”
潦寒,天涯論壇, “身份誤讀的賽珍珠”
樓乘震,深圳商報,“賽珍珠:兩個世界的‘公敵’”
北京晚報,“賽珍珠!我們不應遺忘”
高伐林,“中國人應該向賽珍珠深深致敬”
附錄1,賽珍珠主要作品:
橋(A Bridge for Passing)
來吧,親愛的(Come, My Beloved )
命令與清晨(Command the Morning)
東風:西風(East Wind: West Wind )
流亡(The Exile )
搏鬥的天使(Fighting Angel )
十四個故事(Fourteen Stories )
大地(The Good Earth )
歸心和其它故事(Hearts Come Home and Other Stories)
群芳庭(Pavilion of Women)
匿花(The Hidden Flower )
帝國女性(Imperial Woman)
北京來信(Letter from Peking )
生蘆葦(The Living Reed)
附錄2,賽珍珠傳記:
1.希拉裏·斯波林著 賽珍珠傳記《埋骨:賽珍珠在中國》
2. Peter Conn所著Pearl Buck:a Cultural Biography
附錄3: 賽珍珠故居、紀念館
美國賓州故居:Green Hill Farm. 地址:520 Dublin Road,Perkasie, PA 18944。
鎮江賽珍珠故居:潤州山路6號。在國內幾個賽珍珠故居中鎮江故居建立最早,保護最好,鎮江市還成立了賽珍珠研究會,並舉辦過數屆賽珍珠國際學術研討會。鎮江人這件事做的很棒!
南京賽珍珠故居:漢口路22號南京大學鼓樓校區北園西端
安徽宿州賽珍珠故居:大河南街。 聽說保護的不好
中國之美
美國秋天的樹林是美麗的,迷人的,惟有一個生長於異國他邦的美國人,才能完全領略。令我不解的是,在我回美國之前,竟然從未聽到有人談起過它。我先前一直生活在中國,那兒一片寧靜,風景如畫,自有其獨特的可愛之處:清瘦的翠竹搖曳生姿,荷塘倒映出廟宇那翹起的飛簷,大地一片鬱鬱蔥蔥。亞熱帶明媚的陽光和繁星密布的夜空,又使它顯得千般的嬌、方般的柔。夏去秋來,金菊盛開,但轉眼又是蕭瑟西風,黃花僬悴,一片蒼涼。有道是:殘秋不堪忍,蓄芳待來春。樹木飄盡落葉,隻留下灰暗的棕色樹丫,在風中瑟瑟地抖動。幾乎是一夜之間,大地就披上了素淨的冬裝。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蒼涼的天地間,蜷伏著幾座小小的農家土屋’一切都沒有了生氣。人們也都裹進了深藍色和黑色的棉袍中,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這樣,漫遊東方之後,我踏上了美麗的英國原野,夏末的淡紫與黃褐的色調,令我神蕩意迷。道道樹籬,即使在櫻草時節也不會更可愛,那一片如醉如夢的恬靜,使人忘卻塵世的煩惱,而沉醉於靜謐的良田和座座古老的灰色石房,沉醉於靜止的大氣中依依上升的炊煙。英格蘭大地籠罩著一片優美安逸的氣氛,真不啻勞累過後酣然入夢。
帶著這心緒,我渡過大西洋,直抵紐約城。喧囂的紐約顯示出駭人的活力,除了坐慣了中國那慢悠悠的電車、黃包車和手推車的人,還有誰能感受得到呢?大街上,汽車一輛接著一輛,你剛躲過一輛,馬上又有千百輛開過來——橫過馬路也成了驚心動魄的曆險。相比之下,中國那些攔路搶劫的土匪也顯得溫和了。高架鐵路上,火車隆隆駛過,令人頭暈目眩;還有顯然是宇宙腹部發出的地下呼嘯。我被打著哈欠的地球迷住了,它在一個地方把人成百上千地吞將下去,又在數裏以外的某個地方吐將.出來,而這些人依然是那樣匆匆忙忙,煩躁不安。沉悶的地鐵讓我不堪忍受,無軌電車也讓我緊張萬分。每當我抓緊電車裏的吊帶時,我就不無遺憾地憶起昔日在中國的情形:手推車緩緩前行,路旁幾池碧水,鴨兒悠然劃動雙膜;我不時探身摘一朵野花,扔給那些光著黑黝黝的身子在塵土中滾爬的孩子們。
紐約驚醒了我溫馨的夢,美國秋林又讓我驚歎不已。
一周以後,當我在弗吉尼亞一個樹林裏散步時,我的狂喜之情無法言表。在此之前,從未有人告訴過我林中景色有多麽奇美。當然他們也曾說過你知道樹葉在秋天都變了顏色了。”但這又能給人什麽印象呢?我原以為不過是些淡黃、黃褐或淡淡的玫瑰紅罷了。然而,我卻看到了一片生機盎然、五彩繽紛的景象,令人難以置信的粗礦、豔麗、充滿野性的活力。黝黑的峭壁下,一棵參天大樹拔地而起,一株火紅的藤蔓攀援而上,儼然一位精神抖擻的哨兵——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情景。
楓林中曲徑幽幽,猶如通往天國黃金大街的小路。漫步而去,頭頂上枝丫交錯,橙黃、粉紅、猩紅、深褐、淡黃……色彩紛呈。林中徜徉,仿佛踱在一塊鮮豔的地毯上,這是北京地毯也沒有的鮮豔,是以帝王之富也難以買到的色澤。那些細藤、幼草,夏日裏想必還是柔弱嬌小的罷,現在卻也不甘寂寞,爭奇鬥妍。
太美了!地球上再也沒有能與這相媲美的了!然而我卻懷疑,年複一年,美國人是否能欣賞這景觀。不管怎樣,美國秋林讓我歎為觀止。北極光不會讓我吃驚,雖然這要在以後才能證實;維蘇威火山也不會讓我吃驚;即使有一天,天空隨著加百利的喇叭吹出的曲調消失不見了,我也懷疑我是否還會吃驚。平生第一次散步美國秋林,我就被這產生於幽靜之物的美深深打動了。我不相信世上還有別的什麽,能給我以更深刻的美的啟示。
我又一次陷人了對美的冥想之中。尋找世間萬物的可愛之處,思考各個民族的天性是怎樣以不同的美的方式自然流露出來的,這一直是我引以為樂的事情,也就是說,我的注意力不在那些旅遊者趨之若鶩的名勝,因為在那些遊覽勝地很少能看到那個國家的普通人民。
我不是在盧浮宮,而是在一個老婦身上找到法國的。她身穿藍布長裙,頭戴白色紗巾,跪在叮略作響的小溪旁搗衣。她是那樣任勞任怨,那樣賢慧。她突然抬起頭衝我笑了,笑出了她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幽默和風情。一張爬滿皺紋的臉上,那對永遠年輕的眸子,光波流動,充滿活力--我幾乎看呆了,。
人跡罕至的阿爾卑斯山脈,白雪皚皚,在藍天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雄偉壯麗,但它並沒真正體現出瑞士人民的特性,瑞士人民吃苦耐勞,平和沉穩。在那塊麵積不大的土地上,梨樹要小心地靠牆栽上,葡萄藤要認真修剪,不讓它瘋長,結出的串串果實也要仔細地數來數去。那兒的一切小巧整齊,自有其獨特的美。巍蛾的少女峰,天長地久地聳立在那塊不大的土地上,但我卻懷疑,瑞士人一年到頭能否對她看上兩眼。
真奇怪!不知怎的,隻有當我的思緒與養育我的祖國——中國聯係在一起時,我才能這樣有條不紊地思考各個民族的差異。
不知有多少外國人,剛走下從上海開來的火車,結束了他們到中國的首次旅行後’就對我說:“……嗨,中國可不如日本美!”
我隻是笑笑,不想馬上回答,因為我知道中國之美。
日本給人的感覺是精美。這不僅在於它那可愛的瓷器、華麗文雅的和服和那些劈叭劈叭急促行走的迷人的孩童——這些盡人皆知;它的精美也不僅僅在於山坡上的小塊梯田,不在於那些整潔但不堅固的房屋和那仙境般的小小的生活樂園——這些舉目可見。
日本偉大的美存在於你和我,作為匆匆過客,在走馬觀花之間很難發現的地方。
正是這種美使一個勞累了一天的苦力,放下扁擔,隨便吃一些米飯加魚,便到那手帕大的花園裏忙碌起來。他們神情專注地幹著,輕鬆愉快地幹著,完全沉浸在為自己也為家庭創造美的歡欣之中了。全家人都圍在他身邊,欽佩地看著。日本人家家都有花園,如果命運不肯賞賜給一個窮人一平方英尺土地的話,他也會花上一分錢,買上一塊大大的地盤,幾個小時辛苦而又歡愉的勞動之後,他便逐漸有了一個微型花園:假山、涼亭、一池清水。幾片青苔,權作草坪;一些小草,且作樹木;再把羊齒植物塞入石縫,便有了一片灌木叢。
也正是這種美,使得一個日本客棧主人,為了讓客人舒心,每天都在客人房間裏更換一件精致的擺設。今天,他從珍藏中挑出一幅水墨畫,畫麵淡雅逼真,一隻小鳥正立於蘆葦之上。明天,你屋裏又會有一個深藍色的瓷瓶,瓶裏插上一枝怒放的雪梨,放得恰到好處,讓你禁不住要參悟佛道了。有時,出現在你房間裏的會是一幅舊地毯,褪了色的毯麵上,一隊手提燈籠的人正在行進,看上去古怪而有趣。
最近,我聽到許多議論日本的閑語。有些人甚至說日本人連普通人的品質也不具備。我不敢妄論,我要等到有人為我把無比的邪惡和對美的溫柔的愛這兩種品質融在一起時再發表意見。這種溫柔的愛,在日本的窮人、富人身上幾乎都能找到。人們窮畢生精力,自發地追求著美,不是出於對金錢的考慮,而是出於對美的渴求。倘若美即真是正確的,那麽,難道這裏麵就沒有一點真嗎?
這種在日本比比皆是的優雅美,在中國當然並非隨處可見。因此,我不能責備那些剛看了中國一眼就斷言她醜陋的朋友們。無疑,生活的拮據讓窮人們時刻都在想著怎樣填飽肚子,在普通百姓的生活中,美少得可憐。
有一天,我的園丁正在花園翻地,我問他你願不願意要點這種花籽種在你房前?”
他不信任地看了我一眼,用力掘著地:“窮人種花沒有用,”他說,“那都是供有錢人玩賞的。”
“不錯,但這並不要你花錢。你看,我可以給你幾種花籽,如果你那片地不肥,你可以從這的肥堆上弄點肥料。我會給你時間讓你侍弄它們的。種點花會讓你感到心神愉快的。”
他俯身拾起一塊石頭扔了出去,“我要種點菜。”園丁的回答很幹脆。無疑,中國的窮人們幹什麽都講求經濟實惠。我也曾在內地某處居住過一段時間。在那兒,我問一個農婦,如果哪一年收成好,有了盈餘的話,吃穿用是怎樣安排的,是把餘錢存起來呢還是花掉。
回想起過去的好年景,那農婦笑了,她興奮地說:“我們就多吃點!”
在一個土匪遍地的國家,他們沒有把自己那點積蓄存入可信賴的錢莊,而是統統都吃進了肚裏,因為那兒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沒有人能把它們搶走了!天知道他們的身體是否會因此好一點。
逛一下中國的城市,它們的醜陋會使你大吃一驚--到處擁擠不堪,
又髒又亂;街道上臭氣熏天,令人作嘔。病病歪歪的乞丐、蓬頭垢麵,使出他們卑鄙的生財手段,可憐巴巴地哀求著,過著寄生蟲的生活。幾隻癩皮狗在膽怯地溜來溜去。倘若你朝商店或居民家裏掃一眼,你會發現一切都是以實用為準則:桌子沒有上油漆,凳子在打造時顯然是沒有考慮到要讓人們坐上去感到舒服,箱子、床、亂七八槽的破舊玩意兒,還有原始的坎具--所有這些都擠在那一點點小得令人難以置信的空間裏,讓人心煩意亂,絲毫沒有對美中所能體現出的精神財富的追求。
前幾天,我站在江西的一個山頂上,放眼百裏大好河山,極覺心曠神怡——陽光下,溪水波光瀲灩;長江悠悠,蜿蜒人海,恰似一條黃色大道。綠樹成蔭,村舍掩映。塊塊稻田,綠如碧玉,棋盤般整齊,似乎一切都那麽寧靜,一切都那麽美麗。
然而我太了解我的祖國了。我知道,如果我走進那仙境之中,我會發現溪流已被汙染,河邊擠滿了用席葦作倉頂的破舊不堪的小船,那裏就是成千上萬食不果腹的漁民的惟一棲身之地。綠樹下麵,房屋一個緊挨著一個,垃圾在陽光的曝曬下散發著陣陣臭氣,蒼蠅成群,到處可見的黃狗會衝我狂吠。那兒盡管有人人可享用的新鮮空氣,但房子卻小而無窗,裏麵暗如洞穴,孩子們髒得要命,頭發亂蓬蓬的,鼻子就別提了,鼻涕總是流到嘴裏!看不到一朵鮮花,看不到一處人為的美為解除生活的單調沉悶,就連草房前那一塊空地也被碾成了打穀場,堅硬的場地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青光。貧窮?是的,但也往往是懶惰與無知的結果。
那麽,中國究竟美在何處呢?反正它不在事物的表麵。別著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這個古老的國家,幾個世紀以來,一直緘默不言,無精打采,從不在乎其他的國家對它的看法,但正是在這兒,我發現了世上罕見的美。
中國並沒有在那些名勝古跡中表現自己,即使在旅行者遠東之行的目標——北京,我們看到的也不是名勝古跡:紫禁城、天壇、大清真寺……都是這個民族根據生活的需要逐步建立起來的。那是為他們自己建造的,根本不是為了吸引遊客或是賺錢。的確,多少年來,這些名勝都是你千金難睹的。
中國人天生不知展覽、廣告為何物。在杭州無論你走進哪家大絲綢店,你都會發現,店裏樸素大方,安靜而昏暗。排排貨架,整齊的貨包,包上掛著排列勻稱的價格標簽。在國外,店主們常在陳列架上,掛著精心疊起的綢緞,用以吸引人們的目光,招徠顧客。但這兒卻沒有這些。你會看到一個店員走上前來,當你告訴他想買什麽之後,他會從貨架上給你拿下五六個貨包。包裝紙撕掉了,你麵前突然出現一片奪目的光彩,龍袍就是用這料子做成的。看著閃閃發光、色澤鮮豔的織錦、絲絨、綢緞在你麵前堆起,你會感到眼花繚亂,就像有一群脫繭而出的五彩繽紛的蝴蝶在你眼前飛舞一樣。你選好了所要之物,這輝煌的景色也就重又隱人了黑暗。
這就是中國!
她的美是那些體現了最崇高的思想,體現了曆代貴族的藝術追求的古董、古跡,這些古老的東西,也和它們的主人一樣,正緩慢走向衰落。
這堵臨街的灰色高牆,氣勢森嚴,令人望而卻步。但如果你有合適的鑰匙,你或許可以邁進那雅致的庭院。院內,古老的方磚鋪地,幾百年的腳踏足踩,磚麵已被磨損了許多。一株盤根錯節的鬆樹,一池金魚,一隻雕花石凳,凳上坐一位鶴發長者,身著白色綢袍,寶相莊嚴,有如得道高僧。在他那蒼白、幹枯的手裏,是一管磨得鋥亮、頂端鑲銀的黑木煙袋。倘若你們有交情的話,他便會站起身來,深鞠幾躬,以無可挑剔的禮數陪你步入上房。二人坐在高大的雕花楠木椅子上,共品香茗;掛在牆上的絲綢卷軸古畫會讓你讚歎不已,空中那雕梁畫棟,又誘你神遊太虛。美,到處是美,古色古香,含蓄優雅。
我的思緒又將我帶到了一座寺院。寺院的客廳雖然寬敞,卻有點幽暗。客庁前有一片小小的空地,整日沐著陽光。空地上有一個用青磚壘起的花壇,漫長的歲月,幾乎褪盡了磚的顏色。每至春和景明,花壇裏碩大的淡紅色嫩芽便破土而出。我五月間造訪時,陽光明媚,牡丹盛開,色澤鮮豔,大紅、粉紅紅成了一團火。花壇中央開著乳白色的花朵,淡黃色的花蕊煞是好看。花壇造型精巧,客人隻有從房間的暗處才能欣賞到那美妙之處。斯時斯地,夫複何言?夫複何思?’
我知道有些家庭珍藏有古畫、古陶器、古銅器,還有年代已久的刺繡,這些東西出世時,還沒人想到會有什麽美洲的存在,它們的曆史說不定真的和古埃及法老的寶藏一樣古老呢!
變化中的中國發生了一些讓人傷心的事情。一些無知的年輕人,或者為貧困所迫,或者是因為粗心大意,竟學會了拿這些文物去換錢。這些古玩實乃無價國寶,是審美價值極高的藝術珍品,是任何個人都不配私人占有,而隻應由國家來收藏的。但他們目前還不能明白這一點!
外國對中國犯下了種種罪行,不容忽視的一點就是對中國美的掠奪。那些急不可耐的古玩搜集商,足跡遍及全球的冒險家,還有各大商行的老板,從中國美的寶庫中掠奪了不知多少珍品。這委實是對一個無知的人的掠奪,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認為可以賣到三十塊銀元的東西,根本就不該賣掉。
此外,中國年輕一代中,有很多人的思想似乎尚未成熟,他們的表現讓人感到驚愕。他們既然懷疑過去,拋棄傳統,也就不可避免地拋棄舊中國那些無與倫比的藝術品,去搶購許多西方的粗陋的便宜貨,掛在自己的屋裏。這個國家的許多特色是我們所熱愛的,而現在我們卻要看著這些特色一個個消失,這的確是一個傷心的問題,中國的古典美誰來繼承?盲目崇洋所帶的必然墮落怎樣解決?難道說隨著人們對傳統的拋棄,我們也必須失掉廟宇的鬥拱飛簷嗎?
但我也不時感到欣慰:一定會有一些人繼承所有那些酷愛美的先輩,以大師的熱情去追求美並把它帶到較為太平的年代。
前幾天,我去了一個著名中國現代畫家的畫室。看著那一幅幅廣告畫,一幅幅俗套的健美女郎像和那用色拙劣的海上落日圖,我的心直往下沉——一堆粗製濫造的油畫!但是在畫室的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我發現一幅小小的水彩畫。那是一條村巷,在夏日黃昏的陣雨中,彌漫著淡藍色的霧,一些銀灰色的斜線劃過畫麵。從一座讓人感到親切的小屋的窗口,閃出微弱的燭光。一個孤零零的人手撐油傘踽踽獨行,濕漉漉的石塊上投下了他那搖晃的身影。
我轉過身來,對畫家說:“這是最好的一幅。”
他的臉頓時明朗起來。
“你真這麽看?我也是這樣想的!這是我以前每天都看到的故鄉街巷,但是,”畫家歎息一聲,“這是我為消遣而畫的,這畫不能賣掉。”
倘若一定要我找出中國之美的瑕庇來,我隻能說它太隱逸,太高雅了,多數平民很少能享受,這美本來也是屬於他們的,而那些公侯之家或宗教團體卻將它據為己有,許多人無法獲得審美知識,因而無法充分享受生活的樂趣。幾百年來,那些極為貧困和沒有文化的人們,隻能默默地降生,又默默地死去,對那種妙不可言、令人傾倒的美漠然視之,無動於衷。追求美成了貴族社會、有閑階級的特權,窮人們則認為那隻是富人的消遣,與自己無緣。
普通中國人需要培養審美情趣,去發現他周圍有待於挖掘的美。一旦他懂得了美的意義,一旦他認識到美根本不存在於那令人討厭的、要價四角的石版畫中,甚至也不完全存在於有錢人的那些無價之寶中,一旦他認識到美就存在於他們庭院之中,正等待他從粗心懶散造成的髒亂環境中去發掘時,一種嶄新的精神將會在這塊美麗的大地上傳播開來。
雖然這兒的千百萬在貧困中掙紮的人們,一直都在為一口飯而終日辛勞,但我知道,無論如何,人不能僅靠植物生活。我們最需要的是那些大家都能自由享用的美——澄塘霞影,婀娜的花卉,清新的空氣,可愛的大自然。
前幾天,我把我這個想法對我的中國老師講了,他隨口答了一句:“倉廩實則知禮儀,衣食足則知榮辱。”
我想是這樣的。
然而,我相信我的園丁昨晚美餐了一頓。當時,他在草坪上快活地幹活,我則坐在竹叢下沉思。突然,一片奇異的光彩把我從沉思中驚醒,我抬頭一看,西天燒起了絢麗的晚霞,令我心馳神往。
“噢,看哪!”我喊道。
“在哪兒?在哪兒?”園丁緊緊抓住鋤把叫道。
“在那兒。看那顏色有多美!”
“哦,那呀!”園丁卻不勝厭惡地說,彎下腰去接著修整草坪。“你那樣大聲喊叫,我還以為有蜈蚣爬到你身上了呢!”
說實在的,我並不認為愛美要以填飽肚子為前提,再多的美食家也隻是美食家。此外,如果我的中國老師說的那句話絕對正確,那我該怎樣解釋下列情況呢?那又老又聾的王媽媽,可憐的寡婦中更可憐的一個,整日裏靠辛辛苦苦為人縫衣換碗飯吃,然而,她桌子上那個有缺口的瓶子裏,整個夏天都插有不知她從哪兒弄來的鮮花。當我硬是送她一個碧綠的小花瓶時,她竟高興得流出了眼淚。
還有那個小小的煙草店。那位掉光了牙齒的老店主,整天都在快活地侍弄他的陶盆裏一株不知其名的花草。我院外的那位農夫,讓一片蜀葵在房子四周任其自然地長著。還有那些街頭“小野孩兒”,也常常害羞地把臉貼在我門上,向我討一束花兒。
不,我認為每個兒童的心田裏,都能播下愛美的種子。盡管困苦的生活有時會將它扼殺,但它卻是永生不滅的,有時它會在那些沉思冥想的人的心田裏茁壯成長,對這些人來說,即使住進皇宮與皇帝共進晚餐也遠非人生之最大樂趣。他們知道自己將永遠不會滿足,除非他們以某種方式找‘到了美,找到人生之最高境界。
祝二哥新年身體棒棒,與二嫂恩愛喜樂,全家幸福美滿!
“紅衛兵文革的悲劇是——現在還是,將來也永遠是——無知的統治者們命令年輕的中國人——一代人去毀滅他們自己所承襲的宏偉的積澱。中國值得誇耀的,是他們自己幾千年曆史所形成的他們自己的文明。眼下最最嚴重的罪孽,是拒絕、甚至摧毀過去。因為不僅今天這一代人,而且未來一代人都被剝奪了。然而這種現象已經發生了。全世界都看到了,全世界都感到可怕!”
一個是她為了能回大陸 辭去了台灣方麵多次邀請 怕大陸方麵不高興。一個是中國駐加拿大大使館拒絕她探訪中國的信。信中直接說不歡迎她 因為她的作品汙蔑中國人。一個是當中國代表團來紐約參加聯合國恢複席位大會時,她去到代表團住的酒店探望。團裏帶隊的遲遲不下來,後來幾個工作人員下來到大廳和接待她。她穿的旗袍。那幾個人以為她不懂中文,對她評頭品足 說她穿旗袍老古董 中國人都不穿旗袍 一個美國老太太還穿旗袍等
賽珍珠可以說是近代
大約九十年代前後民間開始有了星星點點的聲音,這方麵鎮江做得最好。像南京大學作為一家如此重要有水平的學術機構,又和賽珍珠這麽有淵源(她在前金陵大學工作過,很多重要作品都創作於此),98年老布什要來看賽珍珠故居時都沒多少人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隻是碰巧南大把她的故居用作校辦產業的辦公室並因此裝修了一下才沒有太尷尬,趕緊布置一下算應付過去了,要不然讓人看見我們這麽對待一個熱愛中國為中國做了那麽多的人,影響實在太壞。老布什的訪問讓賽珍珠開始進入官方視野。
其實就算今天對賽珍珠的感激和紀念也基本隻是民間零零散散的,就算在大學程度以上的人當中都所知不多,好希望有一天我們的中學曆史教材上能有一節留給他們這樣的人,哪怕每個人就一頁甚至半頁篇幅都好。